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1625年，天启五年，也是天命十年，林丹汗征调大兴安岭附近的察哈尔所属各部打算征讨科尔沁，但是这里相应他的就只有和科尔沁有直接冲突的内喀尔喀部里的翁吉剌部、还有少数的扎鲁特部。

对于当时内喀尔喀的盟主炒花不仅不出兵支援，还派人劝阻翁吉剌部的宰赛，阻止他出兵。另外炒花还给科尔沁通风报信，致使科尔沁有充分的时间去大金求援。因为大金出面，导致林丹的这次出征胎死腹中，连夜撤退，两边连面都没见着。

1626年，天启六年正月，大金在努尔哈赤的指挥下兵临宁远，却被袁崇焕的大炮打的节节败退，而这时内喀尔喀里部分台吉首领借着大金和大明对战乘机攻打了大金的地盘，大金哪里会忍，在结束战斗之后，很快就发动了对内喀尔喀的强大攻势。第一次是努尔哈赤带领的大金部众袭击了辽河河套内的内喀尔喀部落，范围覆盖了巴林、巴约特、乌济业特等三部的牧地。第二次是十月大金征讨扎鲁特部，这一次彻底扫荡了巴林部所有的活动范围。

这两次军事活动，直接就让内喀尔喀的乌济业特、巴约特两部并入大金版图，成为八旗的一份子，翁古剌特部虽然没有并入，但也成为了大金的直属部落。而内喀尔喀的另外两部扎鲁特部、巴林部则因为地势原因投奔了科尔沁。

蒙古左翼的土崩瓦解让蒙古宗主大部察哈尔陷入了恐慌，因为内喀尔喀的灭亡，直接就让察哈尔敖汉、奈曼等部直面大金。就在1627年，天启七年正月，皇太极趁热打铁，对察哈尔岭南诸部发动了政治攻势，积极的争取这些部落主动归附。四月，皇太极致书给察哈尔部的济农黄台吉、奈曼部的洪巴图鲁、敖汉部杜棱、色臣卓里克图四位台吉明确表示他不是针对他们，他们大金只是针对林丹汗，几位台吉试图来调解大金和林丹汗的关系，但被皇太极强硬拒绝，皇太极表示科尔沁是大金必须保护的对象，各位蒙古诸部如果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科尔沁，那大金出兵攻打蒙古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很显然，皇太极的潜台词就是你们这些部落如果不归附，那么下一个打的就是你们。

经过几个月的深思熟虑，敖汉、奈曼于同年六月打算归附，初十迁移到了辽河东岸。七月初五皇太极和两部首领在辽河边会面。他们的归附，让岭南生下的察哈尔部落逐渐分裂。

八月，居住在宁远西北的察哈尔阿剌克绰特部的台吉巴尔巴图鲁率家属和部众归附大金。

十一月，察哈尔敖汉部杜棱率部众归附。

十二月，敖汉部的色臣卓里克图向皇太极请婚，请求皇太极将自己的女儿许给自己的儿子班第。

皇太极的女儿，最小的不过才三岁，最大的也不过才七岁。

胡湘湘在汗王宫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两位小公主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们天真烂漫，充满童趣，怎么也想不到她们这个年纪就要和人家许婚。

可是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即使是公主，也得履行所谓的义务。

这天，胡湘湘陪着皇太极在看蒙古那边的密信，皇太极说：“君山，你知道吗？察哈尔阿拉克绰特部的多尔济伊尔登也率领部众和家属要来归附我们了。”

胡湘湘抱拳：“恭喜大汗！”

皇太极兴奋的说：“我们去年击破了内喀尔喀部，今年又让林丹汗在东南部的部落全都来归附到我们这里。这就意味着察哈尔和大金之间的屏障没有了，我们随时都可以进攻他们。”

胡湘湘没有说话。

皇太极继续说：“据可靠情报，林丹汗手里能控制的蒙古士兵多达十万以上，君山，你听到这个数字有什么感想？”

胡湘湘想了想，回：“回大汗，属下觉得他们很强大。”

皇太极点头，他说：“手中的军队的确是让人震撼。十万，我们大金满打满都不过六七万。但是我感觉到却不是强大，而是……”

他的视线定在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在担心大金的未来吗？

胡湘湘分析，皇太极是代入到了林丹汗的位置上，发现做为统治者，面对这么多人，最要紧的不是沾沾自喜，而是应该考虑体积庞大带来的诸多问题。就比如人多的话，一旦纪律松散、管理涣散就容易造成内部不团结。内部矛盾滋生出的矛盾如果不及时制止，就会发生巨变，最后变成一颗毒瘤，让这个国家彻底崩溃。

但是这话胡湘湘肯定不会自作聪明说出来的，她等着皇太极自己说。

“林丹汗虽有这么多的部众，但早在很久以前，内喀尔喀和科尔沁就已经和他离心离德，在东部成为了三方割据的局面，除了这两大部，还有刚归附的敖汉部，杜棱和色臣卓里克图，他们两兄弟表面和林丹汗关系不错，还出面想替林丹汗和我们讲和，但实际在我发出那封信的时候，他们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大明，一个就是大金。”

这事在历史上的确是有记载，袁崇焕就说过林丹汗对这几个部落十分不好，所以他们选择背弃林丹汗是必然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大明可以争取到他们，却偏偏把机会让给大金，让这几个部落成为了大金的盟友。

皇太极看向胡湘湘，似乎是猜到了胡湘湘在想什么，他说：“我那一仗虽然失败了，但大明打我们也耗费了不少精力，估计是疲于应付这帮蒙古人，所以才让我们得了敖汉部。”

原来如此。

皇太极说完就重新坐回到位置上，他揉揉眉心，好像有些疲惫，不过很快他就振作起来，对胡湘湘说：“这个色臣卓里克图想要和我联姻，娶我的女儿，我得好好想想。不过这个杜棱，倒是可以许我三姐给他，他也刚丧妻不久。你觉得怎么样？”

三姐，就是莽古济，去年莽古济的第一任丈夫吴尔古代去世，莽古济就成了寡妇，皇太极有意将莽古济嫁给卓里克图的兄弟杜棱，这样也可以维系两边的关系。

胡湘湘：“大汗，公主她去年接连丧父丧夫，虽然大汗是想给姐姐找个归宿，可是这也太快了，在感情上公主肯定接受不了。”

其实胡湘湘说不是每个女人都需要老公的。都到莽古济这个年纪了，再婚肯定会一地鸡毛，特别是杜棱这样身份的人，在家里哪个不是妻妾成群，莽古济能受得了这样的气吗？再说她两个女儿都已经成婚，完全可以依靠女儿，再加上她公主身份，想要孤身一人太正常不过了。

清初不是没有特例，就比如努尔哈赤的亲妹沾河姑，改嫁给第二任丈夫生了三个孩子之后就开始长达十五年的分居生活，至死都没有再和自己的丈夫见过一面。

你说莽古济可以单身吗？

可以，肯定是可以的。

但是那也要看掌管者是什么想法。

皇太极如今就需要依靠和满蒙联姻将多方势力紧紧绑在一起，现在蒙古归附的贵族这么多，宗室的女人都不够用。

胡湘湘扶额，这种联姻说的粗鄙点，就真跟什么配对一样。

但是没有办法，胡湘湘不能出面抨击，也没能力去抨击，只能适当的劝说皇太极不要操之过急。

皇太极也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他说：“嗯，你说的也没错，那就再缓缓。我三姐是一个性情中人，虽然她经常教训我那哈达的姐夫，但嘴硬心软，平时还是对我姐夫挺好的。这人死了，心里难免会不好受，别说是几个月，就是几年也不一定会缓过来。”

说完，皇太极就把折子收起来，然后起身，走出屋子。

胡湘湘跟在他身后，就看到了外面正在玩雪的小公主。

一旁的布木布泰因为和她年龄相仿，和她玩得极其投缘，两个人将雪揉搓成球，对着对方砸去。

只见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一个雪球就落到了皇太极的身上。

布木布泰被吓到了，她慌忙跑过来，差点摔了。

胡湘湘赶紧上前去扶，却又像上次一样被布木布泰刻意的躲避开，只能抱拳行礼。

布木布泰没有理胡湘湘，她跪在皇太极面前：“大汗，对不起，臣妾不是故意的。”

小公主也跑过来，她为布木布泰求情：“阿玛不要怪布木布泰福晋，她刚才是要把球递给我，并不是真的要扔在阿玛身上。”

皇太极先是去扶布木布泰，说：“地上凉，快起来。”

然后就去抱公主，说：“我怎么会怪你们，傻瓜，脸都冻通红了，快进屋暖暖身子。”

转身之际不忘也和布木布泰嘱托：“你也进屋暖暖身子吧。”

布木布泰听话的点头：“是。”

之后一行人就进了屋。

一进门，皇太极就抱着女儿去看哲哲生的马喀塔，发现她正在悠悠车里睡得香甜，便是和大女儿十分有默契的安静的走出里屋。

而在外面，哲哲这个时候已经准备好了奶茶和奶酪，布木布泰当时看到就觉得眼睛一亮。

天呐，她居然能在沈阳吃到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是真的还是她幻想出来的？

哲哲看到布木布泰这样笑着说：“这是大汗特意叮嘱的，说以后我们宫里要经常举办这样的茶会，叫上嫁给其他贝勒的福晋过来，喝我们家乡特有的奶茶，叙叙旧，加深加深感情。布木布泰，你不是很想喝这口奶茶吗？现在尝尝看，看姑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还是你熟悉的味道吗？”

布木布泰有些不敢置信，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去接过那碗，然后将奶茶喝进嘴里。

当热饮穿过喉咙的那一刻，就好像已经击中了她的心房。

那种久违的开心让布木布泰真的好想哭。

她点头说：“姑姑，是那个味，一点没变，一点没变。”

等她说完，在皇太极腿上的小公主也说：“我也要喝，我也要喝，哲哲福晋，给我一点。”

哲哲自然是不会拒绝，她把热腾腾的奶茶倒到碗里，然后交到公主手上，看着她喝进去。

与此同时，胡湘湘和皇太极也尝到了纯正的蒙古奶茶。

居然是咸的！

吃惯了甜奶茶的胡湘湘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她又继续喝了一口，居然吃到了里面的炒米。

皇太极看到大家吃得这么开心，就对哲哲说：“你忙了这么久，也该自己喝点。”

哲哲：“我看着你们吃就好。”

他怀里的小公主说：“哲哲福晋，你难道不想家吗？”

哲哲表情一变，家，这里离家最久的就是她了，怎么会不想呢？

皇太极发现了她的情绪变化，便说：“哪里有让办事的人空肚子的道理，哲哲，你这习惯可不好，和我们一起喝奶茶，聊聊天。”

小公主：“好耶，哲哲福晋，快坐快坐，我们一起喝奶茶！吃奶酪！”

说完她就从皇太极的腿上跳下来，伸手将哲哲牵到了皇太极身边。

胡湘湘看着此景，觉得好温馨。

奶茶和糕点，真好吃。

……

“姑姑，你怀孕了！”东西吃到一半，哲哲就公布了这个喜讯。

布木布泰首先发出感叹。

然后就是皇太极，他握住哲哲的手说：“什么时候的事吗？”

哲哲害羞的说：“就是前两天觉得不舒服，没什么胃口。布木布泰，你别这么夸张，我还没找大夫来看，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皇太极：“那应该八九不离十，安达理，你去给大妃找大夫！”

命令下达，站在门口的安达理立刻领旨。

哲哲：“你们不要这么激动，不过就是怀个孩子，我也不是没怀过。”

皇太极：“那也要多加小心，以后像今天这样的事都不要做了，安心养胎。”

哲哲：“大汗，你不要这么紧张，我这好好的，就是怀孕了也能做事。”

皇太极：“……那也要小心，这怀孕可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不要意气用事，还是安全起见。”

……

等大夫在外面和皇太极汇报结果的时候，布木布泰就对哲哲说：“姑姑，大汗真的很关心你，他是我见过第一个把女人生孩子也放在心上的人。”

哲哲低头，似乎在回忆过去。

她说：“那是因为曾经长公主的额涅就是在产床上死的。”

布木布泰吓得赶紧捂住嘴，她之后说：“姑姑，这是真的吗？”

哲哲：“嗯，大汗和这位福晋感情深厚，如果不是因为她去世，可能这个大妃之位就是她的了。”

布木布泰：“难怪大汗对长公主一直疼爱有加，只要休息就会背着长公主到处玩，他对孩子那么有耐心，原来也是一种补偿对吗？”

哲哲：“嗯，可以这么说。大汗本人对孩子就很好，之前家里还有几个男孩，可惜因为早逝只留下豪格一人，后来乌拉福晋生下长公主就因难产而死，大汗无暇顾及便让我来主持家政。其实在我看来，如果不是国事繁忙，大汗对孩子会比现在更好。”

布木布泰：“这么一说，大汗这人还是挺好的。”

哲哲：“布木布泰，你听好了，大汗既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也不能辜负他。他怕我们这些蒙古女人嫁过来不适应，特意在家里说让我们弄奶茶会，好寄托思乡之情。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为大汗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布木布泰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她茫然的看着哲哲，然后说：“姑姑，我以后会努力的去学说满语。”

嫁来这里几年，因为布木布泰的心不在这里，所以学会说的满语不过那么几句，算是勉强能和别人对话。但是真要认真说，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布木布泰表示自己为了积极的融入，会去学习对方的语言。

但哲哲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个，她摇头说：“还不够，布木布泰，除了满语，你还要去学汉语。”

布木布泰诧异：“汉语？”

哲哲：“嗯，大汗很喜欢汉文化的东西，如果你能学会汉语，将会对你今后的固宠很有帮助。”

固宠？

不！

她根本就不稀罕这玩意。

布木布泰把头转过去，她十分排斥的说：“姑姑，大汗是你的，布木布泰无意跟您争，如今您又怀上了孩子，若是生个男孩，咱们科尔沁的希望就有了。至于我的固宠，就免了吧。”

哲哲却把她的肩膀扳过来认真说：“布木布泰，姑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盼头，你比大汗小这么多，说句不好听的，大汗迟早会先走一步。姑姑不希望你像先汗那些活下来的大妃们一样，犹如一朵鲜花只能枯萎，然后孤独的死去。一年能忍，可是五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如果没孩子，你该怎么活下去？”

这句话就像巨石一样狠狠砸在了布木布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