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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时的女真人看来,女方在年满十岁之后就可以着手婚嫁了,一般的家庭会用指腹为婚的方式,后来等人数不断增长,能缔结姻亲的双方可能都不是本地人,便是会学着汉人的方法请媒婆过来牵线搭桥提亲。
而塔尔玛出嫁的时候已经年满二十,已经算是当地的老姑娘了。前面因为多铎的原因蹉跎了很多年,完全耽误了。这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大汗指婚,却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好吧,二十五岁,年龄上和塔尔玛正合适。
不过嘛,娘家人似乎并不看好。
根据女真人那时候落后的想法,塔尔玛应该嫁给比自己大三四十岁的蒙古部落长才行,再不济也得和女真里的老男人相配才行。为什么呢?因为在他们看来嫁给自己的上一辈或者上上辈是一件至高无上,荣耀至极的事,被抬高了好几辈,不仅地位高了,就连辈分也高了。
他们认为塔尔玛就应该嫁给老男人,奉献青春来给家族添砖加瓦。
胡湘湘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努尔哈赤要把自己的孙女嫁给费英东,要知道当时费英东已经是个半截入土的老人了,两个人年龄相差巨大,比努尔哈赤和阿巴亥的年龄还要大许多,还有舒尔哈齐的孙女嫁给奥巴,也是老少配。后来才知道这种不论行辈婚嫁的行为在皇室民间都太普遍了。
罢了,他们爱怎么折腾自己的闺女就怎么折腾吧。
只要塔尔玛开心,胡湘湘也会为她开心。
婚礼前一夜,塔尔玛抱着一个大包裹过来找胡湘湘,她惊喜的说:“猜猜这里是什么?”
胡湘湘想了想:“结婚用的?”
塔尔玛:“嗯,继续猜。”
胡湘湘:“吃的?”
塔尔玛:“不是啦,我又不贪吃。”
胡湘湘:“用的?”
塔尔玛白眼:“你还可以再敷衍一点。”
胡湘湘:“直接说,我猜不到。”
塔尔玛知道胡湘湘这人就是一大大大直男,便是也不废话,将包裹打开,就见到一套雪白的婚纱……
胡湘湘震惊的看着塔尔玛,这,不会是她亲手做的吧?什么时候做的!一定用了不少时间吧?
塔尔玛:“这是按照我们那个时候结婚穿的衣服仿制出来的。义父,你知道吗?我一直幻想穿上婚纱结婚,成为梦幻中的新娘,在所有人的祝福里完成仪式。可谁能想到,我突然穿到这么一个地方,别说结婚了,就是生存都困难。本来还以为穿不上了。”她看着窗外,深吸一口气,“不过还好,老天还是垂怜我,说让我再试试。”
胡湘湘笑着对她说:“你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心最幸福的新娘,明天你就穿上它,走向你的新郎。”
因为女真人长居东北一代,漫天风雪,为了能在白色的环境里更好的狩猎,很多女真人都习惯了穿白色衣服,久而久之,每逢节庆吉日就形成了穿白的习俗。后来是因为入主辽东汉人地方,入乡随俗,慢慢开始使用红色喜庆的服饰。所以塔尔玛想穿白婚纱结婚,在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塔尔玛回答的时候眼里都带着泪,她说:“谢谢义父,要不我穿给你看吧,我还是第一次穿,都没有试过,有什么问题你提出来,我好去改改。”
胡湘湘点点头,她说:“好。”
说完就走了出去,给塔尔玛空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正在扫地的赉图库最先看到,他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就忙不停的去叫胡湘湘。
……
关于鳌拜,胡湘湘相信塔尔玛的眼光,所以对鳌拜的印象分也蹭蹭长了不少。
这一次鳌拜给足了塔尔玛体面和尊重,六礼该有的都有了。要知道这是在生产方式的清初,生产力低下,婚嫁礼仪一般都是简单朴素的。但即便如此,鳌拜还是下足了功夫,真真是礼数周全,可见其态度。
首先是提亲,鳌拜请的媒人是额亦都家的车尔格,俗话说成不成,三瓶酒,车尔格带着一瓶酒,先后三次前往阿布泰家,以表男方对女方家的敬意。然后再是给出自己的生辰八字送给女方,等女方家长合了八字,若相合,再询问女方本人要不要同意。做完这一切,男方就可以去女方家求婚了。
求婚后就是订婚。鳌拜的父亲马齐带着鳌拜去阿布泰家登门拜访,然后双方家长坐在一起了解对方情况。接着就由塔尔玛盛装出来给鳌拜母亲装旱烟袋里的烟,鳌拜母亲则在塔尔玛做完这些之后赠以钱币。若是这个时候男方看上了女方,就会将带来的首饰,珍珠、如意、穷点的就是羽毛戴在女方头上。就这样,塔尔玛的头上就有了鳌拜给她戴的朱钗。他看着她在笑,她也是。
小订之后就是大订,也是过礼,男方家和亲戚们将牛羊绸缎等物送往女方家,然后再告知已经选定好的结婚时间。将聘礼送到女方家之后,双方家长需要一起跪下来祭祀女方的祖先,然后女方接受聘礼,并且将送来的绸缎剪开做成新衣服,这订婚仪式这才算做成了。
等到要成亲前的几天,女方家再把陪嫁先行抬到男方家。迎亲当天,做为新郎的鳌拜需要布置好新房,还要在床上的四角撒上花生、红枣、桂圆、瓜子,这个就不用多说啦,大家都知道,早生贵子,图个吉利,讨个好彩头。接着新郎的迎亲队伍就从男方家出发了,必须注意的是,伴郎人数是必须要双数,他们都是鳌拜在正黄旗的好友,和鳌拜骑着马在迎亲队伍前。
他们来到新娘的“打下处”,什么是打下处呢,就是新娘结婚前居住的地方,这个地方不能是娘家,不能看到娘家屋檐。塔尔玛一听还有这个规矩,便是一点也不含糊的选了胡湘湘家。女真人还有一个婚礼习俗,那就是叫“插车”,意思就是新郎从男方家出来的同时,女方家的哥哥带着妹妹的队伍也从娘家出发,两边相遇后,哥哥就抱着妹妹来到新郎面前,将她交给新郎。塔尔玛觉得这个很帅,特意选定了多尔衮来充当这个角色。
等到鳌拜他们的队伍过来的时候,塔尔玛将一满满的钱袋塞到了胡湘湘的床垫下,用来表达对主人的感激。然后她穿着那一席白色婚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很快就迎来了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再也无法挪开。
先是给胡湘湘鞠了一躬。
然后她说:“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胡湘湘赶紧扶起她:“格格,快快请起,属下受不起。”
塔尔玛:“我出嫁了。”
胡湘湘点头。
塔尔玛:“你心里一定空落落的,我估计得有好一阵子不会来烦你了。”
胡湘湘笑着没说话。
然后就把手搭在多尔衮手上。
“知道我为什么会选多尔衮嘛?”
“因为这是未来的摄政王。”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多有面子?”
然后她就被多尔衮抱了起来。
在被抱起的那一刻,塔尔玛就问多尔衮:“沉吗?”
多尔衮:“不沉。”
塔尔玛:“记住我现在的样子,若是日后他欺负我,你可绝不能饶他!”
多尔衮笑笑:“那是自然。”
两个人踩在专门铺好的红毯上,在要出门的那一刻,站在门口的多铎欲言又止。
今天的她,真的好美。
美到让人窒息,美到,让人后悔。
特别是她大方的对多铎说:“谢谢表哥来送我,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娘家人,没有谁敢欺负我了。”
多铎拼命点头,他说:“这个你放心,有哥哥在,谁要欺负你,那就是他觉得命太长了。”
多尔衮皱眉:“大喜日子,你瞎说什么,快让开,别误了吉时。”
多铎被噎住了。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条腿僵硬的就立在那里,最后还是塔尔玛说:“表哥,我要要出嫁了,你看,我的新郎来接我了。”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留下点美好的回忆,余生也能拿来回味。
塔尔玛喜欢过多铎,是的,她虽然嘴硬,但事情就是这么件事。
可是从她要结婚这天开始,他们俩啊,喜欢啊,爱啊,有的,没有的,仿佛在塔尔玛的微笑中全都消散了。
多铎自觉的后退,给他们让出了位置。
虽只看得到他们的背影,胡湘湘却仿佛看到了塔尔玛胜利的表情。
后来的流程本来是应该要让新娘坐在轿子上,因为按照规矩,新娘到了新郎家是不能立刻下轿的,得在轿子里待上一会儿,他们把这种行为称为“憋性”,然后新郎取出弓箭,象征性的对着轿子的顶部或者底部射出三箭,用来祛除邪魅。对吧,这个流程塔尔玛之前还是在还珠格格里看到过,她还挺羡慕来着。不过呢,这次她打算打破规则,去掉轿子,她要骑马。
复古,重新变回原有简单的迎亲方式,并不是塔尔玛想标新立异,而是觉得这才是能让她开心的结婚方式。不管那些人觉得这样好不好,合不合适,只要她认为可以,这就可以了。
就是嘛,凭什么女方要坐轿子,她就是要和新郎齐头并进。于是塔尔玛一身白裙当着众人面翻身上马。
多尔衮看着妹妹这样,也无可奈何,便是和鳌拜说:“格格,我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疼她,切勿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鳌拜立马抱拳:“是,属下一定会照顾好格格,请贝勒爷放心。”
到底还是阶级分明,多尔衮在鳌拜面前,有着绝对权利,说一不二。
这也是为什么塔尔玛要喊他过来背书的原因。
以后多尔衮会越做越大,直至摄政王,那么塔尔玛至少是在这十几年间是高枕无忧的。
即便是他去世之后,塔尔玛也已经想好了,她这十几年也要争取做出点成绩出来,毕竟还有一大腿孝庄在,掌握点实权,就算鳌拜最后倒台,她也能安然度过。
扯远了,塔尔玛这里看到他们二人这么聊天,便是不高兴的说:“喂,你们俩,注意下言行好不好?我是物品吗?什么交给你,照顾我?”
多尔衮和鳌拜见塔尔玛这样,忙改口:“是是是,你说的对,我们错了。”
塔尔玛:“我和鳌拜是平等关系,以后我有错,你们都可以指出来,我可不想仗着我的身份背个恶名。鳌拜,你听到了吗?”
鳌拜自是知道塔尔玛的秉性,便是说:“是,格格。”
塔尔玛挑眉:“还叫我格格?”
鳌拜看看周围,有些不敢,最后还是担心塔尔玛,说:“好的,塔尔玛。”
塔尔玛高兴的夸奖他:“乖!”之后就鞭子一挥,说道,“时间不早了,可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火急火燎的,这比新郎还急啊。
鳌拜没辙,便是和多尔衮还有众人示意过就飞身上马,和自己的新娘一起,朝着新家前去。
等塔尔玛他们走后,多尔衮就走到了垂头丧气的多铎面前,搭着他的肩膀说:“后悔了?”
多铎:“说什么呢?”
多尔衮:“要你不珍惜,现在要你亲眼看着人家结婚,活该。”
多铎:“你这话就有点过分了,是我不想娶吗?”
多尔衮看向胡湘湘,问:“是他不想娶吗?”
胡湘湘:“想不想娶,贝勒爷自己还要问别人吗?”
多铎看着这俩看自己笑话便说:“你们俩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呢?”
多尔衮:“她等了你这么多年,我们还觉得时间太长了呢。”
多铎诧异的看着多尔衮:“什么?”
他显然是愣住了,然后下一秒就抓住多尔衮的领子,质问他:“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多尔衮:“这么好的一份感情摆在你面前,是你不知道珍惜,还三翻四次的践踏,现在你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多铎:“我,我怎么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我,我还以为她不喜欢……”
胡湘湘:“贝勒爷,喜欢不喜欢难道你感觉不出来吗?”是啊,被一个人爱着,总会有一些细节流露出来的,除非是傻子,不然不可能不知道。可是有些人就是喜欢装傻,然后享受着这一切,毫无心理负担。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放下了,就好了。
多尔衮看着多铎还是一阵茫然,就说:“好了,什么喜欢不喜欢,你马上就要去科尔沁迎娶索诺木台吉的女儿了,你们俩一个嫁一个娶,都有了所属,不要再对对方希冀什么了,都朝前看吧。”
多铎看着远去的迎亲的队伍,嘴里还喃喃着:“原来,原来我的幸福,就在我眼前。”
胡湘湘:“放手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贝勒爷,以后你若是还对格格有感情,就请放在心里吧,只要她过得好,这就够了,你说对不对?”
他以前就撩拨塔尔玛,时不时对她嘘寒问暖,那个时候塔尔玛理都不理他,后来塔尔玛想通了,想和他好了,他又发了疯的想要去娶科尔沁的人。你说这事闹的,多尔衮还真没骂错,他就活该。
多铎:“不行,我做不到。”他想了想,放弃了。
这人就是一个不消停的主,知道塔尔玛喜欢他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要知道多铎可是有个技能就是强抢别人的妻子。
在言情小说里这是霸道总裁行为。
在现实世界里,这就是令人发指的罪犯!
所以胡湘湘就防着他这一手,她说:“多铎贝勒,塔尔玛是大汗指婚,如果你要破坏,就是和大汗作对,这样势必就得接受一轮严重的惩罚。你真的觉得这样你能承受住吗?马上你就要迎娶科尔沁公主了,或许时间能抚平一切。你若爱她,就忘掉过去。不是爱人,你也是她的哥哥,哥哥可以守护妹妹,这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多尔衮也在旁边说:“君山说这话说得多对,爱又不一定非得占有。”他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胡湘湘一眼。
这。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搁这说情话呢。
合适吗?
胡湘湘才不会配合他,她说:“正午要祝吉,在院内摆好祭祀天地的酒肉,然后由萨满祭祀祝祷,这阵仗,我还没见过呢,走,一起去看看。”
多尔衮见状便说:“你等等我,我也去。”
两个人正准备骑马,见后面的多铎没跟上,便一起回头,多尔衮催促道:“你走不走?”
多铎叹气:“你们走吧。”
多尔衮:“今天可是她的好日子,你就别为了那么点小事斤斤计较了。男子汉,心胸放宽阔点!”
胡湘湘:“是啊,多铎贝勒,赶紧走吧,塔尔玛还需要你们去给她撑门面呢。”
多铎还想说什么。
多尔衮就干脆直接把他拎到马上。
多铎:“哥,我待会肯定会喝醉酒。”
多尔衮、胡湘湘:“放心,我们会及时带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