多少楼台风日里〔十〕
许淼淼也没有想到,“那皇上答应了没有?”
轩辕泽低头,唇角掠过一抹苦笑,并没有答话。_!~;许淼淼也不好再问下去,开口让宫人去拿了象棋过来。
关雎宫
关雎宫的堂屋正面有三尺见方的神龛,供着观世音跌坐像,像前一尊小小的三足泥金香炉,供着三支伽南香。袅袅香烟中,观世音菩萨正用慈爱悲悯的表情注视着芸芸众生。西窗下依旧一对红烛高烧,灿如星火。用的是特制紫铜雕青鸾翔飞云的烛台。
换上一身布衣的皇后气质内敛,目光沉沉,如同一名老妪。她独身一人跪在蒲团上,手中安静地敲着木鱼。只听到声音连续不停,像是要敲在心底上的孤寂沉闷。
慧茹姑姑悄悄立在门前,看她孑然的背影,眼中有翻白的泪花。
这两人一个一直敲,一个一直看,不知怎么回事,皇后手一滑,手中木鱼就掉了下去。
“姑姑。”皇后急忙唤道。
慧茹姑姑如同一道旋风一般冲进去,站在她身前道,“奴婢在这里。”
皇后便露出一笑,淡雅如同秋菊,“姑姑,我手滑,木鱼都竟然掉了。心神不宁的,是不是敏儿醒了?”
慧茹姑姑深凹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悲痛,还是扬起笑,道:“小小姐不用担心,敏儿已经用过膳,又睡了过去。”她顿了顿,又道:“小小姐礼佛已经礼了一上午了,先去用些膳食。_!~;待会儿再睡一觉,傍晚咱们出去散散步。”
皇后轻轻点头,任由她把自己扶起来。
走到她平时安寝的小屋里,只见到屋子里是月光般皎洁的白色帷帐,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高几上青花花觚上插着的木樨和芙蓉,小小一张填漆床,大红罗的帐子,杏黄色的锦缎被子,一旁的花几上供了盆茉莉,屋子里有暗香浮动。
松软轻柔的大迎枕、晶莹剔透的水晶盘子、掐丝珐琅的手炉、莹莹如玉的羊角宫灯、银鎏金簪花暧砚盒。也有珍贵之物,和这些一般民宿里的用具搁置在一起,竟然还有几分融洽。
慧茹姑姑把皇上安置在四方桌前坐好,道:“小小姐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就把饭菜端来。”
皇后点头,微笑目送着她离开。等到慧茹姑姑走了,皇后慢慢站起身,走到金丝檀香榻前,看到榻旁放了个摇篮。皇后伸出手慢慢抚摸在摇篮里白嫩可爱的婴儿脸上,道:“然儿,娘来看你来了。”
说完就把婴儿抱起来,婴儿因为被弄醒了,大声吵闹起来,。皇后急忙摇着诓道:“好然儿,不要哭了啊。娘在这儿呢,是娘。”
她俯身轻轻吻了吻婴儿的脸颊,婴儿却是不哭了,欢喜地笑出了声。皇后听到那清脆的笑声,脸上也是挂起了幸福的笑容。她虽是荆钗布裙,此时却比盛装还要动人几分。她伸手捏着婴儿小小的手,柔声道:“然儿,让娘好好看看你。”
忽然她发出“咦”的一声,凑上去想要把婴儿看得更清楚,婴儿因为她突然的靠近立马又厥哭出来。
“然儿!你不是我的然儿!我的然儿已经四岁了!你怎么这么小?”皇后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把手上的孩子一抛。慧茹姑姑刚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一幕,急声唤道:“小小姐!”
“姑姑,咕咕,我的然儿呢?他不是我的然儿!”皇后急忙跑过去抓住慧茹姑姑的手就问,慧茹姑姑手里的饭菜打翻了一地,弄得两人衣裳上都是菜汁。
“小小姐,你冷静些,曾少爷就在那里,你再看看。”慧茹姑姑面色一变,指着一边的书案给皇后看,“曾少爷很听话,现在正在练字。你不能去打搅他。”
皇后迷糊地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个身着灰衣的少年站在书案前,手中擎了根多宝阁的狼毫笔,正挥洒自如地写字。
她嘴角含了一抹笑色,转过头对慧茹姑姑道:“我不打搅他,不过待会儿他写完了,我可以上前去教教他————当年父亲都说,我的字是几个兄弟姐妹里写得最好的,每年的春联也是我亲自写的,还有府里各个院的牌匾……”
皇后如数家珍,一一都说了。
慧茹姑姑勉强笑着,劝道:“小小姐你看曾少爷也在练字,方才的饭菜倒在地上了,奴婢再叫人去给你做一份来吧。”
皇后颔首,在慧茹姑姑把地上的狼藉都收拾了之后甜笑道:“姑姑,记得还有然儿喜欢吃的杏仁酥,也让人做些过来。”
慧茹姑姑的笑容僵了僵,还是应下了。等到她走出那个小房到了过廊里,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爷,你和夫人在天有灵,请保佑小小姐快点好起来吧。慧茹求你们了。”慧茹姑姑背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外面分划成四方块的碧蓝天色。
托盘里放着一道小雪菜黄鱼,一道龙井虾仁,一道鸡丝蛰头,一道姜汁白菜和一小碗米饭。就算是皇后现在在礼佛,她还是不会让皇后只用素菜的。
走到皇后在的小屋前,慧茹姑姑吸了口气才又进去。正想要唤一声,却见到皇后伏在桌上,面朝着书案的方向睡着了。慧茹姑姑轻手轻脚把饭菜放下,为皇后身上盖了件披风。回首的时候却见到地上的布偶,俯身把布偶捡起来。回头看着睡得酣然的皇后,老泪纵横。
皇后在屋子里睡着,慧茹姑姑便一直站在门外守着。听见了屋子里的一丁点响动她便推门进去,就见到皇后已经醒了过来,推开门乍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反射性用手背挡住了。慧茹姑姑见了,立马把门关上。
“姑姑,我怎么睡得怎么久?”再看皇后的眼睛却是清澈如山涧的泉水了。扫眼看了圈屋子里,之前的布偶和摇篮都被收拾了起来。慧茹姑姑隐去眼底的心疼,道:“小小姐您礼佛累了,奴婢便扶着你回来休息了。”
“是吗?”皇后反手把身上的披风拿下来,走到窗前,捏住了一片飘飞进来的竹叶,道:“我听说姚元公主回来了。”
慧茹姑姑垂手道:“是。”
皇后额前的几缕秀发被风吹了起来,她勾唇道:“虞美人就这样死了,儒音回来是情理之中的。你什么时候得空,帮我挑些东西送到儒音那里吧,好歹也叫了我几声‘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