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号
来到那个小猴子在的实验室，闻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里给她的违和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不是因为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而是空气中隐隐约约飘荡的气味。
她的视线落在了一个摆放得与周围整整齐齐的仪器完全不同的箱子上。
这个实验室是傅彦经常用的，纪竹雨刚刚在监控室的时候就告诉了闻羽。
而傅彦的强迫症以及洁癖严重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可能允许自己实验室出现这么一个摆得歪歪扭扭还沾了点不明污迹的箱子。
“我来。”纪竹雨上前帮闻羽把这个箱子搬下来，然后研究了一会上面的密码锁后，从口袋掏出了一大串花花绿绿的钥匙牌。
找出其中绿色的一个贴了上去。
“啪嗒”一声响。
锁开了。
闻羽：“！！！！！”
这是什么好东西！
接触到闻羽的视线，纪竹雨似笑非笑，“垄断的力量……其实是纪鹏逸放心不下其他人，自己给所有的有密码的东西都留了这种最高权限的小卡片，他没用上，倒是方便我们了。”
纪竹雨浅浅卖了个关子，然后向闻羽说明了来龙去脉。
闻羽嘴角微抽。
她知道纪鹏逸的疑心重，但是没想到已经重到了这个地步。
“打开看看。”闻羽感叹得快，打开箱子的速度也快。
“这是……”
纪竹雨不可思议地看着里面的足足有一升容量的盒子，开口道。
闻羽的眼睛里同样划过震惊。
这是……足足一升的能量。
散发着强烈到晃眼的金色光芒，显然是已经浓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
闻羽看了眼盒子，又看了眼还没有恢复的23号，又看了眼盒子，再次看了眼一点动静也没有的23号。
她好像猜到了什么。
直接给23号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得很慢，但到底还是通了。
闻羽先是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杂乱声音，然后是无数道有些粗重呼吸声，最后才是23号熟悉的平板声音。
“你在追小猴子？”
闻羽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语气十分笃定。
电话那头的23号沉默了一会，不理解闻羽打这个电话过来的意图，“你在监控室应该看得很清楚，不需要打这个电话。”
来嘲讽他。
闻羽自己给23号补充了一句。
当时监控室的画面闻羽还真没看到，那时候她沉浸在自己社死的震撼中，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不过纪竹雨应该看到了。
闻羽向纪竹雨投去疑问的目光，在纪竹雨点了点头后继续喝23号说道：“是因为他偷了能量吗？他要能量想做什么？”
23号察觉到了闻羽语气中的不对。
闻羽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动静停了下来，23号好像来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23号反问。
“没有，我就是问问他偷了多少？”闻羽将箱子里那个一升的盒子拿了出来。
“十升左右，几乎是全部的了。”23号平板的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郁闷。
要不是闻羽刚刚的提醒，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常仁的问题。
“我刚刚去看了，取样室连通的能量池的东西没有少，他应该是稀释了能量池里的东西，再将取出来的几升浓缩到了较小的体积。这样能量池不会警报，浓缩的也是方便携带的量。”闻羽大概猜到了常仁的行动轨迹。
大部分的信息还是她通过点击文本框获得的，刚刚在监控室发现常仁的时候，闻羽就扫了眼他头顶的文字。
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紧张又刺激的，有关于这件事的文字描写更是被放在了能对常仁产生刺激的第一条。
不过上面没说藏哪了，这个箱子还是闻羽根据实验室器材的摆放得到的。
“我知道了，是你的能力吗？”23号开口。
“嗯。”闻羽承认也接受得很坦然。
“那我先去追回他拿走的，换算下来五升左右。”23号准备挂断电话。
“诶，不用。”闻羽连忙道，“我找到了，就在刚刚的实验室，箱子太重了他可能搬不走，盒子又太显眼。”
23号：“……”
23号：“……”
他抬手示意部下不用追了。
一众已经跃跃欲试的壮汉看着不远处的燕尾服男：“？？？”
“等等，你说盒子？能量液现在在盒子里装着？”23号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嗯，一个玻璃盒子。”闻羽不知道他语气忽然急迫的原因。
“没记错的话，这个实验室应该有速冻装置，零下二十摄氏度，你知道怎么用吗？”
闻羽点点头，这个她还真知道，平时在学校虽然学得不认真，但是该上的课还是没有落下的。
平时实验也做过急冻。
零下二十摄氏度，可以有效延长液体的保存时间。
闻羽迅速操作，结束后看着手机屏幕开口：“好了，现在可以说说原因了吗？”
闻羽话音落下，23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个东西需要使用特定的容器，就是我和游霁给你的10毫升一支的特质管，使用其他的容器，能量会以数十倍的速度衰变……”
23号解释的清楚，闻羽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明白了，随后开口：“那冻住了我怎么吸收？”
23号开口：“不影响，还是皮肤接触，就是会有点凉。”
闻羽：“……”
你管这叫有点？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因为就在23号话音落下的时候，实验室的警报忽然响起了。
23号面色一变，带着急冻好的‘能量块’向门口走去，同时示意闻羽和纪竹雨跟上。
出门后，纪竹雨神色一变，这个声音是……
“纪鹏逸出事了。”
闻羽不太懂各种警报之间的区别，此时见23号表情和纪竹雨差不多，完全并没有他们计划中的如释重负。
闻羽迅速思考着异常的地方，捕捉到了什么后开口：“不是自然老死的吗？”
“嗯。”纪竹雨回应了闻羽，“这个警报是在有人闯入病房的时候设置的。”
病房外有一面玻璃，似乎是为了方便医生观察情况设置的。
此时此刻也大大方便了闻羽三人看到里面的场景。
“游霁！”
纪竹雨忍不住惊呼道。
但由于隔音太好，背对着他们且面向病床的人什么也没有听到。
闻羽看到纪鹏逸耷拉在床边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指了一下他们过来的方向。
游霁才似有所觉地转头，同时露出了床边不下十ge管已经空了的营养液。
闻羽好像猜到了他要做什么，拉住了打开门想要冲进去的23号。
“吸收完这些他可能明年都不会死。”23号眼底带上了一抹沉郁。
他好像太着急了，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得万无一失，但是急于回去的情绪早就不知何时占据了他的灵魂。
情绪化的思考下，他没有意识到从未见过的常仁的问题，也没有意识到游霁立场的可能。
或许是之前合作的对象都是任务者的原因，23从来没有过自己可能被背叛的想法。
“游霁也想我们离开。”闻羽指了指那几管液体，“他注射的是我之前让你来看的那个，你们实验室的最新成果。”
“里面加的是快速衰老的东西。”闻羽补充了一句。
“诶，你们来了？”游霁偏头看向三人，露出了一个闻羽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的笑容。
那时候他演一个高个美女演得不亦乐乎，还和闻羽做各种奇怪的互动。
闻羽张了张嘴，但又什么也没说。
游霁就像想得到夸奖的小孩一样，特意侧身露出被自己挡住的几根已经空了的管子。
游霁的手最终移动到了纪鹏逸的呼吸机上。
闻羽闭了闭眼睛。
“我知道你们做出这种事情会有惩罚，杀掉小世界原本的人的结果就是自己也灰飞烟灭。”游霁思索了片刻，从脑子里拉出了自己不知道多久以前听过的消息。
“除掉他可能也算是在做好事？”游霁的神色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癫狂，虽然眼神看起来十分凶恶，但是他的嘴角却是笑着的。
纪竹雨忍不住皱眉，“你不这样做也就是今晚的事了，不需要再沾上一条人命。”
“啧。”游霁忽然有点不耐烦，“你们想得可真简单，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应该死了的亡灵，吸收了数百年小世界的能量，能就这么安安生生地老死？怎么可能？”
游霁话音还没落下，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拔掉了纪鹏逸的气管插管。
闻羽微微皱眉，迅速越过门口的23号以及纪竹雨冲了过去。
“二十……三……嗬嗬……”
纪鹏逸现在还能发出声音，只不过微弱到几乎听不到。
他在叫23号，但23号站在门口丝毫没有上前一步的想法。
医生已经被他安排到了别的地方，这里现在只有他们5人。
“嗬嗬……”纪鹏逸不成调地呼吸声过后，全身的皮肤似乎都发生了异样的变化。
一滴滴汗珠从毛孔中涌出……
不……不是汗珠……
是浓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精纯的能量。
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小五？小五？这个能吸收吗？”闻羽在脑中急切地呼喊。
刚刚在闻羽踏进病房之前还在脑子里说话的小五现在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动静。
闻羽不断呼唤着，但无论怎样呼喊，都没有得到来自小五的哪怕一句回答。
“你什么意思？”闻羽刚冲到纪鹏逸的病床边，就看到游霁将手掌贴在了纪鹏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那些能量就好像活了一般向他的身体里涌动。
“你说我可以创造出一个只有真正的人类的世界吗？”游霁忽然低声呢喃。
闻羽眉头紧皱，她知道游霁说的真正的人类并不是她理解的真正的人类，而是一个只有这个小世界的人的完美世界。
“我不知道。”闻羽摇摇头。
“我能的。”游霁再次对闻羽笑了笑，“我讨厌外来者。”
闻羽看到那些浓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能量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游霁涌去，但是她联系不上小五，完全没有抢夺的方法。
她吸收不了这些。
只有借助小五为媒介才能做到这件事情。
“23号！”
闻羽紧紧攥着在纪鹏逸身上轻轻搭着的被子，视线和那双已经开始浑浊的目光对上，后面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便是纪竹雨的惊呼。
游霁闭着眼睛，并没有注意或者说无暇关注外界的情况，闻羽迅速回头。
23号已经倒在了地上，纪竹雨在他倒下的最后一秒抢过了他手里的能量块，没有让它掉落在地上。
至于23号，就不是纪竹雨能管的事情了。
闻羽：“……”
纪竹雨一脸无辜地看着闻羽，捧着能量块示意自己没摔。
“小五？”闻羽再次在脑海中呼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她知道了……
能量疯了一样地向游霁涌去，游霁刚刚看起来还十分健康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苍白。
纪鹏逸的眼睛缓缓闭上，不过不是在他自己的控制之下完成的，而是满头大汗的游霁。
闻羽就在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你知道纪鹏逸在死之前23号会被迫融合。”闻羽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游霁倚靠着后面的墙壁，掌心撑着病床才没有狼狈地跪下去。
“他们给23号下的禁忌可不仅仅是服从于纪鹏逸而已。”游霁不知道多久才成功平复呼吸，捂着胀痛的大脑看向闻羽开口。
“你知道我的系统就是23号的一部分。”闻羽的语气依旧笃定，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能让人的大脑一瞬间运载过度。
纪竹雨将装着能量块的盒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艰难地拖着23号走了过来，再把盒子抱在怀里，然后就听到了闻羽这样的一番话，不可思议地开口：
“你刚刚说什么？23号？和你的那个小五？”纪竹雨明明觉得自己听得很真切，但是再次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带了一点不确定。
闻羽点点头。
她很早就意识到了小五的不对劲，但是一直没有多想，直到前面几次故意试探，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首先是小五时不时察觉到的能量波动，闻羽起初以为是来自所有被纪鹏逸控制住的任务者，他们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会发出一些可以被小五捕捉到的同频能量波动。
但是后来闻羽意识到不是这样的，那次在实验室亲眼看着52号完成任务，小五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反而是和23号相处的每一次，都会出现异常。
首先是当时在解救纪竹雨的时候，小五莫名其妙知道了打开门的密码，以及关着纪竹雨的实验室的布局。
然后是对于游霁莫名其妙的恶意，后面恶意又莫名其妙的消失，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情绪’一样。
还有无数次面对23号出现的‘耳鸣’。
闻羽一直在想一个系统到底为什么会有耳鸣这种东西。
后面渐渐想明白了，但是一直没有告诉小五或者23号中的任何一个。
主要原因还是闻羽觉得这种事不让他们知道比较好，而且这件事情的答案可能只有主系统能给他们，现在说出来只会影响目前计划进行的效率。
但是闻羽没想到的是纪鹏逸居然知道，而且直接‘设置’了自己死亡后23号必须和小五融合。
闻羽有些懊恼。
“我只猜出来了这些，剩下的可能只有在主系统那里才能得到答案了，或者……”那个老婆婆。
后面的一句闻羽没有说出来。
“哈哈哈哈……”
游霁忽然笑了起来。
他借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
闻羽以及纪竹雨的视线顿时落在了上面。
“多亏了23号，我在纪鹏逸面前站稳了脚跟，所接触到的东西比他想象中的多多了。”
闻羽接过游霁手中的纸，打开的时候指尖隐隐有些颤抖，她知道里面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纪鹏逸对于你们这些外来者从来没有卸下过防备，信任23号也仅仅是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外来者的能力而已。”游霁又平静了下来，但是更像一个神经病了。
“你知道纪鹏逸一共控制住了多少人吗？”游霁见闻羽直到现在还完全没打开那张纸，开口询问。
“52……”这是闻羽从光幕上得到的答案，不会有错。
打开的速度再慢也总会有打开的时候，闻羽在看到上面的‘共计53人’的字样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是游霁复印下来的任务者名单。
在这里他们有的不是冰冷的数字代号，而是一个个原本属于他们的名字。
而位于最前方的，不是23号曾经和闻羽说过的‘1号’，而是……0。
0号。
闻羽几乎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小五口中的0号老婆婆。
但是0号已经在纪鹏逸的一次实验失误中消失了不是吗？
这张纸上写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还有不知道多少已经死去的任务者，在后面都盖上了冰冷的印章，上面写着‘死亡’二字。
“23号身上的束缚，是0号给的吗？还有现在……”闻羽紧紧攥着纸张的一脚，对上了游霁的视线。
游霁微微点头。
“0号的存在是这个实验室的最高机密，她不仅仅是第一个来到这个小世界的任务者，同时也是出逃概率最大的人员。”游霁补充了闻羽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出逃？”那就是说0号不一定和这张纸上的结果一样，已经死掉了。
所以0号……老婆婆……
闻羽觉得自己好像理出了一点头绪。
“咳……”一声闷在嗓子里地咳嗽响起。
当然不可能来自床上躺的心电图已经平了的人，自然也不是她们正隐隐围成一个圈的三个人。
那就只有23号了。
三人目光齐齐看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