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胡湘湘见到赵梦彩的时候是在天聪元年，当时皇太极组建火器军，赵梦彩就身在其中。他是汉人，原来也是明朝辽东的军官，后来在天命六年努尔哈赤占领辽东之后，赵梦彩就率军一起投降大金了，当时努尔哈赤就授予他“备御”一职。天聪三年二月，赵梦彩奉命监察修造的福陵竣工，他就从牛录章京升为了三等甲喇章京。
这一天他们将之前暂时安置在沈阳西北处的努尔哈赤的“梓宫”、还有几年前从赫图阿拉迁到辽阳的皇太极生母孟古哲哲“梓宫”、同样在辽阳的三贝勒莽古尔泰生母衮代“梓宫”一同奉安到沈阳福陵。
胡湘湘有幸看到了福陵最初的模样。
陵东西两边有马坊，做为大汗的皇太极从左边进入，而其他人，就比如胡湘湘他们就只能从右进入，这样就可以凸显皇太极的君臣身份。祭品、祭文等相关物就由中门进入，利益规格完全仿照汉人形制。
胡湘湘发现，这个时候所谓的寝殿隆恩殿是没有的，还有正红门、神桥，这些应该都是后面所建。在福陵刚建成的时候只有几间辅助性的房屋，分别有“茶膳房”、“果房”、“涤品房”、“省牲亭”、“齐班房”用来制作祭品、存储和官员等候休息。
对于祭祀祖陵也有规矩和讲究，除夕日祭祀，宰牛一、羊二；清明也是宰牛一、羊二；像忌辰、中元、万寿节则是点上香烛，供奉酒、水果，并且派遣一名大臣致祭；还有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也要宰牛一，香烛，酒果、致祭。
看到自己的额涅的梓宫成功的和努尔哈赤他们住进了一个“屋”，莽古尔泰感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抹了一把眼泪对皇太极说：“什么也不说了，就冲这件事，大汗，以后你说什么都听你的。”
衮代的去世一直是他心里的痛，年少时过得浑浑噩噩，做了一些错事，幸好这一路上还有这几个兄弟能帮他弥补遗憾，莽古尔泰感慨良多。
皇太极：“衮代额涅本来就是先汗的大福晋，于情于理都应该进去，所以没什么好夸的。”
莽古尔泰抹了一把泪：“也就你会这么细心，要是这大汗给别人，除了把自己额涅放进去，哪里还会想到别人的？反正我是想不到这里还有谁会这么做。”
他说着就是深深的叹气，再次对皇太极佩服的五体投地。
塔尔玛因为多铎的关系竟然也混了进来。
说白了，她是来看热闹了，哪里有热闹她就在哪，毕竟沈阳这地方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布木布泰这会儿又刚生完孩子，还在月子里，也不能陪她去玩，所以她就和多铎套了近乎。可是等她过来才发现这根本就是苦差事啊！
寒冬腊月还要一直跪在那里动也不能动，塔尔玛的膝盖都快要报警了好吗？
她难受的想起身，就被多尔衮多铎二人立马按住，生怕被前面几个大贝勒发现。
塔尔玛小声嘟囔：“这什么时候结束呀？我好累。”
没人理她。
塔尔玛左右看看这两人，什么嘛？问个问题都不行？
后来一想这不仅是大汗和其他三大贝勒的爹妈，也是他们的。这会儿一向爱开玩笑的多铎也变得严肃起来。
塔尔玛立马意识到了问题，她只好闭上嘴，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家跪在那儿。
终于！
在一个多时辰之后，塔尔玛被多铎安排去了茶膳房休息。
塔尔玛见到久违的座位就跟看到自己的爹妈一样。唉呀妈呀，这凳子知道她有多想它吗？！
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人，麻木了，冻僵了。
捶一捶，好让它舒筋活络！
就在这时候胡湘湘从外面进来清点东西。
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但并没有说话，后来还是等胡湘湘把事情都做好了，塔尔玛才弱弱的问道：“喂，胡君山？”
胡湘湘抬头：“有事？”
塔尔玛赶紧笑笑：“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胡湘湘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他就说不知道？
这针对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吧？
塔尔玛站起来说：“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胡湘湘转过身去把另一边的东西过一遍目，塔尔玛见她没有理自己就绕过来，虽然着急，但还是等胡湘湘再次把数目清点完毕之后才开口，不想过了一段时间，那脾气又降下去了，所以她用平和的语气说：“今天情况特殊，我也不好问多尔衮他们两兄弟。但我呢，肚子里藏不住事，就想问清楚。胡君山，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帮我解答好吗？”
说完她就上手挽住胡湘湘的胳膊，然后做撒娇状。
要知道这招对多铎可有用了，塔尔玛就不相信胡君山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事实是胡湘湘吓得逃都来不及，要不是看门外还有人站着，怕别人发现有什么异样，她已经消失在塔尔玛眼里了。
塔尔玛对自己的魅力测试很不满意，但还能怎么办呢，人家根本就不吃自己这一套，她就是又哭又闹也没用。于是乎她只能收起自己的魔爪，对着胡湘湘说：“行了胡君山，知道你不爱女人，以后我不逗你好了吧？”
胡湘湘咳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未完成的事。俨然当屋子里的人不存在。
塔尔玛看他又无视自己，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啊！
算了，她没事问他做什么？真是自讨没趣！
只得在背后暗骂了一句，完了就在旁边抠着手指。
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一个侍卫，胡湘湘就把刚才的数据告诉了他。
两个人核对了一下之后随即就出去了。
塔尔玛对着胡湘湘的背影连翻了几个白眼！
这仇，她可是要拿小本本记下了！
……
一天后塔尔玛到布木布泰那儿看望她——还有她生的女儿。
是的，布木布泰生了个女儿。
加上哲哲两个，她们科尔沁组已经连续生了三个女儿了。
哲哲当时听到布木布泰的孩子后，只觉得头晕目眩，心里不住哀嚎为什么家里其他福晋生的都是男孩，就她和布木布泰生不出？
嗯，反正这些天哲哲那边气压很低，低到布木布泰这边都不敢大声喧哗，生怕吵到姑姑。
塔尔玛小声说：“不是吧？你姑姑这么重男轻女呀？”
布木布泰：“她看着其他人都能生，从去年开始家里就有两个小阿哥了，而我们还是生的是女儿，她就有些心里不舒服。”
塔尔玛：“这有什么？难道只有男孩才是自己的孩子，女孩就不是了？”她低着头去看躺在悠悠车里已经熟睡的女娃，粉嫩嫩的，小脸都掐出水来好吗？多可爱，多萌啊！以后都能想象出给她扎小辫，穿好看衣服的样子了，光这一点都比那些狗都嫌的臭小子好太多好不好？
布木布泰：“你别这么说，姑姑也有自己考量，有个男孩我们就能依靠他，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塔尔玛：“不是吧？现在还有养儿防老这想法吗？”她看着布木布泰，布木布泰赶紧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么想，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塔尔玛这才放心，她继续说，“照我看，这孩子能健康成长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回报了，就拿大汗最先娶的那位钮祜禄氏，她不是生了一个男孩？那有用吗？能防住大汗把她给休了？”
布木布泰：“嗯，好像有点道理。不过我听说钮祜禄福晋被休的时候三阿哥已经不幸去世了，会不会要是三阿哥还活着，大汗会看在三阿哥的面子上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塔尔玛想了想：“你说到这个，那我换个例子。先汗最开始娶的佟佳氏，给先汗生了二子一女，现在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活着呢，一个两个都是大金族长级别的人，怎么也没看他们给这位佟佳氏争取到和先汗合葬的机会？我听说大汗这样弄是遵循的汉人习俗，信奉死后哀荣，如果大贝勒和东果格格心里有他们的额涅，就应该把佟佳氏加进去。”
布木布泰：“嗯，你说得很对，这次就连三贝勒的额涅都进去了，却没有放大贝勒的额涅进去，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或许大贝勒年纪大了，像以前他们女真人并不在意这些身后事，而三贝勒又比较在意这个，所以就只单独给三贝勒的额涅安排了？”
这就是塔尔玛当时想问胡君山的。孟古哲哲是大汗的母亲、衮代是三贝勒是母亲，阿巴亥是三位小贝勒的母亲，因为是和努尔哈赤同时火化所以骨灰都在一个坛子里。努尔哈赤在世时为他生下嫡子的几位福晋都和他葬在了一起，却唯独漏了大贝勒的生母哈哈纳扎青，这是为什么？
但看布木布泰的模样，似乎她也不清楚这件事，便是赶紧打住，免得继续发散思维惹出什么麻烦。
塔尔玛：“管他是不是呢，这些都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我只是想说这孩子是男是女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只看他（她）有没有孝顺的心，心里挂不挂念你。如果生了一个白眼狼，只在你身上吸血只会让你生气，那我觉得还不如不生呢！”
布木布泰捂嘴笑道：“要不要那么夸张？我看大家都还挺好的。”
塔尔玛耸肩：“嗯，我就这么一说，是不希望你被你姑姑影响，从而减少对自家姑娘的爱。”
布木布泰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时候的她充满了母爱：“不会的，她都是我的宝贝，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她。”
……
对于生孩子这事，哲哲好像被梦魇了一样，她最近情绪低落，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
皇太极和她坐在一起喝茶的时候就看她时不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就掉泪了。
所以最近只要有空都会去陪她。
这不当皇太极在和大臣、胡湘湘他们一起商议清明福陵要举办的仪式步骤的时候，突然外面就进来一个人，胡湘湘一看就知道她是哲哲的替身侍女。
这位侍女进来传话后，皇太极不到五分钟就停止了会议，让胡湘湘和众人在屋子里等着他。
趁着这个空档，胡湘湘就开始和赵梦彩讨教一些关于明朝方面的事情，也算是额外收获嘛。
聊着聊着，就听到达海和索尼在那儿说起了关于先汗的那位佟佳氏。
胡湘湘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达海：“唉，真遗憾。”
索尼：“可不是嘛，要是没改嫁现在就能葬在一起了。”
改嫁？
什么情况？
胡湘湘皱着眉头继续听着。
达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时先汗能尽快打赢其他部落，好早日统一建州，只能把老婆送人。这位福晋也算是为我们大金做了巨大贡献，只是可惜的是她这样的情况是没办法再进祖坟，受这些子孙供奉了。”
索尼叹了口气，这会儿外面已经传来了皇太极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于是索尼赶紧碰碰达海的胳膊，提醒他：“快别说了，要是让大汗听到就不好了。”
达海赶紧点头。
随后皇太极就走了进来，他面色凝重，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很快他就调整了过来，然后说：“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
这边，塔尔玛正帮布木布泰看着孩子，不过一会儿，布木布泰就和苏沐儿走了进来。
苏沐儿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她笑着说：“福晋，这下好了，您和大妃都不用担心了。”
塔尔玛赶紧走过去询问：“发生什么好事了？”
布木布泰没说话，她只走过去去看自己的女儿。不过苏沐儿因为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开了口：“塔尔玛格格，的确是好消息，刚才大汗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以后硕塞阿哥就住在大妃那儿了。”
塔尔玛瞪大眼睛，寻思着有什么好高兴的？
住在那儿就笑成这样，那给哲哲当儿子还不得上天啊？
塔尔玛：“那住多久呢？以后还会不会送回到他额涅那里？”
或许是为了安慰哲哲，所以才会这样安排吧？塔尔玛这么想着。
但是下一秒她就觉得刚才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了！
苏沐儿摇头：“还回去？硕塞阿哥的额涅都不住在汗王宫了，怎么还？就是想还，大汗也是不会答应的！”
塔尔玛诧异的看着她俩，她没听错吧？是中间漏过了什么剧情吗？怎么好端端的就不住这里了？
她掏掏耳朵洗耳恭听！
塔尔玛：“苏沐儿，硕塞阿哥的额涅犯事了？惹着大汗了？她犯什么事了？为什么大汗要把她赶出去呀？”
苏沐儿：“没有，没有，格格你千万不要误会，也千万不要传出去啊！”
那不是犯事，好端端的把人踢出去干嘛？
这福晋好歹才刚刚为皇太极生下孩子呢，这个时候送人和渣男有什么区别？
塔尔玛瞬间就对皇太极下头了。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布木布泰看她俩半天都没有说清楚，便是走过来说：“不要东想西想，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大汗把叶赫福晋赏给他的随身侍卫，詹土谢图射虎。”
塔尔玛再次震惊，什么？
还皇太极，还真的干出这样的事了！
渣男，渣男，这妥妥坐实了！
苏沐儿：“嗯，就是这样，叶赫福晋走了之后，小阿哥就由大妃抚养了，也就是说以后小阿哥的额涅就是大妃，是我们科尔沁的种！”
她看向布木布泰祝贺道，“福晋，有了小阿哥，大妃对咱们的态度应该会改善许多。”
看着二人这么高兴，塔尔玛都怀疑自己看错了，她用手在她们面前挥挥：“我说两位，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得到了一位阿哥，可是有位母亲失去了儿子啊，你们不觉得难过吗？不害怕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下场吗？她可是生了男孩啊！”虽然知道布木布泰以后不会有这样的经历，但是好歹也得有点同理心啊！她们就这么心大，这么高枕无忧吗？之前还觉得男孩就是保险的她们现在不应该对三观产生怀疑吗？
能不能不要被眼前的利益迷惑双眼啊！
苏沐儿：“怕什么，反正有大妃罩着我们！”
呵呵。
塔尔玛看着苏沐儿这样一口气就憋在肚子里发不出来。
布木布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说：“塔尔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也很同情叶赫福晋的遭遇，觉得大汗太过残忍，不应该让母子分离。可是从姑姑的角度来看，我又是为姑姑开心的。这种感觉让我很矛盾，真的。不过我后来又仔细想了想，其实和叶赫福晋相处了这么多年，发现她在汗王宫里生活未必是开心的，或许大汗又给她择了一门婚事也是一件好事呢？”
魔怔了吗？塔尔玛欲言又止，后来想想她才说：“我想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会是一件好事的呢？”
这位母亲才生产完，又有什么能抵消母子分离呢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