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旅顺战役结束后,岳托就给皇太极上了一本奏疏,内容是破城之后,孔有德的部队不听命令,私自在城内打劫抢掠,把所有宝贝都占为己有。岳托表示自己一直都有厚待这位大元帅,不曾怠慢他,但是他这样的做法让那些用命带头冲锋陷阵的八旗将士寒心。
这里要说明一点,奏疏里面这么说,不是这些八旗将士真的变得纪律严明。事实是不管是当时汉人还是满人,在战争中抢劫是常有的事。特别是这些女真人还处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过渡阶段,在征明战役里劫掠汉人,以及抢劫他们的粮食、财物、牲畜都是他们最兴奋的事。在当时物资匮乏的时候,抢劫一座城可能比他们过年还要开心。他们把这种事叫做打西边,打劫西边的大明。
以前女真部落混战多年,打输被俘,打赢获得俘虏,分配给贵族和官兵奴役享用.这在当时的奴隶社会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是进入封建社会的汉人王朝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事,他们不能容忍自己变成奴隶失去人身自由,一部分人会因为受不了选择自尽,一部分人会爆发,采取极端的方式反抗。
皇太极知道满汉仇恨肯定会对他西进计划造成极大困难,所以他每次都会下数道军令重申和告诫,试图让八旗将士不要做出违反纪律的事情。可是很可惜的是,这样的效果微乎其微,并没有太多用处。八旗将士这种以暴制暴,靠打杀劫掠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既然改变不了这种情况,皇太极只能另想计策。
提拔汉官将领,并命其配合八旗出战。这么做的话除了汉官他们能大大提升大金军队的实力,更能有效的减少双方的敌对情绪,从而可以吸引更多的汉官归附,使大金国力日益增强。
但这种做法在具体操作的时候会给满洲军官带来极大的麻烦。就比如这一次,其实八旗私自劫掠的现象也还是屡禁不止,不过岳托是主帅,在军队里是有绝对权威的,可以直接惩处,问题就不是很大。可是孔有德的队伍,皇太极在开战前就和岳托交代一定不能亏待他们。事实上,岳托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对孔有德他们一再忍让。本来是计划将所有劫掠物全都上交,然后运回沈阳,再平均分给八旗。可没想到孔有德竟然不遵守他们的承诺,还包庇他们手底下的人。队伍里出现这样的人,又有皇太极的旨意在,岳托这个主帅是没法管理的。一边是无法交代的众将士,一边是已经在那边分享俘获到东西的孔军。这哪里还能坐得住。
两边于是在一处发生了小型的火拼事件。
很快,岳托和孔有德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全都赶了过来。
旧汉军额真石廷柱见形势不对,便也过来找胡君山。
为什么是石廷柱叫她?
先来交代胡湘湘的情况。
大家都知道旧汉军这支队伍一直是佟养性管理的,前几个月佟养性突然离世,于是熟悉火炮技术的胡君山就跟随石廷柱这支队伍过来了。
石廷柱说:“君山,额弼纶他们几个和孔军打起来了。”
当时胡湘湘还不以为意,这种事有岳托管就是了,她啥也不是,就是知道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她说:“在哪里打起来了?”
石廷柱:“就在火炮存放的地方,这几个人非要一较高下,一边说没有孔军他们也□□,一边不服气就要展示火炮。”
好家伙,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火拼啊。
胡湘湘暗叫不好,这要是真的被这些二愣子点燃了,那整个军营还不都得炸了?
好得很,额弼纶,反清复明的重任就交给你们这些人了。
……
过了一会儿,营帐里坐着岳托、德格类、右翼额真楞额札、叶臣,左翼额真伊尔登、昂阿拉、汉军石廷柱,最后是胡君山。这群人正审视着面前主犯额弼纶,从犯邓什库。前者是莽古尔泰的儿子,后者则是德格类的儿子。德格类当时脸黑的都快把肺气炸了,他直接就给了儿子一脚。
胡湘湘看着这几个人,发现之前真的看低豪格了。觉得豪格完全是因为皇太极的嫡子才有这么好的机会。是吧?因为代善的几个嫡子,像岳托、硕托、萨哈廉都非常出名。所以胡湘湘觉得靠爹地位肯定不低。可眼前的这几个,都是莽古尔泰和德格类家的,他们的如今的身份是光衮阿哥、额弼纶阿哥、迈达里阿哥、邓什库阿哥,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获得台吉称号。为什么莽古尔泰家的一个台吉也没有?是不是受打压了?并不是这样,代善家有个六子马瞻也是光头阿哥。这就说明那个时候完全是按能力按军功来分封的。你有能力你就升职,没能力即使父辈身份再高,也没法。
这时候轮到岳托发话了,他说:“额弼纶,邓什库,关于这件事,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额弼纶在众人的审视下负气的说:“我还能怎么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岳托:“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
这次过来的人大多都是他们关系最近的人,都是关系错综复杂的关系户。
额弼纶:“主帅想怎么罚就怎么罚,只是我觉得我并没有错。”
岳托:“你哪里没错?你们这几个人都把胡君山的手弄伤了!”说完就指着胳膊裹上纱布的胡君山。
胡湘湘咳嗽了一声,奶奶的,这帮孙子差点擦枪走火,害得她的手差点废了!要死就去一边死,别连累别人!胡湘湘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不会看在岳托的面子上原谅他们。岳托这么说是想让她出来打圆场说好话是吧?不好意思,这件事在她这里不可能发生。麻烦要数落他们就把所有的错都说出来,不要只抓住把她弄伤的事来说。岳托你作为一军统帅,就不要公私不分,看胡君山是皇太极那边的人就只说她的伤,而故意抹去他们争执的事,她想,这应该是更重要的事吧?一个军队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包庇这种事,那这样的军队分崩离析的日子就不远了。
所以她说:“主帅,属下的伤不要紧,还是回归正题吧。”
值得庆幸的是,岳托虽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但他的正义感也很强。他明白这个时候为莽古尔泰去保护额弼纶,即使帮得了他一时,却帮不了他一世。有个时候就是应该给他点教训,他才会成长。很快他就明白了胡湘湘的意思,他严肃的对额弼纶说:“你们今天的事,我会一一上报给大汗,所有事宜全凭大汗做主。”
就这样,待沈阳那边做好最后的决策,岳托等人就留下一部分人驻守在旅顺,其他人则班师回朝。皇太极出城十里,和诸位贝勒欢迎凯旋归来的众将士。
……
胡湘湘没想到自己出去一个月,竟然连家都有了?
是的,塔尔玛真的给自己要到了一座宅子。
就在汗王宫附近,离原来的四贝勒府也就几步路。
塔尔玛在之后将胡湘湘扶进新家,迎面就见到了几个包衣阿哈对她行礼。
这。
胡湘湘连忙说:“这使不得,属下一个人用不着人伺候。”
况且还是这么多人!至于吗?
说完便往回走。
塔尔玛叫住她说:“喂,你这都受伤成这样了,确定能穿衣吃饭吗?有这么多人伺候,你也好安安心心养伤。”
胡湘湘立马拒绝:“不用了,属下只是皮外伤,你看,我的手还是能动。”
塔尔玛真没见过这么执拗的人,她说:“我说你就不能服一次软啊?手还要不要了?以后还要不要写字了?”
胡湘湘还是拒绝:“属下真没事,只要伤口不沾水,按时上药,是没有什么事的。格格,谢谢你的好意。”
她看着这么大的宅子,以后能在这里面住多久都还不知道呢。再说人多了她也不好,这里不是汗王宫,还有哲哲帮她看着,来了这里,谁知道手底下的人有什么心思。胡湘湘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际交往上,所以索性不要了。
塔尔玛:“胡君山,你快要我把我气死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为你争取到的福利,你真是一点福也不愿意享啊!”
这人,这是多少人都想要的生活啊,怎么到他这里反而被嫌弃了呢?
胡湘湘看塔尔玛气的小嘴鼓鼓的,便是叫她进屋。
两个人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胡湘湘就说:“还生气呢?”
塔尔玛:“生气,生气还加倍了,你别惹我!”
胡湘湘就说:“格格,你们未来的人,也是这么使唤下人的吗?”
塔尔玛:“怎么可能!”估计是意识到问题了,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们那里有科技产品,可以辅助人类日常生活。不过我们那时候也会请保姆呀,给工资就行。”
胡湘湘:“是吗?给了钱就可以任意打骂,甚至人格侮辱吗?”
塔尔玛:“才不是呢,钱是换他们的劳动,不能上升人格,要是触及底线,他们是可以解除雇佣关系的。”
胡湘湘点头:“这么说,未来的底层人民也要比我们现在好很多,是不是?”
塔尔玛叹气:“是啊!我明明是现代人,知道人人平等,为什么也变成了压迫别人的人了?”
胡湘湘没有说话,她礼貌的询问那些包衣阿哈家里是否备了药品。
在拿到皇太极交代好的药之后,胡湘湘就开始一个人涂药,换药。
真叫一个干净利落。
塔尔玛好奇的说:“你这真的可以一个人完成啊?”
天呐,不可思议,单手换药,而且还是左手!
胡湘湘:“熟能生巧。”
塔尔玛:“你以前伤过那么多次,也是自己一个人坚持上药吗?”
胡湘湘点头,将纱布放在嘴里,然后用牙齿一咬断,完成。
塔尔玛:“哎呀,看来是我误会了,你这人,真的是在哪里都可以。”
胡湘湘把药品放好,甚至还感谢了一下那位包衣阿哈,之后便对塔尔玛说:“这间屋子挺好的,谢谢格格。”
塔尔玛:“别谢我,谢大汗吧。我最开始还以为他不会同意,没想到才刚说他就同意了。”
胡湘湘再看这屋子,她还真没想到皇太极能给她安排一个这么合适的房子。
地方近,房间大,就是不要人照顾,离汗王宫这么近也不用担心会有贼进来,毕竟门外是属于禁军巡逻的地方。别说还真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塔尔玛:“其实在这里住,你也可以好好休息。大汗说给你一个独门独院,你还可以请朋友进来吃饭喝酒聊天,不想的话就关上门谁也不见都可以。”
胡湘湘笑着说:“那敢情好,之前都是几位贝勒台吉请属下去他们家吃饭,等属下的手好了,再专门请他们来家里吃吧。就是伙食可能差点。”
是吧,她这之前是在汗王宫吃的,也没有额外分。现在她一个人出来住,那伙食肯定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塔尔玛:“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大汗交代了,以后你的伙食就按正黄旗的额真标准来。额真这个是我跟大汗提的,他说他还要再考虑考虑,不过肯定不会低于这个标准。”
胡湘湘扶额,额真标准在大金里算高的了,其他人还有一家老小要养,她这就单身一人,真不至于要这么高的待遇。
不过这会儿也没必要说,免得又扫塔尔玛的兴。
就先这么着吧,等以后见到皇太极再说。
过了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一名包衣阿哈要去开门,塔尔玛赶紧拦住他们,她说:“我去,我去开门!”说完就像兔子一样蹭得一下出去了。
胡湘湘自然也不会干坐着,她站起来,看到塔尔玛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有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萨哈廉、豪格、还有刚熟识的石廷柱,他们手里各端着一些菜过来。
塔尔玛笑着说:“这么多好吃的,看来今天有口福了。”
豪格:“走,我们找君山喝酒去。”
塔尔玛挡在面前,她说:“人可以进来,但酒不行!”
豪格:“为什么?”
塔尔玛:“我义父受伤了,不能沾酒,会引发伤口感染的,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
豪格诧异:“义父?”
多铎也惊讶的说:“你什么时候认了个义父?”
塔尔玛看着他们,一副看几个乡巴佬一样,她说:“这事我好像没必要对你们广而告之吧?行了行了,现在知道就行了。我事先说好了啊,聊天吃饭可以,唯独就是喝酒不行!”
豪格:“我们自己喝酒也不行吗?”
塔尔玛:“不行,你们喝酒,我义父不能喝,你们说这像话吗?再说,你们这几个人的酒品,我可是一点也不相信的,谁知道会不会耍酒疯,到时候把我义父的宅子给弄得鸡飞狗跳啊!”
好吧,这理由有理有据,说不过她,众人只能把拿过来的酒带过去。
……
一进屋,多铎和豪格他们就先参观起胡湘湘的新家来,只有多尔衮凑到胡湘湘面前,关心她的伤势,他说:“你这伤可千万要好好养,特别是结疤的时候,那是痒得不行的。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你让他们这些下人多扇扇子,千万别逞强。”
胡湘湘:“谢贝勒爷关心。”
塔尔玛笑着说:“表哥,要是真心疼我义父,就给她运几块冰过来,这样温度直接就可以降下来,他那伤口也不容易痒了。”
这。
胡湘湘哭笑不得,什么义父啊?
多尔衮对着塔尔玛冷哼:“你这是什么称呼,叫胡君山义父,叫我表哥,合着我还比胡君山差一辈了是不是?”
胡湘湘忍住笑抱拳说:“属下不敢。格格,就不要开属下玩笑了。”
塔尔玛提醒:“有事动口别动手,小心碰到伤口。”说完就对多尔衮说,“你俩就各论各的,反正啊,胡君山以后就是我义父,你们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对不起胡君山就是对不起我,要是敢对他做什么,请先问问我的拳头!”
众人见状都笑了,但谁也没有反驳。
……
晚上塔尔玛去布木布泰那里找她,塔尔玛说:“后院平静了没?”
布木布泰耸肩:“悬。”
塔尔玛透过窗户看去,隐隐约约又能听到扎鲁特氏的哭声。她皱眉,说:“怎么还是这样?”
布木布泰:“不知道,她只有大汗晚上去陪她情况才会好转,平时动不动就会哭出来。”
塔尔玛:“孕期敏感?”
布木布泰摇头:“我看不像,是她性格本来就很敏感,这在我们平时接触中就能感受到。”
塔尔玛:“就是缺乏安全感,她需要大汗给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以她为中心,但很显然大汗是做不到这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