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从东宫回来后，高观音像是受到了刺激，一直卧病在床，人也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高晟心疼地急于进宫在圣驾面前讨个说法，却被杜如雪拦了下来。
“娇娇可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就这样平白无故被欺负了去？”高晟虽不知其中原委，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夫君先不要自乱阵脚。你如此前去问罪，陛下会如何想。虽说陛下对太子的态度微妙，但也架不住人家是连着血脉的亲人。你一个外人毫无证据之下，说东宫的不是，岂不是给自己招祸？”
高晟总算冷静下来，他也是心急了，才没有想到这点。
“夫人说得极是。”高晟扶着杜如雪往屋子里走。“不过今后这东宫的邀请，夫人还是想法子拒了便是，实在不想娇娇再被吓出个好歹来。”
“这事我心中有数。以后东宫的帖子都要先经过我，我不点头，他们断然是不能再把娇娇叫去的。”
得到杜如雪的保证，高晟方才安心。
“夫人放心，最多再给为夫一年的时间，待我寻个由头，就和陛下告老还乡，从此不再管这些烦心事。”
杜如雪欣慰地摸着高晟的脸，笑道：“那以后你就不再是‘高将军’了，你也愿意？”
高晟自然地搂住她的腰身。
“有何不愿意的，有你，有娇娇，我心满意足了。”
果真自这日之后，就算崔妙姌下了再多的帖子，或是派人送上厚礼，都请不动高观音。回来的人捧着退回来的礼物，直说连高小姐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高夫人一张巧嘴给说得迷迷糊糊地走出了高府。崔妙姌自觉理亏，也不好怪罪高府，只能将这个委屈放在肚子里。毕竟临近年关，边境滋扰不断，圣上早就对太子办事不利心存不满，不能再让东宫处于不利的地位了。
高观音知道崔妙姌派来的人多次无果折返后，心中的郁闷才算舒缓了不少。再加上今日藺芸娘的亲自到访，她总算是开心了些许。
“你这一病，倒是躲在府里大半个月。”藺芸娘接过小巧端来的茶水，关心地瞅了一眼还卧在榻上的高观音。
“瞧着这气色，还是有点苍白。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的？爹爹的药可是还在服用？”
高观音拉着她的手，开心道：“你今日一来，我就好了七八层了。藺太医果真医术高超，几贴药下来，胸口的隐隐作痛早就烟消云散了。”
“你啊——”藺芸娘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外头天气不错，进来的时候也询问过高夫人，她也同意你出去走走。”
“真的？”高观音立马坐了起来，“我真真是腻味了这屋子。听说年关时，城里会有许多集市，我从未看过。”
“好好好，你速速收拾下，我去准备马车。”藺芸娘捂嘴笑着离开了屋子。
“看你的样子，以前从未去过热闹的集市。”马车里，藺芸娘笑高观音一直张望的小模样。
从前的杨仪君时没有机会，自打李青被立为太子后，她全部的重心皆在东宫里。现在的高观音，由于身子的原因，杜如雪自是不会安心让她往人堆里扎。好在这次有藺芸娘相伴，想着以藺姑娘的祖传医术，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我们待会儿下了马车，走路进去。集市拥挤，马车进不去。可好？”藺芸娘提议道。
高观音点了点头，转而对小巧说：“那一会儿你先去买些糕点，我与藺姑娘先逛着。你买完再去茶楼前同我们汇合。”
高观音这样安排，也是为着小巧这个贪吃鬼，要知道她从知道要出门开始，就不停在自己耳边念叨着来东家的饼子西家的水晶糕。将这丫头安排出去，自己与芸娘也可以好好说说体己话。
下了马车，小巧蹦蹦跳跳地朝着前方而去。
“小巧有你这样的主子，是她的幸运。”
高观音却说：“你别看平日里她如此好吃，一到关键时刻，她是会第一时间冲到我面前的人。”
藺芸娘明了这种感受，笑了笑，指着前方，回头对其说道：“我们先从前面的绣房开始，里面的绣品是京城里最好的，保管你满意。”
高观音顺着她，脚步转向朝着前面的绣房而去。
许是快年底了，集市里的人颇多，商家忙得是笑呵呵的。
想到京城里的繁盛景象，高观音不由想起远在边境的风木兰。前几日她有托人给高观音送来几批很好的兽皮，说是自己闲暇之余打来的。高观音也是向高晟询问过，现在边境的情况。高晟回答她，这事本是太子督办，原先驻军的将领是崔家的表亲，太子因为觉得自己人可信任才在太子妃的软磨硬泡下启用。结果，敌军来犯，这人跑得没影了。为此，圣上大怒，这才不得派风家军前去支援。
“你是逛累了吗？”藺芸娘见她的兴致一下子黯然，猜测是身子刚痊愈。
“有点，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茶楼与小巧汇合。”高观音想起小巧，想着再不去，那丫头可该急了。
这条街去茶楼不过两个转口，两人慢走过去，也不算太费劲。
不料当他们走到茶楼，只见门口围着一圈人，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小姐，藺姑娘，你们总算来了。”小巧提着大包小包，一眼就瞧见了主子。
“看来你今天收获颇多。”藺芸娘瞧着都是些好吃的。
高观音也想戏说几句，却见小巧一脸神秘兮兮地靠了过来。
“小姐，你可知那里引起骚乱的人是谁吗？”
小巧的反应，像是遇见了熟人。
“是那个疯道士，小姐忘记了。我们初到京城，在路上拉着你，满嘴胡说的那个疯道士。”
高观音顿时记起了此人，那个可以为她解惑的人。
“诶，你去哪？”藺芸娘一下子没拉住高观音的手。
“住手——”高观音出声制止那群正在拳打脚踢的人。
“这位小娘子，实在不是我们不讲道理，而是这个疯道士冲进茶楼吓坏客人，我们赶也赶不走。”茶楼的掌柜出面解释。
“那也不该打人。掌柜的，你且报个数，今日的损失，我负责赔偿。这样可好？”高观音朝着小巧望去，她立刻机灵地掏出将军府的腰牌递给掌柜。
“原来是贵客。行行行，也算这人命不该绝。”掌柜的转身朝着自己人，喊道，“都停手。犯不着与这个疯子纠缠。”
四周看热闹的人见没了看头，也纷纷散去。
“老人家，你可还好？”高观音见那疯道士蜷缩在地上，好心地伸手过去想要扶他起来。
不料起来之际，那疯道士猛然抬头看了看她，将她的手一攥，居然拉着她跑了。这事发生得好突然，小巧与藺芸娘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见高观音被疯道士拉扯着跑远了。
“藺姑娘，怎么办，小姐丢了。”小巧都快哭了。
藺芸娘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好在飞快回过神来。
“不要担心，那人应该不至于伤害你家小姐。他们这个方向应该是朝着破庙而去。你随我去搬个救兵，不然即使赶过去，就怕那人疯起来制不住。”
可眼前离得最近的却是杨国公府，藺芸娘深吸一口气。
“道长，道长——”高观音叫喊着前面之人，奈何这个疯道士不知是不是耳朵不好，没有停下脚步。
“你这是要将我带到何处？”高观音也是无奈了，即使她心中知道这个老人家不会伤害自己，可怎的也要让她知道还要跑多久。
疯道士没理会她，嘴里却念念有词：“来不及，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高观音十分费解。可无论如何她都是跑不动了，心口隐约不对劲。
“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动了，心悸难受。”高观音用力扯了扯疯道士的手，哀求道，“若我吃点药丸可好？”
疯道士总算是停了下来。
高观音掏出药瓶子，倒出几粒，仰头一口吞了下去。
“你好些了吗？”疯道士小声问她，显得十分小心。
吞下药丸后，胸口舒缓了少许。高观音微微摇晃着脑袋，反而安慰他说：“我没事了，舒服多了。”
疯道士自觉自己行事鲁莽，摸着头发，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破庙。
“那我们去那里，行吗？”
高观音慢慢站了起来，自己走了过去。
疯道士跟在后面，低着头。
“好了，这里没有旁人，你可以说了。”高观音巡视一圈，在这破庙里没有发现别的身影，进而看向疯道士。
“你……”这下，反而是疯道士看不懂了。
“你老人家是在看清我后，才攥着我跑的。那你想必是有些话要说与我听，但这些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说得对否？”
疯道士愣了一会儿，局促地在脏衣服上随意擦了擦手。
“上次与你说的，你可全信？”他问。
高观音想起两人初见时，疯道士一语道破自己借尸还魂的离奇遭遇。
“虽然匪夷所思，但若不是亲身走过这一遭。我也许真的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疯道士却听乐了：“你信了，你真的信了。”
高观音跪了下来，朝着疯道士磕了几个头，抬起头，义正言辞地说道：“杨家不孝女杨仪君，求道长指点迷津。”
这是第一次她以杨仪君的身份，她迫切想要知道一些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