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当皇太极把写有孔有德和耿仲明名字的纸张递给胡湘湘的时候,胡湘湘就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孔有德和耿仲明,他们原来就是辽东人,因为多年前努尔哈赤占取辽东之后,他们就跟随难民队伍一路逃到了皮岛,然后成为毛文龙的部下。因为深受重用,二人均被毛文龙收为养孙,并改名毛永诗、毛有杰。
后来毛文龙死于袁崇焕之手,他们就投奔到了登莱巡抚孙元化那儿,担任左营参将和中军参将。天聪五年,皇太极围攻大凌河,孙元化遂派孔有德前往大凌河增援。在行至吴桥时,因为遇上了大风雪,又加上队伍缺粮,孔有德便纵容自己的部下四处劫掠。又在这时,孔有德遇到了和他原先在东江,后一起归附孙元化的李九成。因李九成前线被孙元化派到关外买马,马没买成,钱花没了,李九成自知回去肯定会背上罪名,便是撺掇孔有德一起起兵叛变。
于是就在天聪六年的正月,孔有德率兵到达登州,此时城内的耿仲明已经成为了孔有德的内应,他打开城门,登州很快就被攻陷了。在听到登州被攻陷后,广鹿岛副将毛承禄等原先就是东江旧部的人相继归附他们。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想继续出击。但因为明朝随即派重兵围剿,地图非但没有扩张,就连原来的登州也没有保住。天聪七年二月十三日,孔有德、耿仲明率军逃离登州。在这里,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要投靠大金,遂坐船北上。
皇太极说:“东江主帅黄龙家人都在登州,皆被孔有德的部队所杀。而他们想要来到我们的领地,就必须经过皇太极所管辖的旅顺。二月二十六,孔有德他们经过旅顺外海的时候,被黄龙部下用大炮炮轰,损失惨重。”
胡湘湘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这是皇太极潜伏在各地的间谍发来的密报,里面详细的介绍了这次战役。
当时围堵孔有德的队伍不止黄龙这一支,还有沈世魁带领的三万皮岛守军,和朝鲜军队在东面的堵截,更是有从旅顺、天津、宁远赶来的明君。这一路光是船只就有一百五十多艘,可谓是下足了决心要对付孔军。
皇太极:“这一次明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调动了他们的江淮水师,让孔有德他们往南逃窜都不行。可谓是天衣无缝,就为瓮中捉鳖。”
胡湘湘听着皇太极的话,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缓过。这孔有德和耿仲明本来还想和大金讨价还价,利用大金为他们夺取旅顺这个战略地。但现在四面楚歌,他们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胁,已然是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孔有德改变策略,在四月十一日写信给皇太极。
胡湘湘又从皇太极手里拿过了信。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称赞皇太极有多高明,以后必成大事,所以他们想弃暗投明……
说得倒是很客气,但在大金这边,他连最后的脸面都没有了。
早在四月收到信之后,文臣宁完我就上疏,剖析了孔有德投金的真正意图。宁完我认为,孔耿二人佣兵百万,想要他们主动归附肯定比登天还难。如今他们这样,肯定是走投无路,弹尽粮绝,如此便是恳请皇太极,若是他们真的来归附,就完全不要对他们客气什么。该收编收编,和普通人无异。
宁完我的建议当然是极为透彻的。但皇太极这个人为了稳妥,还是派人前去探查了敌情。确保信息准备无误之后,这才和胡湘湘商量。
皇太极:“今日你不在,我便和其他人先商讨了此事,宁完我他们还是建议我不要对他太好,不然他们以后他们仗着自己是独立军,在我军中耀武扬威,不好处理。”
胡湘湘看着皇太极这么说,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并不是这样。她了解他,皇太极在这样的事里会想得更长远一点。要想一个人心服口服,肯定不能一直用武力,而是应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所以她说:“一万多人,里面许多都是他们的家属,如果不是深思熟虑,他们不会这么做。还有许多壮丁,是大金所需要的劳动力。水手是大金在水路方面最梦寐以求的。还有据我所知,他们这里还有一些知晓火炮的大将,大汗,你看这个。”
皇太极低下头去看,说道:“吴进盛、潘学、卢之能?”
胡湘湘:“嗯,这么多的人才,不正是大汗最想要的吗?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立国威而给人难堪?想要把人一直留住,更多的还是要发自内心的尊重他们。当然,大汗,这只是我的看法。大汗是一国之君,需要考虑方方面面。如果我的建议不合适,就忽略我吧。”
她说完就把刚才皇太极给她的资料一一归整好,然后递还给他。
皇太极收好,但眼睛却没有离开胡湘湘。
胡湘湘被他盯了一会儿就说:“大汗?”这么看她干嘛?
皇太极:“你啊,明明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干嘛非要在后面加上这么一句?”
胡湘湘下意识就撅起嘴,说:“我是这么想没错,可我又担心你在这件事上会比较难处理,所以才……”
是吧,胡湘湘发现自己越来越墨迹了,没有以前那么果断了。
老是瞻前顾后的,生怕皇太极会难做。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想皇太极却笑了。
他这是怎么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胡湘湘百思不得其解。
皇太极:“你以前都是自称“属下”,我发现这些天,你好像都用我了?”
什么?
不是吧?
胡湘湘很惊讶,这可是一个很大失误啊。
遂抱拳:“请大汗恕罪,属下,属下……”最近肯定是忙昏头了,说话也不注意了。
该怎么解释呢?
看到一脸惊慌失措的人,皇太极忙把她的手放下,然后说:“君山,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只等孔有德他们加入,大金士气势必大增,到时天时地利人和,必可助我一举拿下旅顺!”
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为得使他和胡湘湘之间不用这么尴尬。
但对于胡湘湘来说,面对又即将到来的战争,她是不可能和皇太极这么高兴的。
二人聊了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很晚了。这会儿皇太极突然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便是命下人准备去了。
估计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哲哲终于找到了过来找皇太极的理由。
哲哲敲开他们的门,带着可口的宵夜过来。
胡湘湘赶紧站起来,对哲哲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哲哲便笑着说:“看你们俩没吃东西,便是随便做了一些,你们俩尝尝,看吃得习惯吗?”
胡湘湘看到碗里那么多肉,差点都要反胃了。天呐,别说这些肉了,就是这么晚了,她根本就没有吃肉的习惯。也许是从小肠胃不好,实在是不适合吃肉,这几年在大金,也是因为被逼无奈才勉强开始尝试吃肉。白天也就算了,晚上让她吃,那真是恕难从命!于是胡湘湘抱拳,只得硬着头皮拒绝了。胡湘湘在心里哀嚎,她知道这样十分不礼貌,哲哲这么晚了还做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她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可是……唉!就当她对不起哲哲,以后再从其他地方补救吧!
“君山,你不吃吗?我看你这天都在外面,肯定没有怎么吃好饭。”哲哲见胡湘湘拒绝,还是劝说着。唉,也是因为胡湘湘平时就吃饭吃得少。这要是外出,就更不好好吃饭。所以哲哲才会特意注意。
胡湘湘被哲哲的举动暖心到了。心想,害,不就是肉吗?吃进去会死吗?
不,不会死。
那就对咯,只要不会死,那吃一次又怎么样?她是绝不能辜负哲哲的一片苦心的!
想完胡湘湘就拿起了碗,和皇太极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撑死。
嗝!
吃完饭,胡湘湘就在众目睽睽下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皇太极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哲哲对着胡湘湘笑了下,让胡湘湘很不好意思。
之后哲哲就对皇太极说:“大汗,待会还要接着办公吗?”
胡湘湘心说别办公了,这都大晚上了,有什么事明天弄也成。媳妇都找上门来了,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但是皇太极却说:“哲哲,我和君山也不知道还要弄多久,可能聊着聊着就在这里睡了。你待会早点睡,不用担心我。”
哲哲服了服身:“是,那臣妾让下人们过来给大汗梳洗一下。”
皇太极点头,没有再说话。
等等?
不是吧?
都这样了,还不回去?
压榨人不是这样压榨的吧?
站在一旁的胡湘湘看着这两口子一来一去,已经是在心里吐槽了七八百遍。
要是这个时候能投诉,她早就去把皇太极这个老板给投诉了。
非告死你丫的不可!
但现在能怎么办?人家是皇帝。除非这个时候站出来推翻封建统治。否则怎么投诉都没用。
看着侍女们端进来一盆盆热水,然后把湿的洗脸帕子放到皇太极手里,胡湘湘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好困啊。
以前还不困,今天肯定是吃多了。
洗完脸后就是洗脚,皇太极抬头,看着困得不行的胡湘湘,便是摇头,匆匆洗过之后就打发其他人下去了。
关上门,胡湘湘整个人的灵魂已经被抽走了一半。
皇太极就说:“你先休息吧,我再看看几本奏疏再睡。”
不想说完之后就已经看到胡湘湘靠在床边睡着了。
皇太极无奈的摇头,走过去,先是将胡湘湘打横放平,然后就要给胡湘湘脱鞋。
可是手刚触到她的脚的时候,皇太极整个人就像触电一般。
他为什么会对君山的脚有这样异样的感觉?
他想不明白,同时心里隐隐开始恐惧害怕,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侵蚀着他。
或许正是他犹豫,让胡湘湘及时反应过来,她睁开眼,发现她和皇太极的脸竟那么近!
她立马瞪大眼睛,然后一把推开他,然后再看一下自己的鞋,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还好还好,没有被发现。
一直以来她都是打足十二分精神,每次都是在皇太极熟睡之后才睡,唯恐被皇太极发现她的女儿身。今天是的确太累了,刚才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差点出事啊!
胡湘湘啊胡湘湘,你真是。
女扮男装这么久,这要是让皇太极发现你的身份,你这脑袋还要不要?
咳咳,脑袋当然是能保住的,只要按那个时空机器的按钮就可以一键回家。可是以后呢?你这研究了一半,是凭借好不容易在皇太极那儿建立的信任才有的,一旦身份被识破,他肯定就会怀疑你的动机,你俩这信任就会荡然无存,剩下的一半就彻底毁了啊!你将再无可能回到这里,而且还是近距离的和皇太极在一起了解他研究他!
她懊恼着,认为自己刚才犯了大错。
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吧,胡湘湘这才反应过来皇太极还在旁边呢。
她拍着脑袋,今天这是怎么了,睡眠不足大脑就当机了吗?
便是立刻从床上下来,对皇太极抱拳:“大汗,属下我……”害,还说多余的干嘛啊?直接,“请大汗责罚!”
皇太极脸上有很多情绪,他把刚才胡湘湘的神态全看在眼里。
发自内心的说他真的没有怪胡君山睡着。
可是现在他却心生愧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才让君山反应这么大?
就因为他是大汗,所以不管他有多想和胡君山做朋友,君山他仍然是这么举步维艰,小心谨慎,连好好睡觉都不行。
皇太极抓住胡湘湘的手,他说:“君山,好好睡吧,我回去了。”
他想自己在这里,君山是肯定没法睡的。
胡湘湘以为皇太极是生气,便是说:“大汗,属下不困,刚才是一时走神,以后不会了。”
皇太极看她这样忽然很生气,音调都提高了一些:“我让你睡就睡,哪里有这么多废话!”
说完他甚至都没看到胡君山,就已经脑补出了胡君山委屈的表情。
该死啊,该死啊!他从没有凶过,为什么今天会做出……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今天也是有些奇怪,待会回去还是要多冥想反思一会儿,看看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
但他又怕胡君山会胡思乱想,便是对她说:“以后想睡觉就直接对我说,我是那种爱发脾气的人吗?”真是,他在胡君山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形象?这么多年,仍然还是这样的印象?皇太极忽然莫名就觉得很无奈,好像这么多年都做了无用功。只是他也不想再表露出过多的情感,以免胡君山想太多,“白天我们再说这事,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离开了这个屋子。
胡湘湘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这一刻她本该高兴。毕竟皇太极没在这里,她可以放心做自己。一开始胡湘湘面目表情,只是系统化的脱去衣服,然后刷牙洗脸,清理身体,再然后脱下鞋子,看到自己的左腿上那条缠绕的青龙,胡湘湘那憋了很久的泪终于流了下来。这是静脉曲张,因为长期站立导致。除了这个,她还有很多很多看不见的伤。
她早就知道,一旦穿越,就得吃很多常人不能吃的苦。所以这些对于她来说都算是预料之中。
她抬起头,不想让泪就这么轻易流下来。
之所以和萨哈廉走得很近,胡湘湘也明白,其实她自己也和萨哈廉是一类人。他们都是不惜一切都要完成理想的人,哪怕用身体和生命做为代价。
她可以允许自己受伤,也可以死在研究这条路上。
但就是不能接受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的东西,毁在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胡湘湘啊,你啊,你最近犯的错误实在有点多。
你飘了知道吗?
飘了就会忘乎所以。
你再这样下去,坏了大事,你就会后悔终身,等着吧!
……
第二天,塔尔玛和布木布泰走在一起,去科尔沁大妃他们驻营地,参加多铎的下聘礼。
此时,她和布木布泰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布木布泰就小声说:“塔尔玛,要是你不愿意,我现在就找借口和大汗说。反正我现在有孕在身,说自己头疼不舒服,大汗肯定就会同意我。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塔尔玛一听连忙摆手:“不可以,这次我不去那我不是输了?搞得我好像是接受不了他娶亲一样。别别别,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布木布泰半信半疑,这样真的可以吗?
塔尔玛管布木布泰,她时不时掀开窗帘,至于是去看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塔尔玛就把布木布泰扶下马车。
突然她对布木布泰说:“好奇怪?”
布木布泰:“什么?”
塔尔玛:“胡君山什么时候站到范文程和宁完我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