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时
“殿下,徐姑娘昨日救了个人。”那玄衣护卫戴着面具,见晏寄词没有出声,便继续说道,“救得是那日紫霄楼的小侍。”
“小侍……呵,嘴里果真没有真话,去查查那人,是什么来历。”晏寄词闭了闭眼,负手而立。
见晏寄词还没打算回去,护卫终于忍不住道:“殿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了。”
良久,晏寄词终于转过了身子,护卫见他有所动作,连忙不知道从哪招来了马车,扶晏寄词上去。
天气渐寒,那千幻雪蝉竟没有像一般植物那样枯黄凋零,依旧慢悠悠地在长,只是叶子开始发白。
不过虽然发白,却并不像是生了病的样子,徐灵姣也没有养过雪蝉,不过依照她的经验,这千幻雪蝉应当就是这样生长的。
立秋过后,徐灵姣便去给许婉送了些御寒的衣服,她也担心那慧机和尚不会及时关系到这些。
许婉一见到她,便急切地询问她那孩子的下落,徐灵姣也不忍心告诉她没有找到,只能继续安慰她,自己在努力寻找。
或许是有了些盼头,许婉近日想着养好身体,胃口大好,人也精神了许多,徐灵姣见了也替她高兴。
不过另一位就没那么省心了,言景的伤也不知道为何,一直拖着没好。
徐灵姣见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得去得频繁些,有好几次还差点耽搁了给晏寄词送药。
不过进了腊月之后,倒是慢慢好起来了,她本来还以为要冒着风雪来照看言景呢。
没想到本来是严寒的季节,他的伤反而恢复的快了。
她也没想到会收留言景那么长时间,本来想着找个机会让他去投奔自己的亲人。
于是她找了一日向他委婉打听他还有什么亲人,没想到他未语泪先流,只说自己已经没有在世的亲人了。
徐灵姣叹了口气,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不过养着言景也并不费钱,他也确实有些积蓄,也不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言景本来还想将医药钱还给她,但念他孤苦一人,徐灵姣也不忍心收下。
如此一来,她只是给了他一个能遮蔽风雨的住处,徐灵姣便更没有理由劝他离开了。
徐灵姣一家很久没有回这郊外的房子了,很多地方已经年久失修。
没想到她再去的时候,言景自己竟然就修好了,她不仅感叹,这言景可真是个妙人。
等她以后云游四海的时候带上他,应当是个不错的帮手。
转眼便是已经一年过去,除夕这日下了一场雪,徐灵姣怕言景一个人孤苦伶仃,特地给他送了些年货。
想着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徐灵姣还留在那里帮他贴了对联,略陪了他一会儿。
本来想着回悬壶堂和阿爷一起吃中午饭,谁知言景非要下厨,徐灵姣也不好推辞,只得留下。
没想到他手艺还不错,徐灵姣满足的路都走不动了,等回到悬壶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门口已然挂上了红灯笼,等回去了,阿爷又该说道她回去太晚了。
她磨蹭着往门口走,谁知竟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看着是个中年女子的打扮。
她离悬壶堂门口虽然远,但看她的目光确实是望向悬壶堂的,见四周没有人,便向里面张望着。
若是找人,便进去找,为何要躲在这里。
徐灵姣心生疑窦,便躲在旁边,那人身影看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便又细细看来一会儿。
那女子终于转过脸来,徐灵姣终于想起她在哪里见过她了。
这不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雪屏吗,怎么会来悬壶堂,她实在想不出雪屏和悬壶堂会有什么联系。
雪屏等了许久,竟真的等来一个人,徐灵赋一身红衣,走得有些迫切,许是来看徐灵姣有没有回来。
面上神色明显不太客气,他在门口环视一圈,徐灵姣没看到,倒是猝不及防看到了雪屏。
徐灵姣往前凑了凑,正要看看他俩会有什么交流,谁知徐灵赋瞧见雪屏后,竟转身砰一声将门关了。
徐灵姣:……
看来这两人确实是有什么联系,不过至于是什么关系,看徐灵赋那副抗拒的模样,她若是去问他,估计也不会告诉她。
雪屏又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站到徐灵姣都有点不忍心了,今日下了雪,夜间还起了风。
她看着也比较瘦弱,若是倒在了悬壶堂门口,她必然是不能不管的。
好在,雪屏见大门一直紧闭着,便也放弃了继续等,裹了裹披风,离开了。
徐灵姣也舒了口气,再不走,她躲在这里也快要冻僵了。
跺了跺已经逐渐麻木的脚,她赶紧敲门进去。
果不其然,被阿爷骂了一通,见她一句话也不敢回,徐灵姣在一旁幸灾乐祸不知笑了多久,仿佛他从来没有见过雪屏,只是像往常一样同她玩闹。
见徐灵姣盯着他看,徐灵姣也有些疑惑,“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虽然我是你兄长,但我可没钱给你包压岁钱。”
徐灵姣:……
一家人吃过年夜饭后,徐灵赋便搬出了他前几日买的烟花。
徐灵姣瞧了瞧那烟花身上写的“冲天霹雳”几个大字,不由得一阵无语。
阿爷年纪虽然大了,但也乐得看他们玩闹,拿出了他珍藏的桃花酿。
他一向不喝酒,这酒也只是有节庆的时候才拿出来饮一两杯。
有次,她和徐灵赋闻着那酒十分醇香,便偷着喝了几口,谁知被阿爷正好逮住。
她跑得快,徐灵赋便没那么好的运气,被阿爷罚着采了不少的草药。
见阿爷喝得惬意,徐灵姣也有些馋那桃花酿,刚想去找阿爷撒撒娇,讨上一杯尝一尝。
徐灵赋突然将一把火柴塞她手里,说是要一起引燃那一排烟花,肯定十分壮观。
见他兴奋的样子,徐灵姣只能先暂时压了压馋虫,她也有点想看看一排烟花上天的景象。
她弯下腰,给徐灵赋递了个眼神,他便将香柱靠近了引信。
“一、二、三”徐灵姣数了三个数,两人一同点燃烟花。
火焰冲天而上,响声震动寰宇,于深蓝夜幕中炸开,一片火树银花,徐灵姣的眸子也被映的明亮闪耀。
果然十分壮观,若是明年,后年,往后余生也能与阿爷兄长一起看烟花便好了。
放完烟花,阿爷便招呼了两人过去,给两人厌胜钱。
旁的小孩十几岁时早就没有了压胜钱,但她和徐灵赋现在还有。
徐灵姣接过沉甸甸的一挂钱,阿爷拍了拍她的手,“姣姣,阿爷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这一年里,她总是愁思颇重,阿爷想必也看出来了,还经历了这么多事,想必阿爷一定很担心她。
徐灵姣点了点头,眼睛有些酸涩,喉头发紧,也不敢出声,怕被阿爷听出哭腔。
徐灵赋似乎是毫无所觉,领了厌胜钱后,还从后腰又掏出一吊钱来,塞到徐灵姣怀里,“这是兄长给你的压胜钱,谁让你今年多灾多难的,赶紧压一压吧。”
徐灵姣哭笑不得,“你才多大啊,不就比我大一岁吗,还给我压胜钱。”
嘴上说着嫌弃,徐灵姣还是赶忙揣进了怀了,生怕他反悔。
他们一家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徐灵姣从小到大能收到的压胜不多,这次好不容易有徐灵赋的慷慨解囊,她哪能推辞呢。
不过阿爷日常在太医院,悬壶堂由徐灵赋照看,他那半吊子医术也就只能看看小病,遇到疑难杂症还得靠阿爷,即便如此,他也肯定攒了不少银钱,徐灵姣觉得他确实有必要尽一下兄长的职责。
虽然他们家没什么亲戚,但徐灵姣可没忘了还有尊大佛没有上供呢。
初三她便去了吟月小榭给晏寄词送新年礼物,晏寄词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她也想不出能送什么,便给他送了个暖手炉。
他那手长年都是十分冰寒,暖手炉肯定是常备的,不过她还在里面加了些凝神静气的药草,不知对他那蛊虫有没有效用。
那千幻雪蝉前几日突然掉了片叶子,可把徐灵姣紧张坏了,生怕功亏一篑。
但她观察了好几日,也没见它有其他的变化,便只当是正常掉叶子。
那叶子她看了可惜,便直接碾碎了加在了药草里,说不定会有什么效果。
晏寄词接了她的礼物,看着也没什么惊喜的神色,徐灵姣也没有任何的挫败感,她早都料到晏寄词是这个反应了。
不过晏寄词的回礼她却十分感兴趣,晏寄词给王泰示意了一下,王泰便捧出一只檀色的匣子。
那匣子巴掌大小,看着其貌不扬。
徐灵姣本来也没指望晏寄词会给她回礼,但既然准备了,她倒是十分好奇。
她打开了匣子,里面躺着一块黑漆漆的铁疙瘩。
她将那铁疙瘩拿出来,颠了颠,评估了一下,应当不值几个钱,又翻了一面看,竟刻了些繁复的花纹,好像有些眼熟。
徐灵姣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王泰。
“有了这令牌,可让黑甲卫保护您的安全。”王泰笑得十分和善。
这令牌,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徐灵姣略作思忖,等晏寄词攻入大昭,那些黑甲卫便是他最锋利的爪牙,哦不,是最得力的手下。
有了这铁疙瘩,不,是令牌,那她一家的生命安全确实有保障了,果真是个不错的礼物。
她正要真心的感谢一下晏寄词,却见他挥了挥手,王泰便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徐灵姣:?
晏寄词将那暖手炉抱在怀里,躺在贵妃榻上缓了一会儿,才从旁边的匣子取出一方手帕。
徐灵姣瞧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不知他想做什么。
他将那帕子打开,里面包着的竟是一只手镯,他将手镯递给徐灵姣。
徐灵姣愣愣接过,手镯成色依旧,上面的双蝶花纹清晰可见。
她抬起头望向晏寄词,“你什么时候将它赎回来的。”
“也是不久前,突然想起你的这枚镯子,派了人问了一声,没想到还在,便赎了回来。”
徐灵姣也不知这话有几分真,不过这镯子能失而复得,她自然是十分开心,看向晏寄词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喜。
晏寄词咳了一声,“你也不必太感激我,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