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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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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说的先生,是曾在合川白鹿书院担任诗画教习的龚言,他久居京城,偶尔会来聚源堂小坐,看看店内新收的画。

掌柜谢如蝉少年时在书院求学,眼下陪龚言喝茶说话,听得敲门声,下意识便道“进来”

小二说明来由,谢如蝉就看向龚言,待他点头,小二才去领客人。

客人取下幕篱,乍见是个极年轻的女郎,谢如蝉心下微诧,“听闻姑娘拿了画来,不知是出自哪里,画者是谁?”

开门做生意,平日里有管事伙计在楼下招待着,谢如蝉其实很少见客。难得这小二直接领人上来,龚言老先生又愿意见,谢如蝉少不得要进行例行的问话。这京城地界,干系众多,于是东西的来源就十分要紧,便是以后出事了,也不至于落到一问三不知的地步。

平日来这店里卖画的除了穷苦书生,便是些豪绅贵族的家仆,难得会有女郎来。

侍立的小二给她斟了杯热茶。

这是单独的一间雅室,正中放着张大的长木桌。

何念想了想,缓步至木桌前,将竹筒中的画取出分别摊开,“不如请掌柜跟龚老先生先看看画?”

这画是她连着数日闭门不出所得。

二人走到画前,龚言主要是看笔触跟用色:“如蝉,这倒像是秋水散人的笔法……”

都是山水画,一幅是冬日雪夜,一幅却是深秋黄昏。

“不错,”谢如蝉点头,看向画的落款处,“只是寒山君这个名字倒是闻所未闻,画乍看下是用了秋水散人的笔法,其实还糅杂了其他画法。”

画的是同样萧瑟,细看却有光有热,不致让看客陷入孤寂荒凉之感。

龚言笑道,“看这画功少说也练了十来二十年,便是新近的画者画的,也算很好的了。”

谢如蝉的脸上亦难得带出几分笑来,看向身旁的女郎:“不知姑娘这画出自何处,可否愿意割爱?”

他有买下的心思。

何念斟酌着答道:“此画乃家里人平日之作,拿出来便是要卖的。”

既然如此,谢如蝉让她重新落座,大致说了聚源堂买卖画的规矩。一种是说定价钱,画便卖给聚源堂,日后此画如何售卖,都与原主无关;第二种是将画寄在聚缘堂活卖,经买卖双方确定价格,最后的售出价则由聚源堂与原主三七分。

第一种是买定离手,是很多急需周转用钱的卖家选择。

第二种便是看运气,而非名家所绘的画,很多时候都无人问津,挂着画落灰。

这位年轻的女郎,看着有些谨慎。

“不知姑娘贵姓,”谢如蝉道,“这两幅画我都很中意,愿一并购入。”

他很有诚意地补充道,可以每幅画百两纹银买定。

在京中收画,与不知名者,大多是几两几十两银子买定,便是画得再好,也是几十两。

能上到百两纹银,还是因为寒山君的这两幅画极好地融入了秋水散人的笔法,有秋水散人一贯的严谨又不失淋漓尽致之感,不是单纯的临摹运用。

谢如蝉其实也是看老师龚言的态度。

这画,这价格,他以为是值的。

到时便是在店中挂着无人买,他都可作个人收藏。

况且卖画的两百两,是笔不小的数字,相当于很多文人京官一年半的俸禄了。

谢如蝉瞧着这卖画的姑娘面嫩,以为此事是十之八九,所以眉眼都带着几分笑。

不想她没有即时搭腔。

何念犹豫一会儿,选的第二种,“若是有买家,掌柜的可令人去不落斋找我,我姓何。”

她还说了不落斋的大致方位。

谢如蝉不解,“姑娘不再考虑考虑?因为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买家……”

“那便随缘,我看贵店生意兴隆,人来人往,当是有买者的。”

虽然缺钱,但何念知道不能急。

谢如蝉沉默了一会儿,又喝去小半杯茶后,才应好:“姑娘放心,我们会给画找个好买家。以后那位寒山君若有新画,姑娘也尽可以先拿过来。”

这位女郎现在不卖,可至少画是留在聚源堂中了。

他还要与龚言老先生再细细品赏这两幅画。

何念含笑点头。

只是临走前,她好奇道:“适才您们说的秋水散人是什么人,两位先生可否赐教?”

不习画的人不知道秋水散人亦是寻常,有人相问,还是个年轻好问的女郎,曾是教习的龚言便详尽地给她介绍此作画大家。

秋水散人,名裴秋水,本是世家出身,因为年幼家中遭变故,沦为罪臣之后,烙下奴印。后来救驾有功,裴秋水被先帝赏识,除去一族奴籍。先帝知其画功了得,还要破例封他为宫中御用画师。

可裴秋水拒绝圣恩,在京城外的孜一观入道。多年来,从孜一观流出来的画作都很少,但无一都是精品。

只是纵有千人万人临摹,却总是难有其神,多了几分刻意。

何念道:“不知去孜一观能否拜见这位秋水散人?”

龚言摇头:“他体弱多病,早五六年前就去世了。”

竟去世了,何念不禁想到在落云县家中教自己作画的那位西席先生,她也是姓裴,名秋慈。

自小,是裴先生教她习画,运笔技法,都是源于她。

她说过很多大家,可从未提过什么秋水散人。

掌柜的跟龚老先生却说她这两幅画上,用的是秋水散人的笔法。

裴秋水裴秋慈,是有什么渊源?

还是说,先生只是总结过秋水散人的技法,教习时顺便教了她?

何念看向那两张摊开在桌面上的画,道:“不知那位散人还有没有家人族人……”

这就问住龚言了:“许是有的,早几十年前,裴氏亦是大族。当时先帝赦免他全族,想来族人们亦是重聚过的。”

毕竟不是当时人,一切都是猜想猜测。

谢龚老先生后,何念便随店小二下楼。

刚刚这小伙计在屋里侍茶,一直听完全程,想不到掌柜的竟将这何姑娘的两幅画都留下来了,小二很是欢喜:“不瞒姑娘说,这些年掌柜的大多是收了画在店里挂着,倒鲜少有这样即刻说要买定的。”

何念笑:“我也想不到,今日还要多谢你了。”

“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春日宴快到了,姑娘要不要在店中看点别的?”店小二见缝插针地招揽生意。

这一楼卖的东西,她基本都逛过:“我跟你一道过去,挑些竹篾跟棉绳。”

店小二引她去选,走到半路,前边书架却忽然拐出一个人来。

夹道狭窄,迫地店小二不得不停住脚步。

认出来人,他赔笑道:“许公子好。”

来人穿着石青色锦袍,手执黑金面纸扇,他没看店小二,只看后边戴着幕篱的女郎。

“何姑娘,元宵夜我们见过,你令人打了我,你还记得吗?”

书架倒塌的那天,许戡在回府的马车上就想起来了。虽然戴着幕篱,但声音身形错不了。

他扶住的那人,正是在蝶苑划小舟离开的冷面女郎。

他令人在书肆蹲守了这么多日,才等到她再出现。

她是哪家人,他都知道清楚了。

店小二有些踌躇,眼下他夹在中间,退不得进不得的,只好双目垂下,耳朵高高竖起。

幕篱下的何念面无表情,语气冷淡:“你现在是找我问罪?”

“不不,我是想给姑娘赔罪,”许戡还给何念作揖,“那夜我多灌了几口黄汤,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些事也记不清了。想来是冒犯了姑娘,才有贵人代为教训。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了。”

见到他,何念没有好心情,他与她道歉,她都受着:“既赔过罪了,公子便让路吧。”

这人对他那么冷淡,许戡十分好奇自己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但眼下也不好贸贸然相问。

幸而她只是语气冰冷,没有恶语刁难让他下不来台。他识趣地退出道来,让人过去。

店小二领着她往前去,许戡却不走,站在原来等候的位置取出一本书来看,顺便透过书架的缝隙留意观察。

他刚刚驻足的地方,她似乎都不愿沾到,直接大步便跨过了。

待那位姑娘买好东西离开后,许戡才朝那位店小二招了招手,问他那位何姑娘刚刚在楼上做什么。

店小二如实相告。

“秋水散人的技法可不好学,”许戡拿着纸扇拍了拍小二的肩,“这么着,你领我上去看看……”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许戡虽是侯府庶子,但素来受宠,不缺钱花。店小二心喜,于是先上去问。

很快,店小二就下楼来,道:“对不住了许公子,掌柜说您若是有兴趣,便后日再来。”

*

不落斋的院子种了一棵柿子树,眼下树上长嫩叶,最高处还挂着十来个去年的果,将落不落,晒得红褐色只剩下一小团。

这棵柿子树可甜了,去年打的柿子送到府上各房都极受欢迎。香雪望着上头的柿子干咽口水:“这样挂着浪费了,要不打下来吃了吧。”

香雪从柴房找来竹竿说干就干。

可惜竹竿短,她手都举累了,脖子都酸了,依旧够不着高处的柿子。

香凝在一旁看得吃吃笑。香雪气的瞪她:“你就干看着不帮帮我,我抬地头都要断了……”

正瞪着,却见黄飞从外头进来。

何念坐在窗下的书桌前看账本,黄飞跟她说外头的新消息:此前落狱涉嫌贪污的工部侍郎曹钦,被大理寺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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