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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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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元轼突然请自己相见,到底存了什么心思,方如逸的后背微微发紧,面上却惊讶道:“王爷也在附近么?”

侍卫点了点头,右手往街边的茶肆一伸:“王爷只请姑娘一人相见。”

方如逸回身看去,见那不过是间寻常茶肆,这两日下了雪,茶肆里窗户大开,好让客人们吃茶赏雪。元轼就坐在窗边,冲自己微微颔首。

也对,他是马上就要定亲的人,若是同自己在雅间相见,万一被人撞见,反倒落人口实。

还不如就在路面坐着,言行举止逾矩与否,众人都瞧得见。

方如逸略略安心,让余照先回马车里等着,自己跟着侍卫进了茶肆,走到元轼面前,低低福拜:“民女方如逸,见过王爷。”

“方姑娘切莫行礼。”元轼忙起身虚扶,请她入座,亲自斟上一杯热茶。“姑娘那日在刘家花肆受了伤,不知现下可养好了?”

“有劳王爷相问,如今已然大好了。今日民女出门闲逛,采买些年货,不想却遇上王爷。”

元轼面色和善:“本王今日出来,也是为了买些年节礼,与你选了同一日,如逸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想到一处去了?”

方如逸一听,便知他又在惺惺作态,借那副如玉般的容颜哄骗自己,赶紧低下头,故作羞涩道:“民女蒲柳之姿,岂敢揣测王爷心思,不过是凑巧罢了。”

元轼的眉眼间腾起一丝笑意:“如逸,你我都知去岁断亲,实乃迫不得已。眼下何龄不在京中,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你若同我这般生分,倒叫我心里愧疚。”

见他提起何龄,方如逸心里蹿了些火,脸上却不动声色:“何姐姐爱慕王爷风姿,一时糊涂行错了路,我都明白,绝没有怪她的意思,更没有要与王爷生分的心。”

她双目微抬,想起什么似的道:“那日王爷突然出现在刘家花肆的庭院里,可是见我遭罪,想来救我?”

元轼正要把话头往那日的事上引一引,透出自己本有相救之意,此刻听方如逸主动提起,心中喜不自禁,嘴上却故作姿态:“说起那日,真是惭愧。本王一进花肆的雅间,就听见外头大有动静,开窗一看,竟是你被人伤着了。

虽说本王丝毫不通武艺,可也不知怎的,一见是你,胆子也大了,赶紧出去想拦住那毒妇,半点没想过自己可会受伤。幸好江国舅来得及时,他武艺高,否则本王真冲上去,只怕今日就没有命在了。”

方如逸安静地听着,听见他的言辞恳切,满心里的拳拳爱护,似乎那日若没有江与辰,他元轼定要为自己拼命。

方如逸暗中掐了自己一把,眼中顿时蓄泪盈盈:“王爷如此待我,真叫我……”

她哽咽几声,勉强开口:“说起来,我应该好好谢谢王爷的,只是我身子骨弱得很,这段时日又忙着养伤,便将此事给忘了。幸亏今日见到王爷,否则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如逸,你我之间,千万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元轼突然急切起来,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的,我心里对你仍有深情,都怪何龄从中作梗,否则去岁我们便成亲了……”

“王爷慎言。”

方如逸忙打断了他的话,可目光却定定地望着他,似乎有万千的不忍不舍。

“王爷如今正在和左家说亲,虽说未过明路,但京中谁人不知,此事是板上钉钉的。王爷心里的意思,我都明白,可叹你我二人终究是有缘无份。从今往后,还请王爷珍惜眼前人,别再念着我这个旧人了。”

“可我心里却还是日夜想你。”元轼轻叹,眼神里是如许深情。“我同那左家姑娘从未有过什么情谊,若是能有法子再与你相伴一生,我定会拼尽全力,去圣上面前求他给我们赐婚。今日见你从珠宝铺里出来,我只觉得上天垂怜,能叫我再和你相遇。”

此刻,方如逸总算明白过来,今日元轼请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相见,又说了好些看似掏心掏肺的话,多半是一面勾出自己从前对他的情意,一面让来来往往的路人们瞧着看着,好传出自己仍旧对梁王有情的风言风语。

两厢里一促一逼,说不定她方如逸,又会生出嫁给梁王的念头来。

就算不嫁,对元轼而言,能勾住自己的心也是好的。

思忖间,元轼还在兀自剖白:“……如逸,就算我将来娶了左家女,可我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个……”

见他言语缠绕,似乎要和自己在这里坐上许久,方如逸心生厌恶,脑中不住地想着脱身的法子,别过头道:“还请王爷莫要再说这样的话。王爷那日的相救之恩,民女改日定会派人登门道谢……”

“谢他做什么?”

窗外忽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些不羁,有些急切。

方如逸愣了愣,转头一看,江与辰正背着手,身姿挺拔地立在外面,目光不住地在自己和元轼身上扫来扫去,眉头也皱紧了。

“如逸,那日明明是我救了你,你正经该谢的人在江府,不在梁王府。既然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为何不登门?不拜访?反而坐在这里,谢个半点力气也没出过的人?”

元轼虽说暗恼江与辰的话,可面上的功夫却做得颇足,忙起身道:“江国舅说得是,方姑娘,江国舅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该好好谢他才是。”

“我没跟你说话。”

元轼脸色一僵,顿时语塞,方如逸的心绪也不宁了。

刚才他出言解困,其实自己是十分感激的,本想随口再扯两句客套话,借坡下驴,摆脱元轼今日的纠缠。

可却忘了,江与辰不是个会按常理出牌之人。

眼下他为着给自己解围,不管不顾地把元轼的面子驳了去,要是自己不留下来劝和一番,只怕元轼这个小肚鸡肠之人,会从此记恨上他。

若果真如此,岂不是她方如逸的错?

思忖片刻,她稳住心神,正要开口说两句套子话,把江与辰打发走,再好好安抚元轼。

就在这时,江与辰却突然单手撑住窗沿,从外面翻了进来!

茶肆里的客人们,本就注意到了这边动静,这下更是惊呼连连。

一个茶客去过刘家花肆,认得江与辰和方如逸,胆一肥,扯着嗓子喊道:“江国舅,你还真缠上方姑娘了啊!”

“缠?”江与辰眉梢微扬,身形轻快地走到方如逸面前,盯住了她。“我只是想来问问,救你一场,为何不知恩图报?”

方如逸躲开他的视线:“江国舅误会了,民女并非不报,而是还未想好何时登门。”

“原来是这样,倒也情有可原。”

江与辰点头落座,拿出一个不知从哪里顺来的茶盏,自顾自倒了杯茶,示意方如逸坐下:“虽然救你不过是我的举手之劳,但你对我,可要涌泉相报啊!”

茶肆里的客人们低头忍笑,可笑归笑,心里对方如逸的同情却添了几分。

抬头见元轼在一旁站着,江与辰忽地换上一副笑脸,随意饮了口道:“王爷,实在对不住,刚才我见如逸明明能出来闲逛,却不去我那登门拜谢,这气一上来,却先冲王爷去了。”

元轼心头的火灭了不少,不甚在意地客套两句,回身坐下,心中暗忖这江与辰素来是个说话放肆的,在圣上面前也没规矩,自己竟跟他计较,实在可笑。

方如逸却备感惊讶。

她听说江与辰心气颇高,从来只有别人给他道歉的份,绝不见他跟别人说什么“对不住”的话。

今日忽然改了性子,赶在她开口之前,对元轼陪了个笑脸,反倒让她不大习惯了。

“你们两个,今日怎么在这里吃茶?”江与辰望着方如逸。

元轼只当他缠上了方如逸,暗自生出解围的意思,忙道:“方姑娘的伤势才好不多久,想着年节将近,便出门采买年货。本王也是,这才遇上了。江国舅来之前,我们正说起那日在刘家花肆的事。”

江与辰没有回头看他,仍旧侧着身子冲着方如逸那头,对元轼的一番话翻了个白眼。

方如逸从那白眼中读出“快点把这个假惺惺之人打发走”的意思,赶紧低头饮了口茶,掩住笑意,见座上无人开口,才缓缓道:“刚才王爷提起那日的惊险,直说多亏了江国舅及时出手,否则,只怕民女早就没命了。”

见她言语间全是维护自己的意思,元轼心满意足。

今日请方如逸小谈的目的已然达到,江与辰是个难对付的浪荡子,眼下又念着方如逸不曾拜谢的事,心里存了气,说话时连头都不肯扭过来对着自己,实在没必要多留几刻。

他干脆拱手道:“既然江国舅与方姑娘有事要谈,本王不便久留,告辞。”

江与辰随意挥了挥手,见他出了茶肆,消失在街口,这才松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对方如逸伸出两根手指,笑得满心畅快:

“加上今日,你得谢我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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