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

却说林苍伯那边得了黛玉的吩咐，去查探冷子兴古董铺子一事，而自打黛玉要开茶叶铺子开始，林苍伯对京城买卖行业很是有一番了解的，所以这次行动起来i相当迅速。只花了小半个月就将冷子兴的古董铺子查了一个干干净净。

林苍伯将查到的情形一一写了下来，整整六页纸，送到了黛玉跟前。黛玉直接就带着林苍伯那边送来的结果，到了贾母跟前。

贾母接了过来，也没有打开来看，反而笑着说：“你琏二哥那边还没有出结果呢，我们呀，等着他来，看看他怎么说了，再看你林苍伯送来的也不迟。”

贾琏整整比林苍伯晚了十天才调查出来结果，他是当日下午直接到了贾母上房来向贾母汇报情况，其实在来找贾母之前，贾琏先回了自己房中，与妻子商议了一番的。一来贾母当时是找了他们夫妻一起去，安排了自己查古董铺子，妻子则是查内院周瑞家和她的女儿，王熙凤那边比自己还快几天，夫妻二人将查探到的结果一对就更有把握，二来，王夫人身份有些特别，她既是荣国府的管家太太，但也是王熙凤的姑妈，如今查到的结果，对王夫人那是大大的不利。

夫妻二人商议一番后，索性干脆一起来见贾母。其实相比贾琏，王熙凤是更为左右为难的那一个，毕竟说到底王夫人是自己的亲姑妈。可王熙凤自打来帮着姑妈管家开始，王熙凤又时常清楚的感觉出来，自己这个大房的儿媳妇，到底还是被猜忌防备着的。

贾琏一面细细将自己调查到的一一告诉贾母，一面注意着贾母的脸色，紧接着王熙凤也将内院调查到的事情全都告诉贾母，而让贾琏夫妻格外震惊的是，贾母从头到尾，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真是相当的淡定。

不愧是老祖宗，就算发现了自己的儿媳妇纵容手底下的人胡作非为甚至还勾结外人，都能够如此淡定，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就在贾琏夫妻感慨的时候，贾母淡淡的开了口：“这事儿，先不要声张，将你们收集到的凭证都送到我这儿，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了，若是此事儿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儿的，我只拿你们是问。”

明明是寻常的语气，可贾琏和王熙凤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压迫感，两人甚至来不及细想就赶紧点头，忙着向贾母保证他们绝对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最近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吧。”贾母摆了摆手，等着贾琏夫妻回去后，思索了一会儿，先让鸳鸯从自己的私库里面挑了两样东西：一件是宋代钧窑的三足香炉，另一件是汉代青釉香粉盒子，送去给贾琏夫妻。

贾母又细细看了黛玉那边送来的林苍调查整理的文字，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也在第二日先叫了黛玉到跟前。

贾母将林苍那里整理好的几页纸都递给黛玉：“你也瞧瞧，正好顺便借着这个机会，我也同你说说这管家的事儿。本来想叫你姐妹们也过来，可因着里头是你二舅母，不便嚷嚷开来，索性先告诉你，你找了机会，慢慢同你二姐姐她们三个说说。”

黛玉听见这话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外祖母只让自己告诉二姐姐她们，显然是在避讳宝姐姐的。二舅母喜欢宝姐姐是人尽皆知的，外祖母平素对着姐妹们都一视同仁，可细细分析下来到也有几分亲疏远近之别，人之常情，也能理解。

黛玉一面看那些整理好的桩桩件件事情，心中却极为吃惊：当初琏二嫂子敢放印子钱，现在二舅母竟然利用自己配房女婿的古董铺子，欺上瞒下甚至还敢将家里的宝贝都拿出去，难怪宝玉说在店里头看见几样眼熟的东西。

见黛玉看完了，贾母就叹了一口气：“你看出来了吧，你的二舅母借着管家权在手，可劲儿的给自己口袋里划拉，这样一个目光短浅还自私的人，于家族而言，是个祸事。”

二舅母是长辈，黛玉不好妄议，便认真听贾母讲。

“可惜你琏二哥的母亲去世了，偏偏你新的这一个大舅母，也是个拎不清轻重的人。”贾母无奈，“再者，玉儿可知道为何得是你二舅母管家吗？”

黛玉思索了一会儿：“难不成，是因为宝二哥的舅舅吗？”

贾母心下惊叹，玉儿果然极为聪明：“可见你真是像极了你母亲，什么都知道。正是因为宝玉他舅舅，你外祖父在世的时候，曾经对我说，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实在是不能撑起家业。可喜的是，一来挑女婿挑的很好，女婿是半子，能帮得上他舅兄。二来，就要看看姻亲世家了，你外祖父当初很看好宝玉他舅舅。果然，宝玉他舅舅的官运亨通，这些年一直往上走。”

黛玉曾经听母亲夸赞过已经去世的那一个大舅母，同时黛玉也明白，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和娘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可是你这个二舅母，却越发不成样子了。我原本想着，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学的不够，接手管家诸项事务后慢慢学一学，总该有些长进。却不想她只想着自己，从来不知道从大局出发。”贾母见过蠢人，可这样又蠢还自以为是，着实让人无语，“当初让你琏二嫂子跟着管家，你也明白其中道理吧？”

黛玉点了点头：“二嫂子是二舅母的侄女儿，也是王家舅舅的侄女儿，又是大舅舅的儿媳妇，能够平衡两家关系的。”

贾母欣慰的点了点头，就连玉儿都能明白的事情，偏偏有些人不懂：王夫人不懂，她觉得王熙凤这个侄女儿到底是大房那边的，不会和她一条心，邢夫人也不懂，她又觉得王熙凤只知道自己是王家的姑娘，压根儿不记得她是大房的儿媳妇。所以王熙凤这个管家，有时候真的是两面不讨好的。

“你二舅母本就愚蠢，现如今还被陪房这些人时不时的在耳边嘀嘀咕咕，挑唆的更加不知好歹了。她也不想一想，那古董铺子，赚到的钱大头谁拿走了。”贾母对王夫人这样的蠢货，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些个陪房奶娘什么的，也都不是好东西，最喜欢仗着跟主子亲近，给自己一家子谋划。日后玉儿管家，也要分清楚，什么样的奴才能重用，什么样的不能，心中要有一个数。”

黛玉答应了一声是。

“只不过，虽然你二舅母犯了大错，却也不能让这事儿闹的人尽皆知，你可明白里头的道理？”贾母又问。

“依着外孙女儿的想法，一来是不要闹笑话给外人看，尤其是不能让宫里头的娘娘被人看笑话；二来，秘密处置了，不仅仅是保全了二舅母的面子，也是保全了二舅舅的面子；第三，免得大舅母那边多心。”黛玉早就想过了，贾母肯定不会让这事儿闹的众人皆知的。

贾母更加满意了，这个外孙女儿真真有一颗玲珑心呢：“你说的都对，还有一条，秘密处置，才能不让外头那冷子兴等给跑了，不然他们若是听到一丁点儿风声，他又不是我们家的奴才，要跑路是很容易的。”

黛玉想，这姜还是老的辣：“老祖宗既然已经有了主意，那可还有玉儿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上一次就说了嘛，请你那林苍伯继续帮着查探贾府其他下人，尤其是赖家。”贾母想，周瑞家的都如此猖狂，赖家在宁国府和荣国府都有地位，只怕更是了不得。

“再有一样，我这里打算，让你二姐姐三姐姐日后都跟着你琏二嫂子学习管家，四丫头是东府的，又年纪太小了，就暂时算了，而玉儿你呢，也不方便，你可明白？”贾母已经想好了，若是直接就让王熙凤来管家，还是太嫩了些，再者王家的姑娘读书都少，眼界还是低了些，倒不如还是自己来总管，但事情则还是让王熙凤去做，顺带也是时候培养迎春和探春这两个丫头了，虽然都是庶出的姑娘，但如今元春封了昭仪，又还算得宠，家里的姑娘自然就更要好生养着了，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可惜了，玉儿是外孙女儿，若是让玉儿跟着学习，只怕有的是人要多嘴。何况，玉儿如今有林家老宅又有茶叶铺子，瞧着管家上头已经渐渐学了几分眉目，比起她姐妹们还强，何况玉儿她父亲着实心疼女儿的，有她父亲这个探花郎书信指点，玉儿的进步的确很大。

黛玉听了忙道：“老祖宗心疼玉儿，玉儿都是知道的。如今又是林家老宅又有茶叶铺子还有花房，有时候父亲还让我给京中父亲的一些故旧准备礼物，忙的不可开交呢。不过我也为二姐姐和三姐姐高兴，她们跟着二嫂子学习，一定能做好的。”

贾母点了点头，立即开始着手处置，里头和外头双管齐下，冷子兴和他老丈人很快入狱，而周瑞家的和她女儿也都被发卖出去。

王夫人知道事情很糟糕，却没有想到会糟糕到这个地步。她还想挣扎一下，但贾母雷厉风行，直接对众人宣称王夫人病了。

王夫人看着贾母那眼神，再不敢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