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木问敲的地方是柜子内壁，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暗柜的开关。
“搬开这个柜子看看。”姜云提议道。
两人便一人站一边，合力把柜子推开。
果不其然，柜子背后的墙壁上有个洞，它没有贯穿整面墙壁，而是放着什么东西。
姜云把东西拿出来。
那是很多张照片，落了许多的灰。
姜云翻了翻，起初还很正常，就是一些风景照和普通的合照，主角几乎都是她先前看到过的人——曹安、他儿子、陌生女人和石阿姨。
直到她看到一张出现新人物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不止曹安和石阿姨两个她认识的人，还有一个姜云从未见过的男人站在中间，双手分别搂着石阿姨和曹安。
最让她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的脸被刀划掉了，已经看不清原貌。
姜云把这张照片单独拎了出来放在一边，继续往下翻。
“……”
姜云的手顿住了。
木问也看到了后面的照片，冷然道：“人为的。”
没错，剩下的照片几乎全是伤痕的特写，有的在手臂上，有的在腿上，还有的在腰上。
这些青青紫紫的、甚至还在流血的伤痕挂在皮肤上，显得无比触目惊心。
曹安为什么会把这些照片藏起来？
受伤的又是谁？
这么想的同时，姜云忍着不适翻到最后。
伤痕的主人终于出现了，是一个完完全全不在姜云意料中的人。
——石阿姨。
姜云愣住了。
木问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你认识这个人……你口中的石阿姨？”
何止是认识？
姜云盯着照片——这时候的石阿姨看起来还很年轻，本该漂亮的脸上贴着纱布，混合着害怕、痛恨和莫名的解脱，长袖长裤被她挽起，双手则是扯着衣服撩上去，露出腰间的青紫。
“可能是家暴。”木问道。
虽然说的是可能，但他的语气里却带着肯定。
他不止一次遇到过调解家暴的案子，受害者们和照片上的人很像。
这个很像不是指外貌上的，而是受害者表现出来的那些伤痕和精神状态。
一石惊起千层浪。
许多思绪在刹那回转。
姜云猛地抬起头：“石阿姨的前夫。”
她一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身上。
又因为听到她爸说两人之前过得不错，就更没在意了，只当是一次不幸造成的家庭破碎。
但现在……
石阿姨的前夫、曹安的友人、也是车祸死亡、家暴的可能性、幕后黑手口中“她的解脱”……
姜云回想起石阿姨大姑子的矛盾态度，现在有了解释——一边因为石阿姨不为弟弟烧纸而恶语，一边又因为知道弟弟的行为而劝石阿姨不要守着。
【“怎么？我有错？你自己没良心，不给自己老公烧纸。”】
【“别守着了，不值。”】
这两句话都是中年妇女说的，明明话题所指人物都是她弟弟，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所以，肇事逃逸的人也是他？”姜云捏紧了照片。
这一刻，一切仿佛都串了起来。
曹安的儿子因为他死了，石阿姨在经历他的家暴，所以两个人一起……把那个人给杀了。
就在幕后黑手的指导下。
复杂的情绪涌上，姜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果断地做下决定：“我需要证实这件事。”
听到她的话，木问道：“时间已经比较久远了。”
“总有办法。”姜云把照片全部放进了双肩包里，“现在，我们去长乐三中的旧址。这里已经没有价值了，曹安藏起来的秘密应该就是这个。”
但谨慎起见，姜云还让木问和她一起再次搜查了整间屋子。
确定没什么后，两人离开这里。
姜云离开时选择的是另一条路，等她拐出去后，她深感做了一个正确决定。
一辆熟悉的车就停在她进来的地方——这不是别人的，就是她曾经坐过的、孔青文一行人便衣出行时开的车。
比她想的要早些找到这里来。
不过……
姜云回头，看向木问，指着那辆车道：“你的机会来了，那是成实他们的车。”
木问瞬间明白了这是姜云的试探。
“我不会这么做，起码现在不会。”木问很干脆，“我现在的判断是不能把你带过去。”
“你能坚持这个想法最好。”姜云冷静道。
她没有说的是，如果木问真的把她带了过去，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甩开木问这个人，最差不过重来一次。
这人既然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用”，是不是也猜到了她会怎么做？
姜云没有深想下去，转身继续往前走。
木问跟在她身后，思量从未停过。
信或者不信，他的理性和内心叫嚣的声音还在互相冲击。
姜云讲述她的事情时，逻辑很完善，时间线也捋得很顺，谎言一般做不到这种程度。
而在刚刚看到照片后，她的言语又得到了另一种程度上的证实，因此，信任暂且占据了上风。
至于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木问自己也不确定。
走到路边后，姜云伸手招车。
第一个司机听到姜云要去的地方后，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儿有点偏，不打表，一口价成吗？”
姜云就说好，也更加直观地感受到那地方的偏僻。
上车后，姜云先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
交谈了一会儿，她保持着闲聊般的语气对司机道：“叔叔，我记得那地方前几年是不是出了场车祸？”
“你知道啊？”司机感慨了一下，“过去了挺久的。”
“多久了啊？”姜云就问。
“四年了吧。”司机点头，“听说死了人的，但是那地方偏啊，没有监控，人也没多少。”
“还死人了？”姜云的语气带着惊讶。
木问看了她一眼，但没说话。
“你是不知道，那件事在咱们圈子里闹得还蛮大。”司机似是心有余悸，“有人说在那里看到了鬼勒！那段时间好多人都不愿意往那边跑，也就是过了几个月之后才好。”
“鬼应该是假的吧？”姜云露出了一丝害怕的样子。
司机表示理解，毕竟谁让这姑娘的目的地就是那儿呢。
“害，咱们现在不兴那些。”司机一边换挡一边说，“估计是传着传着就变成这样了，还有人说三中迁址的原因就有这个来着。”
说到这儿，司机“咦”了一下道：“这说法应该是真的吧？大家都说死的人就是三中的学生呢。”
木问适时开口道：“我记得三中也是四年前迁址的。”
司机想了想道：“好像还真能对上，那件事比三中迁址就早了几个月。”
姜云开始算时间——石阿姨前夫的死亡是三年前，半闲咖啡厅的倒闭是四年前，而长乐三中的迁址时间也是四年前。
要是曹安儿子的死亡时间就在四五年前左右的话，那就能够对上。
同时，半闲咖啡厅里的曹安和石阿姨曾下定过某个“决心”，恰好的是，在咖啡厅倒闭一年左右后，石阿姨的前夫死了。
越想，石阿姨前夫的犯罪事实越加确定。
“叔叔，那段时间没新闻报道吗？”姜云问道，“我没看到过。”
她那时候正在高三，很少接触网络，之后也没在网上刷到过。
“有啊，那段时间好多都在报道这件事呢，不过……唉。”司机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
司机就说道：“都只是咱们市内在报道，没闹大，更何况后来就没什么人关注了，那里地方偏，监控可没现在这么完善，一没监控二没又人看到，还是大晚上发生的，也不知道人被抓到没。”
“希望人已经抓到了。”姜云这么说道。
“谁说不是呢。”司机赞同了姜云的话，“好好一个孩子，还在读初中呢！可惜了，不知道家人得多伤心，还是平安最好啊。”
话题这么说着说着，就逐渐偏到了教育问题上。
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姜云也有意转移司机的注意力，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时不时点头迎合一两句。
不知不觉间，目的地就到了。
“到了。”司机停下来，表情还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就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啊。”
姜云笑着点点头，付钱下了车。
站在路边，感受吹过的凉风，许久没开口的木问说话了：“引导得不错。”
轻松就引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谢夸奖。”姜云毫不忸怩地收下了，“对了，你先等我一下。”
说着，姜云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勾勒出曹安儿子发生车祸的那条路——一条长长的、无人的公路，两边零星散布着几户人家。
木问在旁边看着，猜测这就是姜云口中神奇能力带来的成果之一。
姜云画了两张，把其中的一张递给了木问。
现成的帮手，不用白不用。
“我们先在这周围找一下。”姜云道，“三中曾经就在这半山上？”
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一个山脚下，旁边有一条宽敞的楼梯可以往上走。
但很明显的，这条楼梯已经很久没人清理过了，杂草从砖块缝隙间冒了出来。
“对。”木问肯定道，“我曾经看到的照片是这样。”
“那我们开始吧。”姜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