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
……
第二日一早,芯元依旧穿了宋兰花的墨青衣裙,脸上也没涂抹脂粉。
见她这样,张小翠惊讶:“小妹,你就这样去见何水来?你不打扮漂亮点,那何水来怎么迷上你?”
“大嫂放心,我有办法。”
芯元揣着个馒头,慢悠悠出了门。
她第一次觉得天这么蓝,花草这么香。
虽然如今的生活,若是按照吃穿用度,远远不能和她以前比。
可从前毕竟是从前,多想无益。
至少现在的她,手里有馒头吃,还不用干活,真好。
芯元慢悠悠往山上走,山路向上,芯元有些累了。
她心里有些担忧,以后跟着何水来住山腰上,上下山可不得累死她!
芯元穿过林子,继续向上。
她沿着小路往上走,一抬眼就能看到半山腰的一片栅栏了。爬坡向上十分累人,芯元走得气喘吁吁。
她在路边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等到院门前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院门没有关严实,芯元抬手正要叩门,一阵风吹来,“吱呀”一声,木门被吹开。
门内之景,落入芯元眼中。
院中站着一名男子,背对她而站,他裸着上半身,只穿一条墨色长裤。
此时,男子正举起木桶,往自己头上浇水。
他肩背宽阔结实,看得让人脸红心跳。
芯元惊得地呼一声,急忙转过身去。
何水来听到动静,立即放下木桶转身,然后,他看到了背过身的芯元。
她气喘吁吁的,让何水来也窘迫起来。
“宋姑娘,稍等。”何水来迅速进屋去穿衣裳。
原来,他今日一大早起来,整理草药,打算明日一早拿去城里卖掉,换了银子置办聘礼。
他忙活一早上,热了一身汗不说,身上也沾了不少草药枝叶,何水来怕身上痒,便用水冲凉,不料正巧被宋姑娘瞧见。
他家远离山脚的村子,住在半山腰上,平日里几乎无人前来。哪里知道今日宋姑娘却跑来了。
幸好没脱光。
何水来庆幸。
他迅速进屋去换衣裳。
芯元面红耳赤。她转过身,瞪着被何水来扔在一旁的水桶,嘴里小声嘀咕:“真是的,大白天的居然在院子里沐浴,羞人。”
不会长针眼吧?
她正思索着,何水来已经出来了,他穿着一身雪青色布衫,头发湿漉漉地扎起,水顺着他鬓角流下。
芯元眨眨眼,鬼使神差地觉得眼前这村夫,有几分俊美。
她回神,何水来已经从屋中走出。
“宋姑娘,有事?”
“嗯,我来你家看看,我们就要成亲了,可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呢。”芯元没有说实话,张小翠那些歪门邪道,她没必要让何水来知道,反正以后她也会和兄嫂保持距离。
何水来点头:“好。你随意看。”
……
芯元惊讶的发现,何水来家的院子真大,除了屋前有一片空地外,左右都有一大片菜地。
上面种满了绿植。
“你一个人,种这么多菜?”芯元诧异,吃的完吗?
何水来面色微僵:“这是草药。”
“……”芯元讪讪:“原来是草药啊,你真勤快,种这么多!”
张小翠之前说,何水来有养家糊口的本事,看来真不假。
“这些可以卖钱。”何水来解释,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太闲。免得总是回想过去罢了。
“宋姑娘,你自己随意逛逛,我去给药田浇水。”
芯元点头:“我可以去屋里看看吗?”
“随意。”
于是芯元便自己走走看看,她逛了院子,走去木屋。
何水来家的院子很大一片,屋子却小,只有两间木屋外加一个厨房。一间是他的住所,一间是杂物间。
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桌一柜。
而杂物间,则有一个药材柜子,柜上有几十个抽屉。
每个抽屉的铁环扣上,都挂着一块木牌,那正是何水来之前让芯元描的名牌。
芯元看过了屋子,又去外面的小厨房。厨房是泥砖搭建的,搭在木屋一侧。
厨房虽小,却收拾得干净整洁,整体看来,芯元还是满意的。
她这个境地,只想平平淡淡过好余生,什么荣华富贵出人头地都是过眼云烟。
土灶里的木炭还有余温,灶上放着一只陶罐。陶罐被盖得严严实实,似乎在煮些什么,隐隐飘出些香味。
芯元有点馋,不过内心残留的那点矜持,让她忍住了。
她快速离开了厨房。
芯元出来,看到何水一手提着木桶,一手拿着水勺,还在给草药浇水。
他刚冲过凉,额头又冒出了晶晶的汗珠。
芯元目光盯在他额头上,明明那一道疤在他脸上格外突兀,她却并不觉得难看。
看久了,她竟不觉得那疤痕突兀了。
何水来直起身,看向芯元:“宋姑娘,可有觉得什么不便之处?我可改建或重新布置。”
“不用了,这样就挺好。”
何水来点头,并未再问。在芯元来到宋家村之前,她的一切早就沸沸扬扬传开了。
他知道她从前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金尊玉贵,受尽宠爱。
她吃穿用度,与如今是天壤之别。他只是想尽力让她过得稍微好一点点。
何水手里木桶水用光了,他院门口附近,那里放了两只大水缸,他从水缸中取水。
芯元目光追随,看着他一举一动,忽然问:“何水来,你家主半山腰,这水是从何而来?”
何水来解释:“去山下挑来,这里距离山下其实并不远。”他脚程快,挑两桶水一个来回只需要小半个时辰,权当活动胫骨。
芯元咋舌:“这天气冷些也就罢了,等到了夏日,需要日日沐浴,你每日得去山下挑水,不麻烦吗?”
以前何水来一个人用水少,以后她和他一起住,到了夏日,她需得天天沐浴。
那样的话,这用水岂不是天大问题。
何水来道:“沐浴的话,我会趁着天黑去河边沐浴。另外浇地的水,则可将雨水存下来,倒也不至于用水不便。”
“……”芯元盯着何水来,面无表情。
何水来似乎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一点幽怨,可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两人相对沉默半晌,芯元幽幽问:“那我呢?以后我也要去河边沐浴吗?”
何水来一个大男人,敢趁着天黑去河边沐浴,因为他被人看到了也无所谓。
可她不一样啊。
即便她骄矜如今所剩无几,可她还是无法做到去河边沐浴!
何水来恍然大悟,对啊,她是姑娘,不能去河边洗浴。
“你放心,你要用水,我便去挑,不会让你困扰。”左右不过每日多挑两桶水。
可芯元却还是眉心微蹙,“那样的话,可就辛苦你了。”
即便何水来愿意不辞辛苦每日挑水,可这般用水无疑让她不安,不敢痛快用水。
且日子长乐,夫妻之间少不得磕磕绊绊,万一这何水来不愿给她挑水,她又该当如何?
“不辛苦。”
芯元来何水来家里,本就是做个样子给张小翠看,眼看时辰不早,她便告辞。
“我先回去了。”
“宋姑娘稍等片刻。”何水来叫住她,随后他快步转身进了厨房。
透过窗,芯元看到何水来打开灶上的陶罐,从柜中取出一只大碗,而后冲里面舀出肉块,装了满满一碗。
随后,他用碟子将大碗盖好,又放入竹篮中,提着出来。
“我昨日晚上抓了一只野兔,炖了一锅肉,我一个人吃不下,你拿些回去。”
芯元接过,她轻轻道了一声谢。
或许刚才她去厨房,他就发现了她馋这锅兔肉了吧?
芯元啊芯元,你可真没出息啊!嘴馋也就罢了,还叫未来夫君给看出来了。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即便心里如此想,芯元还是没有拒绝,她伸手接过了竹篮。
因为不管她理智如何,她就是嘴馋,她就是想吃肉。
管它从前如何矜贵脱俗,可如今她只是个想吃肉穿衣的寻常村女了。
芯元觉得,过去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坦然,可心中多少有些难过。
……
张小翠一早上哪里没去,就在家里等芯元。
芯元一路回来,心里有事,神色怏怏。
张小翠见她如此形状,心里咯噔:“小妹啊,怎么回事?事情没成?那何木头不是真瞎了,不肯娶你吧?”
芯元摇头:“我好说歹说,把口水说干了,终于说得他动了心。不过何水来说到底只是村夫,他还是挺畏惧钟世子的,这婚事他答应得勉强,我还真怕他反悔。”
“不是吧?都答应了还反悔,他怎么能这样?”张小翠急忙说。
“大嫂,你就别管这个了。当务之急你赶紧去找柳华君拿到银子,免得她翻脸不认账。拿了银子,你把我那份分给我。我拿到了银子,心情舒畅,也有余钱打扮自己,才能更好的拿住何水来。 ”
虽说芯元有私心,但她这话没错。张小翠点头:“不错,得趁你嫁人之前从柳小姐那要到钱。免得她事后反悔。小妹你放心,明日我亲自进城去找春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