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胡湘湘调理了几天身体已经有了好转。在能正常说话之后,胡湘湘和济尔哈朗交涉了一番,希望能撤回对莽古尔泰多人的控诉。
济尔哈朗低着头,然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胡湘湘。
胡湘湘:“我知道我让你很难做。”
济尔哈朗:“那倒不是。只是我还是有些诧异,我认为你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胡湘湘很笃定的说:“刚才的话是我的态度。你可以不用按照我的口供来。”她看向济尔哈朗,示意他还是要秉公办理。
济尔哈朗看到这里更搞不懂了,他说:“我现在弄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想让我放过他们,还是不放过?”
胡湘湘:“当然是不放过了。现在六部刚刚开设,是最需要做出表率的时候,如果你不能秉公办理,而是根据自己的情感来断案,那大汗设立的这个不是形同虚设吗?”
济尔哈朗:“嗯。”
胡湘湘:“判案不仅是要人证,还得有物证。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有时候人们说得口供并不是真实的。”
济尔哈朗:“比方说。”
胡湘湘:“比方说这次他们说的CHUN药,我的口供是可以肯定他们有给我灌药,但是在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是不是发现我一点反应也没有?”
济尔哈朗点头,这个是真的,找到胡君山的时候,只知道他被绑住,除了这个还真看不出来他被下了药。
要是真有,那也太神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胡湘湘就知道济尔哈朗心里在想什么,她解释:“这个你不用多想,当时我的确是有药效,但是我这个人身体特殊,你就当我用内力排出了。”
内力排出。
这是胡湘湘经常看武侠小说有的灵感。
她哀嚎,总不可能让她解释自己提前准备了解药吧?
所以就这么着吧,管他们信不信呢,反正她就这么解释了。
济尔哈朗估计也不信,但是后来一看这人是胡君山,想到之前在他身上发生的种种,济尔哈朗就是想不信也不行了。
他点头:“嗯,你继续。”
胡湘湘想了想:“我身上瞧不出什么迹象,而你们又带人搜查了他们各自的府上,都没有发现相关药物。可能在事情发生之后,就已经被他们销毁了。但你的依据只是建立在对我的信任上。没有真凭实据就是诬陷,即使我说得就是真的。这事要是传出去,那些没有参与过的人肯定会对此事议论纷纷,以后要是三贝勒想要翻案说没有这么做,还让我们拿出证据,我们拿不出,岂不是就很被动?”
济尔哈朗:“嗯,你说得很有道理。”
胡湘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给人下判决,影响重大,就我看来,是十分不可取的。”
这就是胡湘湘撤供的点,她更考虑的是这次调查在大金的影响,而不是让其他不知情的人认为皇太极有意偏袒胡君山而针对莽古尔泰。
济尔哈朗思考了一会儿,像是好不容易消化掉一样,他一边做着笔记一边询问胡湘湘:“还有吗?”
胡湘湘:“整件事摆在眼前的就只有屯布禄重伤我,我的伤就是证据。至于为什么会伤害我,还需要你们好好去调查他的动机。是个人恩怨,还是因为对生活不满,又或是对现状安排有意见,这些都要酌情处罚。大概就是这样。”
济尔哈朗合上笔记,感觉自己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他这个和兄长阿敏有一点不同的是他一点也不心高气傲,不然也不可能一直能留在皇太极身边。他对胡湘湘说:“好,我会把你的建议都整理一遍,然后会再去仔仔细细复核。”
胡湘湘:“好,辛苦贝勒爷了。”
济尔哈朗:“这都是我分内的事,不足挂齿。”
他站起来,胡湘湘就以为他要离开了,但没想济尔哈朗又坐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才问出:“发生这样的事,你竟然能不计前嫌,这么理智的去处理这件事,实在让我佩服。”
胡湘湘有些意外,她好不意思的说:“说来也惭愧,因为我的缘故让调查这么不顺利。所以我并不觉得带情绪做事就能把事情解决,一哭二闹三上吊,是最无助的表现。如果我有一天要到那种程度,那么我可能更该反思自己。”她苦笑,然后接着说,“扯远了。我只是想表达大汗好不容易弄出来的这个六部,是我们多少人日日夜夜辛苦的结果。我不想因为我的意气用事把它给毁了。济尔哈朗贝勒,我在判案这方面也是个外行人,给的建议可能不够成熟,希望您不要介意。”
济尔哈朗感叹:“已经够好的了,你都不知道我们以前八旗内那种靠一言堂断案的日子,就连我也曾是受害者。”当初济尔哈朗就和阿敏两人不合,因为阿敏经常在生活的供给上苛待济尔哈朗,不仅是对他,阿敏对其他的兄弟也都是这样。济尔哈朗自知阿敏是四大贝勒之一,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就算是大汗也要给他面子,便是迫于阿敏的淫威,一直隐忍不发。
后来阿敏获罪,济尔哈朗熬到了出头之日。那次阿敏被议罪十六条,做为亲弟的济尔哈朗连给阿敏申辩做做样子都没有。济尔哈朗继承了阿敏的所有财物,包括人口和牲畜等,一跃成为了镶蓝旗的大旗主。济尔哈朗很感激皇太极,也很有自知之明,自他继承镶蓝旗之后,镶蓝旗的秩序比阿敏在任时好很多,投诉率大幅度减少。他的出色表现,赢得了皇太极的信任,也为自己挣得了刑部主管贝勒一职。
所以在听到胡湘湘这番话之后,济尔哈朗就像找到了他人生道路的知己一样。
随后激动的济尔哈朗抱拳,感激的对胡湘湘鞠了一躬。
他要感谢胡湘湘这么耐心的给自己授业解惑,要知道和胡湘湘对话一场比他前面几十年的收获还要多。
胡湘湘哪里敢受啊,济尔哈朗这明显就是说过了。她捂着胸口走过去想要扶住他:“贝勒爷,我怎敢受您如此大礼?”
二人气氛融洽,一来一回,便是相视一笑。
算了算了,心里感恩,何须这一刻?
以后日子还常着呢。
济尔哈朗便是担心的说:“在这件事上,你太受得起了。快快坐下。”说完,济尔哈朗就搀扶着胡湘湘回到了床上,看坐着不行,便是强制要求她躺下。
“你这个大能人,赶紧把伤养好,我们还等着你一起去打大凌河呢。”
……
七月二十六日,胡湘湘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皇太极。
他最近太忙了,虽然两个人住得不远,可是见面的次数是那么得少。
皇太极很抱歉,眼里充满了愧疚。
特别是在看到胡湘湘明媚的笑脸之后,那股歉意更浓了。
皇太极:“济尔哈朗把调查结果告诉你了吗?”
胡湘湘点头:“知道了。”
皇太极:“我把屯布禄从副将撤职,成牛录额真。”
胡湘湘明白皇太极的心情,他其实可以有更狠得手段惩罚屯布禄,可是现在的形式都不能这么做。所以她说:“这样很好,让他去战场,如果他有悔意,就用战功来赎罪。”
皇太极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事。
胡湘湘见他明天就要走,便是关心的问:“大汗,你们明天何时出发?”
皇太极抽回思绪,他答:“明日天不亮就会启程,等我们和蒙古部落会合之后就会西进。这次我们要运送红衣大炮,此行不比从前,一定要小心谨慎,以免大炮擦枪走火让我们的军队遭到损害,所以我预计这一路可能要花个至少十天的时间。”
胡湘湘:“嗯,这样很好。大汗。”
皇太极:“君山。”
不想两个人竟然同一时间呼唤对方。
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特别是皇太极。
不过胡湘湘还是知道时间可贵,就不要在这方面僵持下去了,便是说:“大汗,粮草准备情况如何?”
之前说过,鉴于皇太极之前已经有宁远、锦州攻城失败的惨痛教训,这一次皇太极不再采取攻坚战,而是选择了围城打援。
所谓围城打援,就是带兵将大凌河包围,只等城内出兵,或是外援到达,他们再采取迎击。自然选择用这种方式,就必须把粮草准备得特别充足。
皇太极点头,他说:“嗯,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关于这个事,皇太极其实是遭到了不少非议的。首先在今年四月的时候就有人建议他立刻攻打大凌河。因为当时大凌河正在筑城,人少物资少,城还只建了一半,打赢的几率和成本要小很多。但是皇太极十分谨慎,他没有采纳诸位贝勒的意见,而是一直在召集蒙古诸部,还有收集粮草,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月,此时的大凌河也已经建成。城内也一定驻守了比之前更多的人。比起一开始就打,难度肯定加强了不少。
胡湘湘之前看过很多人评论皇太极和多尔衮。说是如果皇太极活到了入关的时候,以他的性格,会不会像多尔衮一样选择直接入关呢?要知道皇太极在诸多决策中都没有多尔衮这么激进,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要是皇太极担心无法吞下整个大明,就可能会在关键时候不敢冒险。他想要观察到最佳的时间,却因为犹豫不决,最终错失良机。所以很多人都认为,皇太极不入关的几率很大。
胡湘湘以前不敢回答,因为世界上没有如果。这种假设的事情很荒谬!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和当事人就在一起,她是有机会去求证这个答案的。
就目前看来,她可以给出的答案是:会,如果皇太极很活着,他肯定也会选择大举入关。至于原因,便是胡湘湘在和他接触了几年之后的直觉。
好吧,和没说一样。
皇太极还是先能抗住不死再说吧。
唉。
这边,皇太极看胡湘湘表情特别丰富,就问:“你在想什么?”
胡湘湘张张嘴,刚才她在想大不敬的事,自然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她赶紧说:“我在想我这次可能要晚一些再去前线报道了。”她捂着胸口,她这伤还没好呢。
皇太极笑笑:“我刚才还担心以你的脾气会执意前去,还在想要怎么劝说你先养伤。”
胡湘湘:“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
皇太极:“不是固执,是认真。你做事一向精益求精,从不假以他人之手。”
没想到他对自己竟然评价高,胡湘湘嘴角的笑意都遮掩不住了,她说:“所以这样的人就会很累,劳心劳力。”这话说着说着竟也像在说皇太极,胡湘湘便是又加了句,“不过这是在做自己认为值得的事,即使披荆斩棘,也不会后悔。”
皇太极也忍不住笑了,他打趣道:“那既然这样,干脆明天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出发吧?”
胡湘湘赶紧摆手:“不了不了,我就是铜墙铁壁也扛不住。”这场大凌河之战持续了整整四个月啊,胡湘湘又不是神仙,靠着一口仙气就能活个几万年,她还是很惜命的。
皇太极很满意胡湘湘这么说:“嗯,那你就好好休息,我争取这场仗早日打完,回头咱们俩再促膝长谈!”
……
第二天,也就是天聪五年七月二十七日,皇太极率军往西走,后与蒙古诸部合兵,于八月初六日抵达大凌河城郊。
此时大金人数达到了六万人,随后皇太极便在观察了大凌河的地形之后,随即部署军队,将他们分布在城墙的炮火所不能及的地方。
首先是南面。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位于正南面,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在南面之西,吴纳格的蒙古正白旗在南面之东,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率领护军在后面接应。这个位置十分特殊,因为南面是锦州,一旦祖大寿坚持不住想要弃城逃跑,势必就会和这一支发生正面交锋。所以三旗承担了整个大金大军最繁重最艰巨的任务。
然后再是北面。皇太极的正黄旗在北面之西,豪格的镶黄旗在北面之东,阿巴泰率领护军在后接应。
东面。正白旗在东面之北,镶白旗在东面之南。多尔衮和多铎率领护军在后接应。
西面。正红旗在西面之北,镶红旗在西面之南。代善、岳托率领护军在后接应。
其他蒙古诸贝勒“见缝插针”,每个人率领自己的部将将剩下的地方围个严严实实。
佟养性则带领火炮大队在锦州方向驻扎落营。
在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皇太极便命令所有人在城墙四周外筑起三道战壕。第一道深宽高各丈许,墙上挖出垛口撞,第二道在第一道墙五丈余的地方挖掘,宽五尺,深七尺五寸,第三道在各旗营外挖掘各五尺的小壕。他命令各旗严防死守,防止有人出入大凌河城。然后在外筑城的同时,他还派人在外设计陷阱,拦截过来支援的明兵。
经过三天的战备,围城计划正式开始。
初十,在大金军的重压下,祖大寿第一次出城试图突围。当时明兵的人数为五百人。他们出城迎战,想要从大金军的围城计划里杀出一条血路。但是很可惜,这一次他们在两蓝旗的围攻下,被迫退回城内。
十二日,也就是两天后,祖大寿第二次出城突围。这一次祖大寿已经有了经验,他先是派出一支小队从西面出城,诱使代善派出他的正红旗出兵迎战。随后祖大寿又在南面派出一支小队,吸引两蓝旗进入战壕区域,因为地势特殊,大金骑兵只能放弃骑马,改而步行,和那支明兵队伍激战。也就在这个时候,大凌河城上的明军对着人群接连发动几发炮弹。大金这边这才发现,原来祖大寿是将这几支小队变成了敢死队,好诱他们入陷阱。可是当他们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梁蓝旗已经损失惨重,死伤无数,为此,莽古尔泰命令他们赶紧撤离。
莽古尔泰觉得这次损失实在太大,为了及时止损,便是向皇太极发去请求,希望能调回他派出去的战士。他本以为这件事是情有可原,皇太极也不会说什么。但谁知皇太极在得到战败的时候十分愤怒,因为他觉得莽古尔泰并没有完成任务,放过了几个明朝的敢死队成员。便是对莽古尔泰手下的阿巩岱进行女真人的最高羞辱——对着人脸上吐口水。咳咳,这是女真自努尔哈赤时期就有的传统,粗俗,但效果却是比直接砍头还要杀人诛心。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那人真的社死。
所以莽古尔泰就不干了!他走到皇太极跟前,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说话有多不合适,他大声吼道:“皇太极,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正蓝旗的将士哪里对不起你,值得你这么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