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爸、阿秋见面
“别跑了吧。”秦学海在一旁劝说。
其他被带来的人很配合地堵住了姜云和木问能够离开的方向。
姜云审时度势，抬起双手，缓缓地说：“别担心，我不会跑了。”
虽然也跑不掉。
要是她能在警方的围堵下逃跑成功，那她最开始就根本不会躲。
随着她的动作，木问也做出了示弱的姿势。
有两个人想上来给他们戴上手铐。
孔青文抬掌制止，微微摇了摇头。
但她也不会放松，示意四个人上紧紧跟在木问和姜云背后，防止他们趁机逃离。
姜云知道孔青文这是在示好。
——我们没有恶意，你可以相信我们。
当然，还要加一个“没有犯罪情况”的大前提才行。
“走吧。”孔青文说。
一群人离开了教师宿舍楼下，剩下先前还在闲聊，现在已经完全沉默的老年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早在事情不对劲时就牵走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就连明姐也带着茹茹远离了那个包围圈。
大写的敬而远之。
等姜云一群人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他们才开始说话。
“这是便衣警察吧？这俩人犯什么错了？”
“对对对，他们肯定是警察，我见过！”
“真的是，怎么犯罪分子还跑这儿来了？”
“明姐，你快看看茹茹有没有什么事吧！”
明姐看着姜云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其他人附和道：“对啊明姐，你要好好替茹茹检查一下，万一那俩人做了什么手脚呢？”
说这话时，他们还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孙子孙女，嘴里念叨着“平平安安”、“水逆都散”之类的话。
明姐也蹲了下来，认真地询问孙女：“茹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哪里痛？”
茹茹似乎是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此时显得很是乖巧，摇了摇头道：“茹茹不痛！”
明姐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对其他人说道：“今天就散了吧，带孩子回去看看。”
大家都心有戚戚地点头。
“看着挺好的俩孩子，怎么就被警察带走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离开之前，有人这么说。
明姐其实不太认可这个观点。
她离得最近，对孔青文和姜云之间的对话和动作也看得最清楚。
带头的人不像是对罪犯的态度。
要不然手段不会这么柔和，甚至连手铐都没给带。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对待孙女茹茹更是，明姐不敢完全放心，所以想着先回去再说。
自从多年前见证了一个奇怪的、让人害怕的小孩子，明姐就再也不会轻视任何人了。
同样，她对于一切有可能伤害到自己孙子孙女的事情，都会持以最高的警惕。
“茹茹，我们回家陪哥哥玩好不好？”明姐柔声问道。
“好——”茹茹拖长了声音，童音稚嫩，毫无忧虑。
警车上，姜云和木问被分开了，分别坐了两个车。
和姜云一起的，是孔青文和另外三个不认识的人。
和木问一起的，有秦学海和成实。
孔青文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和姜云并排挤在后面。
车厢内没人说话，十分安静。
姜云的背包在上车时就被没收了，还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带其它的危险物品。
此时的她闭眼靠着座椅，落在别人眼中，则代表了不想交谈的意思。
实际上，姜云是在思考一会儿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她该怎么回答。
她想尽量掌握主动权。
警方比预计中来的要快多了，她本以为还要个两三天。
还是低估了国家机关的力量。
这打乱了很多计划。
在听到云永年被放回来时，她是打算亲自去接近他或周咏琪的。
虽然很危险，但有句话老话不是说“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并且，和明姐的交谈也不得已中断了。
看到她被抓的场景后，对方还愿不愿意接近她是个大问题。
孔青文没有强迫姜云现在一定要说什么，同样保持着沉默。
另一辆车上，成实坐在木问身旁。
在教师宿舍楼下时，发现木问还不错的样子时，成实总算放松下来。
现在处在可以交谈的空间里，他更是有些按耐不住了，“你没事吧？”
木问笑了下说：“没事。”
“那就好，不然我可不好交代。”成实这下彻底放心了。
他这个学弟通常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人。
接着，成实有些不解道：“你是被威胁了吗？”
在他眼里，木问是个很有自己原则的人，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木问会乖乖跟着姜云乱跑。
更别提涉及到了关乎不止一个人命的案子。
“没有，我是在衡量后选择这么做。”木问坦言道。
成实愈发忧心忡忡了：“你真的没事吗？别是被洗脑了。”
木问无奈道：“真的。”
然后，他补充了一句：“姜云确实是无辜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全然信任了姜云的话。
大概是没有的，否则也不会在姜云有意图自杀后说会看着她，不同意她这么做。
但要说不信，也不尽然，经过相处，他几乎可以肯定姜云不会是嫌疑人。
当然，他也能看出来姜云获得线索的方式极其特殊，偏偏还都能与现实对上，包括她发布到网上的漫画《她从时光中来》。
一次可能是巧合，可几次就不是了。
闻言，秦学海制住了成实即将出口的话头，笑眯眯看着木问道：“可以详细说说吗？”
他得到的回应是沉默。
成实着急了，“你……”
秦学海让他稍安勿躁。
成实不甘不愿地再次闭上嘴。
“为什么不能说？”秦学海问。
木问的语气冷肃下来，但回答的内容不是最真实的那个：“有人要杀她。”
在302的时候，他救过姜云。
起初他没有什么头绪，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猜想——
任丘青。
那个人就是任丘青。
尽管姜云没有明说，可自从获得了她的信任后，她就不会再隐藏一些反应，谈话中也没有对此掩饰什么。
成实愣了下。
秦学海倒是很平静，“如果姜云是无辜的，我们会保护她。”
“那就好。”木问说。
这边也沉默下来。
直到快要到警局时，另一辆车上的孔青文说话了：“我认为你是相信我们的，但你的行动很矛盾。”
姜云会老实告诉他们知道的线索，但却不愿意和他们面对面交谈。
孔青文一直对这点很疑惑。
姜云睁开了眼睛，“我得到线索的途径很特殊……”
孔青文看过来。
“放心，没有触犯任何法律。”姜云笑了笑说。
她说的是真话，至于孔青文会不会信，她不知道。
孔青文思考了下说：“如果没有最好，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你犯罪的证据。”
话里有话。
这不仅是指她们现在讨论的线索来源这件事，也是指方叶女士的被害案。
作为刑警，孔青文看过许多骨肉相残的事，所以她不会因为家属的身份就放弃对某一个人的怀疑。
况且，姜云的行事本身就很奇怪。
“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孔青文接着说，“石梦梅自首，曹安和冯兴泽也认罪了，我们找到了相关证据。”
这就是她愿意对姜云“以礼相待”的另一大原因了。
——姜云提供的线索完全经起了查证。
“那任丘青和云永年呢？”姜云一针见血地说。
孔青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推开车门道：“到了，先下来吧，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进警局时，姜云发散着思维，看样子，她是真得和警方一起行动了。她不会这几天都要住在警局吧？
这一回，姜云不是在询问室了。
她被安排在了审讯室。
但在进门前，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爸姜军海、发小沈依秋。
姜云笑着打了个招呼，“爸，阿秋。”
“你还有闲心笑！”沈依秋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过来，但被姜云身边的人挡住了，只能停下来，“我真的生气了我跟你说！认真的！”
姜军海也是一脸不赞同。
“我能和他们说说话吗？”姜云看着身旁的孔青文。
“可以。”孔青文点头，让人带着他们去了另一个房间。
姜云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
看似没什么东西，但姜云当然不会真这么觉得。
估计录音录像设备十分齐全。
不过姜云不介意，她又没真的犯罪。
姜云不确定地想道，她这顶多……算没有配合警方行动吧？
“孔队，不安排人守着吗？”监控室内，有人问道。
“不用。”孔青文说，“这样更有利于姜云放松警惕。”
录像中，三个人都坐了下来。
姜云一边，姜军海和沈依秋一边。
“云云……”姜军海叹口气喊了下姜云的小名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责备？
他心疼还来不及。
“爸，我没事。”姜云看出了老父亲的心疼，举起右手秀着不存在的肌肉。
“云云，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凶手，不如说，我也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说后半句时，姜军海没有掩饰自己强烈的恨意。
本就人高马大的人看起来更骇人了。
但沈依秋和姜云都表示接受良好。
随即，姜军海泄了气，“还是怪我，但是你不能把自己放在危险里。”
当他看到叶子的尸体时，数不清的悲戚、愤怒和懊悔席卷而来。
他想发泄，最后却只是静静地在尸检同意书上签字。
这几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要是没有出差该多好，他要是趁着假期带云云和叶子出去旅游了多好，他要是早一点回来了多好……无数个“他要是”成为了触不可及的水中幻影。
女儿的失踪更是加大了他的悔恨。
“爸。”姜云正色道，“我选择去找凶手，是因为我能安全做到。”
她不怕死，死了对她而言，也不代表着结束。
要是知道这个“安全”意思的人在这里，肯定会狠狠拒绝承认这个解释。
——特指正在另一间屋子受讯的木问。
“我不能帮你吗？”姜军海问。
“……”姜云沉默下来。
她爸当然可以帮她，但对他不安全。
木问也是，如果不是遇上了，她根本不会带任何人一起。
“你从小就固执。”姜军海不知道第几次感叹了，“跟你妈简直一模一样。”
说完，他悄悄凑过来，就像小时候偷摸带姜云吃零食一样，说：“我无条件站你这一边。”
看到姜云完好无损后，他这几天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连带着熬夜失眠带来的不适也减轻许多。
姜云缓缓地眨了眨眼。
姜军海起身，对姜云和沈依秋说道：“我出去一下。”
这其实是他和沈依秋商量好的。
很多时候，和朋友说话比和父母说话更容易打开心扉些。
【“阿秋，你帮我跟云云多谈谈，我怕我说错话。”】
【“叔，你和云云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说错不说错的。”】
【“唉，这不是怕代沟吗，有时候我不太懂你们想什么。”】
【“……好的叔，我会帮忙。”】
“良心不安了吧。”沈依秋的语气不是那么好，但她起身坐到了姜云旁边，伸手轻柔地抹了抹姜云的脸。
“……你怎么也来了。”姜云垂眸问。
沈依秋一个横眉冷对：“看你不行啊！”
姜云的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行行行。”
沈依秋很自然地和姜云聊着：“最近过的怎么样？”
“其实还不错。”姜云回答。
“吃好喝好没？”沈依秋盯着桌子，像是能盯出一朵花来。
姜云沉吟一下说：“时好时坏吧，也就两天呢。”
沈依秋张了张嘴，又闭上。
“想问什么就问，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害羞了。”姜云调侃道。
沈依秋站起来，叉腰道：“你让我问我就问，我多没面子啊。不问!”
姜云又笑了下。
她知道沈依秋不想问问题，是因为不想真的问出什么来暴露她。
尽管她连有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这么相信我？”姜云说。
沈依秋哼哼两声，“我那是信你吗，我是信我自己的眼光！”
好一个口是心非。
如果阿秋的眼神没有时不时往她这边瞟就更有说服力了。
姜云想。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沈依秋摆摆手，然后，她弯下腰，轻轻给了姜云一个拥抱，“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
姜云丝毫不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好。”她听见自己说。
录像的画面到此结束。
姜云从房间里走出来。
老父亲正站在那儿，频频地望着门。
“爸，阿秋，我先走了。”姜云平静地说。
“嗯。”
“去吧。”
姜云被带去了审讯室。
姜军海和沈依秋看着她的背影。
一直到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