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菩萨，希望你保佑他一切都好。”狄小凡跪在佛前默默祈祷，却不敢将心中的名字宣之于口。因为，那段过去，只能是个秘密。即便她知道，她现在说了，也不会有人真的就听到了并传扬出去，但她仍旧不敢。因为她，必须谨慎。

“人都说佛能普度众生，那么佛祖你能助我早日脱离苦海吗？”狄小凡无声地望着佛祖，默声探问着，渴望它告诉她——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她知道佛祖恐怕也无能为力。

直到一阵特殊的铃声响起，狄小凡知道是杜盛业的电话。

狄小凡没有犹豫地接起，“喂……”

“我今晚五点到。”

“好。”

狄小凡和杜盛业的之间的对话，永远是最简洁的。虽然他待狄小凡还不错，并没有虐待过她，但狄小凡仍旧怕他。而且，这种怕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怕。所以，狄小凡从来对他说的话，只说是，只说好。从来都不敢拒绝。

狄小凡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打车回去，大约需要半小时。去菜场买菜，大约需要十五分钟。从菜场到家，需要五分钟。烧饭，大约需要半小时。关键是，这份汤要煮七十五分钟才好喝。洗澡、换衣服、化妆，还需要半小时。所以，狄小凡现在必须抓紧赶回去。否则杜盛业到的时候，她恐怕还未准备好，这样就太不称职了。

狄小凡看了一眼镜子，妆容很得体，一点儿都不浓艳妖娆，而是好似不觉有太明显的化妆痕迹。因为，狄小凡刚学化妆的时候，杜盛业说过，最好的妆容就是看不出有化妆，却让人觉得你天生丽质。狄小凡一直以此为目标。虽然半年多来的努力，不能说已经做到毫无瑕疵，但她总是想方设法做得更好些。为此，她搜了很多视频，还在图书馆里看了很多书，这才修炼出了些许技巧。如今，若不细致挑剔，她的妆容还是非常过得去的。

狄小凡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6点55分，还有5分钟。狄小凡仔细想了想，还有什么没做的？菜都准备好了，汤还要煲一会儿，是15:53分放上去的，17:08分才能好，水果她也已经洗干净准备好了，嗯……对了，他喜欢的茶，她还没有为他泡！

狄小凡想着茶的事情，便迅速来到客厅。她一下就找到了，他上次带回来的竹镇新茶。拿上玻璃杯，按照他教的法子，用茶勺取一小勺茶叶，然后用85度的水泡开。

狄小凡将玻璃杯放在托盘上，拿到茶几上，放在杯垫上。然后看了一眼钟，16:58分，还好，还有两分钟。

却不想，家里的电话这时响了。

狄小凡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猜到了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却没有能力改变，所以只是任命地接起，“喂……”

“今晚我有事，不能过来了，你不用等我了。”

“好。”

电话，就这样切断了。而狄小凡，早已经习惯了。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狄小凡在沙发上略坐了坐，调适了一下心情。

接着，她回房间拿书、铅笔和笔记本。

然后，她又回到客厅。她将书打开，翻到书签夹着的地方，继续看。

有不懂的地方，她就圈上或打上问号。觉得很有益的地方，她就用笔画出来。

待这一小节看完了，狄小凡开始认真地完成课后练习。

一共5题，都不难，狄小凡很快就做完了。

她翻了一下答案。对了4题，她还是开心的。不过，不知道那一题错在哪里，狄小凡不自觉地用笔抵着下嘴唇思考，这是她拿着笔想问题时的习惯。

查了许久，也不知道问题的所在。但是狄小凡听到了闹铃的声音，她知道汤煲好了。于是，她不得不起身，到厨房关火。

已经是秋天了，水凉的很快。客厅上的茶，已经不太烫了。狄小凡喝了一口，味道很清香，怪不得他喜欢。好东西，人人都喜欢，狄小凡也不例外。不过，只有在杜盛叶说他来、后来又没来时，狄小凡才会喝掉这杯为他准备的茶，平时她从来不喝。因为，有些东西，从来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贪恋的。这些年，她从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喝完茶，狄小凡起身端菜和饭到餐桌上，一个人享受六菜一汤。所有的菜，都是按照杜盛业的口味煮的，但是今晚吃的人只有她一个人。

菜和汤都是按照两人份煮的，量着实有些大。狄小凡不习惯浪费。所以，吃不下的那些菜，一会儿她会用保鲜膜封好，放在冰箱里。明天，她会热一下，继续吃。这样，明天也不用煮饭了，多省力啊，挺好的。刚刚的那道题，到底是哪里不对呢？狄小凡这么想着，就愉快地把饭吃完了。

等吃好饭，洗好碗，也才18点04分。狄小凡又回到客厅，拿起刚刚看了一半的书，继续读下去。

等狄小凡再抬头看钟的时候，已经21:57了，她觉得应该收拾一下，上床睡觉了。于是，她放好书和笔记本，拿上睡衣，盘好头发，带上浴帽，准备去卫生间冲澡。

等来到浴室，她才发现自己还未卸妆。于是，她只能无奈地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卸妆。这一直是她最不喜欢做的事情。

但，只要杜盛业来这里过夜，她便不会在睡前卸妆。通常，她会等第二天起床，他走以后，她再卸妆。

这套化妆品，据说是日本进口的，牌子很出名。但有多出名有多贵，狄小凡并不十分清楚，因为是杜盛业送她的。她还听说，这套化妆品遇水遇汗不化。这个她是一直有体会的，确实如此。不过，卸妆就很不容易。所以，狄小凡一直不太喜欢用。除非知道杜盛业要来。否则，她平时从来都不高兴用。

做完最不喜欢的事情，狄小凡深深吐了一口气，稍稍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她才又走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狄小凡走进房间，看了一眼台子上的那些上好的护肤品，只倒了一点儿爽肤水，其它她都没有兴趣用。

拍完爽肤水，她便掀开被子，闭目睡下。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感到后背的力量。她猛然意识到，是杜盛业来了！

杜盛业很少如此，但是偶尔他会这样做，不声不响地就来了，然后将她从梦中唤醒。

在这件事上，狄小凡一直很被动。

但她已经从一开始的懵懂，到现在变得非常配合。这都要因为杜盛业这些年教的好。

黑暗中，不需要说话。

直到杜盛业满足了，他会放开她。

然后，狄小凡习惯性地起身去冲澡。其实，这习惯是杜盛业培养的。他说，这样利于身体清洁。狄小凡的理解是，他有洁癖。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狄小凡从来不违抗他的要求。

狄小凡披着睡袍，走出房间，走到卧室外的另外一间浴室去淋浴。

待清洗干净，擦干身体，她又穿上刚刚的睡袍回房。

这时，杜盛业已经在主卧室自带的浴室里洗干净了。脏的床单，也已经被他扔在地上了。他披着浴袍，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显然，干净的床单，是等着狄小凡来换呢。

于是，狄小凡很认命，也很迅速地从橱里拿出床单，开始铺床。

卧室的小灯，已被他打开了，有一种昏黄的朦胧。

在狄小凡认真铺床的时候，他开口了，“最近功课怎么样？”

“还行。”狄小凡一面铺床，一面回答。

他没有再问。

等狄小凡铺好床，他也未说一句话，只是掀被上床。

于是，狄小凡也掀开被子，迅速躺好。然后关灯。

今天，狄小凡很累。早上都是课，下午去了一趟本城很出名的寺庙，后来又赶回来做菜烧饭，刚刚又被他狠狠地折腾了一次，完全没有力气再想别的，就想睡觉。

可是杜盛业不想睡，所以他又说话了：“钟明亮回来了，据说下月初，定在博物馆，要举办为期两周的画展，展出的都是他这些年最中意的作品，你有兴趣去看一看吗？”

狄小凡被这条消息怔住了！

狄小凡心中百感交集，眼泪瞬间爬满了脸颊。钟明亮成功了，她该为他感到高兴的。菩萨保佑，响应了她的祈祷。可当年那样让人痛苦的场景，不禁又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不想再想起了，所有的一切都该忘了。只要明亮哥一切都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过了很久，也好像只是一瞬，听到身后的人又问道：“后悔吗？”

狄小凡知道杜盛业指的是什么，但是她没有资格后悔。

-

清晨。

狄小凡按掉闹铃起床时，杜盛业已经走了。

不过，闹铃的时间，显然被改过了。狄小凡也没有多想，因为时间紧张。只有半小时了，就要上课了。她迅速换了衣服，将头发扎成马尾，拿上书包，到楼下取了自行车，便一路飞速，直奔学校。

到教室门口，正好打铃。

狄小凡为自己没有迟到而松了一口气。

虽然班级里常常有人不来或者迟到，但是狄小凡想做一个好学生，也一直这样坚持着。

狄小凡已经24岁了，但是现在她却在读成人大专三年级，还有不到一年毕业。

通常的人，22岁就该本科毕业的。而她的起步，算是很晚的，所以她很珍惜可以上课的时光。这也是她感谢杜盛业的地方。他从来没有阻止她，甚至帮助她，让她完成这个微弱的梦想。

课一直上到中午才结束。狄小凡想着下午还有两节课，于是也懒得回家，便在学校的食堂随意用了一点。对吃的，狄小凡一向不太上心。不是杜盛业的挑剔和教导，狄小凡恐怕到现在也只能煮粥或煮面给他吃，绝对烧不出本城的地方菜色，更不要说煲汤了。

看着远处几个同学在喂一只流浪狗，狄小凡不禁想起在家乡时，她也养过一只小狗，她叫它黄黄。它个头很大，很听她的话。每天上学，它都送她去。每天下学，它都来接她。

从她很小的时候，黄黄就被大伯父抱来了。等她懂事时，他们已经相伴了好几个年头。狄小凡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大伯父。大伯父过世后，她便只有黄黄。

她曾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可是，它死了，因为她！

每当想起黄黄，她都会忍不住流泪。

所以，狄小凡再也不能养狗了，因为没有人可以替代黄黄。而她一看见狗，就会想到黄黄的死，她会觉得痛！

下午讲课的老师，条理不清晰，说话语速也有些慢，普通话也不太标准，有很浓的本城口音，很多同学都纷纷离开了。

可狄小凡，还是坚持留下了。

等到下课的时候，班级里只有狄小凡一个人了。

老师长叹了一声。

狄小凡能感觉老师的落寞。但是他们这样的班级，同学大多都是为了混文凭的。就是课上得最好的老师，也不能保证出勤率。

看到老师要走，狄小凡忙拿出笔记本，追到讲台前，将自己的不懂问了出来，“老师，这道题，我不太明白，你能给我讲一下吗？”

老师没有马上解答她的问题，而是接过她的笔记本，仔细翻了一下，接着才问她：“这书上面的课后习题，你都做了？”

她诚实地点点头。

老师露出了一抹笑意，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狄小凡。”

“你是个好学生，我记住了。”

听老师这样表扬自己，狄小凡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做为一个曾经辍学过五年的学生，她自认为没有资格听这样的表扬。

老师没有再说别的，而是认真地给她讲解了这道题。讲完后，老师还特意介绍了几本参考书给她。他告诉狄小凡，现实情况要比例题中说的复杂得多，他嘱咐她多看些参考书。这样才能多些思路想问题，毕竟他们这个专业还是很有实际应用价值的。狄小凡赶忙记下老师说的书目，然后礼貌地谢谢老师。

下午有点时间，狄小凡去了趟学校图书馆。老师开的书目，她借到了两本。还有一本书，学校的图书馆没有。不过，她查到本城的市图书馆有，公交车过去大约1个多小时。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决定要乘车过去借书。

等她回到家，已经是晚饭时分。狄小凡从冰箱拿出昨天剩下的饭菜，随意热了热，便吃了。

迅速洗了碗，收拾干净厨房，狄小凡便拿出书，开始用功读了起来。

她读工商管理专业，所学的专业课也是种类庞杂。不说别的，单说会计这门课程，就是易学难精。学了两年多，狄小凡也只能算是略懂了一些。由于知道自身的不足，所以狄小凡读书总是格外用功。

晚上睡下去时，狄小凡觉得很充实，也很疲倦，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杜盛业又不言不语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