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谋杀
深吸了一口，姜云遏制住颤抖，指挥着茶馆老板帮忙进行急救。
木问的意识有些混沌，但勉强还能回答姜云的话。
围观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有的人甚至还拿着手机拍视频。
给木问做完包扎后，姜云已经满手是血，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
“让让——大家让一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抬着担架高喊道。
救护车终于到了。
人群摩西分海似的，很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木问被抬上担架后，姜云没有时间留下来缓缓，紧跟着上了车。
通过小窗，姜云能看到第二辆救护车正在紧急抢救出租车的司机。
曹安交递材料时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疯？
姜云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在木问身上。
医生仔细观察着木问伤口处的包扎，评估着木问的反应状态。
“轻度意识障碍，有反应，比较迟钝。”
语毕，医生便开始实施其它急救措施。
姜云一错不错地盯着医生的动作，伸手抓住了木问的食指。
温热的、人体的温度让她不再那么神经紧绷。
到了医院后，抢救室的红灯亮起，姜云被阻拦在门外。
姜云蹲下来，本想用手捋一下凌乱的发丝，却看到了黏腻的血。
一言不发地，姜云起身去了洗手间。
洗干净手后，姜云看着镜中的自己。
内疚的情绪蔓延上来，在心脏处缠绕不清。
恍惚中，镜中的自己变了表情，目光不善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是、你、的、错。”
姜云再次打开水龙头，捧起水往脸上浇，任由冰冷的水顺着下巴滴落，刺激着脸上的擦伤。
“回去吧。”姜云对着镜子说道，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时间过去了许久，木问被推了出来，脑袋上被纱布厚厚围了一圈，些许细软的黑发从间隙中垂落。
姜云还不敢彻底放松，直到随后出来的医生对她点点头。
似乎还好。
姜云松了口气。
医生递给姜云一些单子，让她去一楼缴费。
他看姜云身上还有伤，年龄也不大的样子，就补充了一句：“你先跟护士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等监护人来了再去缴也可以的。”
姜云倒不担心这个，她画漫画的收入都在自己这儿，爸妈还会定时给她发生活费，所以她手上的钱还挺多。
但姜云没有着急去一楼，而是跟着护士前往木问的病房。
记下病房号后，姜云才离开。
护士带着姜云去给伤口消毒，简单处理了一下：“这几天注意不要让伤口碰到水，去找医生开点药，不会留疤的。”
等姜云开完药回到病房时，木问已经坐了起来，靠着床看向她。
姜云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木问先开口了：“不用太担心，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
姜云闷闷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感谢我收下了。”
言外之意，对不起就不用了。
姜云没说话，坐到木问床边，把手里的药放在床头柜上，微微低着头。
眼见着姜云还是面有愧色的样子，木问想了想道：“换个人，我也会救。”
姜云抬眼。
木问莞尔道：“为人民服务。”
姜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嘴角弯起无奈的笑容道：“校训之一？”
“嗯，贯穿整个大学生活。”木问露出些许促狭之意。
“好吧好吧。”姜云肩膀微微放松。
两人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沉静下来，却不会显得尴尬。
“叩叩——”病房门被敲响，“您好，我们是警察。”
病房内的两人对视一眼，姜云起身去开门：“请进。”
两名警察走进来，其中一位打量着床上的木问道：“您好，我们是来调查车祸的，麻烦你们如实回答一些问题。”
姜云和木问都点点头。
“你们今天下午为什么在那个茶馆？”看起来稍微年长的人道，示意另一位打开开始录音。
“偶遇了，一起喝杯茶。”姜云诚实道。
“你们认识司机吗？”年长的人拿出一张照片，给两人都看了看，“他叫曹安。”
木问否定了：“不认识，第一次见。”
姜云对上警察的目光，坦言道：“我认识，今天上午我们刚见过面。”
“为什么见面？”
“我有东西落在他车上了，我想调取车上的监控，需要准备一些材料给他。”姜云也在思考曹安为什么改变态度。
“除此之外，你跟他还有什么交际吗？”
“没了。”姜云回答得十分肯定果断。
这是大实话，因为在这个循环里，她确实只跟曹安有这样的交际。
“好的，谢谢你们的配合。后续如果还有问题，我们会持续跟进。”两名警察停止录音，站了起来。
在姜云回答期间，一直保持沉默的木问启唇道：“那名司机，是故意撞上来的吧？”
两名警察愣住了，没想到木问会这么问。
姜云也侧目瞧着木问。
“过于明显了，司机目的很明确，他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撞过来的。”木问道。
他想起了今天上午的那一幕。
他本来也打算直接离开的，但就在起身的瞬间，他瞥到身后一辆车速过快的出租车。
电光石火之间，他清楚地看见司机的目光落在毫无所觉的姜云身上。
于是没有犹豫，他大步跑过去，扯着姜云躲过去。
“司机没有被抢救过来？”虽然是疑问句，却被木问说出了肯定的感觉。
车速快成那样，连向来反应很快的他也差点没能救下姜云。
否则，他不至于受这样的伤。
见事情无法继续隐瞒，年长警察干脆再次坐下道：“你说的没错，曹安是故意的，他也真的死了。”
一边说着，年长警察的视线落在姜云身上：“你确定你跟曹安没有其它交际了吗？”
“没有，仅此一次，非要说的话，我对他的态度不是很好。”姜云道，“但我并不认为这能让他决心谋杀我。”
年长警察若有所思：“不一定，具体说说是什么样的态度？”
姜云总结了一下：“娇蛮任性。”
年长警察怔住，难以把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却很冷静的人与“娇蛮任性”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是这个态度？”他追问道，不错过姜云任何反应。
“没什么特别原因，当时我心情不好。”
得知被曹安杀了两次后，她能高兴才有鬼，她这样都仅仅是一次“无关痛痒”的报复而已。
而没有确切的证据前，她很难展开自己真正的“报复”。
年长警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们会把这个列入动机之一，那今天就先到这儿，这几天请保持手机开机状态。”
两名警察道别离开，留下姜云面对木问探究的目光。
“娇蛮任性？”木问揶揄地笑了笑。
姜云挑眉道：“嗯，非常任性。”
“怎么个任性法？”木问道。
“想方设法刁难他。”姜云态度诚恳道。
“是吗？”木问道，“那样开心吗？”
姜云用右手托着脸，不置可否道：“不觉得我坏？”
“如果你真是任性的话，说不定？”木问惬意地往后靠，“不如说，有时候，人任性一点才好。”
“警校生兼推理小说家的感悟？”姜云道。
“校训之一，始终保持冷静、严谨。”木问垂眸，眼神深邃，却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中和了疏离清冷的气质，恰恰好，“我会以理性决定行动。”
“但就感情而言，我希望身边的人能任性些，多考虑自己。”木问说完后，转移了话题，“伤口有点疼。”
姜云本来认真倾听着木问的话，结果最后一句话让她紧张起来：“等等，我叫护士过来看看。”
姜云正欲起来按响呼叫器，被木问阻止了：“我睡会儿就好，你应该给监护人打个电话。”
“我二十岁，不是十岁。”姜云帮木问调整着床铺高度，“你才是应该跟监护人打电话的人。”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姜云无法想象再通知姜军海来医院会发生什么。
一顿唠叨肯定跑不掉了。
虽然姜云知道迟早会暴露，但……能拖多久就先拖多久。
木问轻笑道：“不用担心，已经通知了。”
他不会逞强一个人在医院。
“那就行，你睡吧，我之后会自己回去的。”
闻言，木问闭上眼，失血带来的疲惫让他很快睡着了。
姜云垂眸看着木问，语气轻轻道：“你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对不起了。”
这声对不起，是因为之前的怀疑和迁怒。
出了医院，姜云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实在不知道回家后怎么跟她爸解释。
人果然不能念叨，一念叨，姜云就接到了姜军海的电话。
“云云，午饭吃没？”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直接让姜云放弃了挣扎。
“爸，我在市中心医院。”
“……”
“……你给我等着。”
姜云郁闷地盯着被挂断的手机界面。
然后……乖乖地坐在花坛边上等人。
算了，还是不要更加刺激老爸了。
她真的挺担心她爸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