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奶奶
“霜降,把这个鹅腿吃了。”
“霜降,这儿还有个鸡胯。”
“不要了,姥姥,我吃不了。”
霜降直接护着自己垒成金字塔尖的碗,拒绝任何投喂。
“爸,妈,你们自己吃,霜降吃不了这么多。”
霜降小鸡啄米式点头,感谢苏金雁女士的金口玉言。
“年轻人身强力壮的,要好好吃呢,可不敢学电视上减肥,把身体都搞的不好了。”
姥爷笑眯眯的,趁人不注意,把块好排骨放进霜降碗里,看着孙女儿无奈亲口吃掉,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那桂琴怎么了,见我跟见了鬼一样。”
“要给霜降说她儿子,让我们撅了一顿关门口了。”
“爸,是不是你拿着刀子把人吓着了。”林向荣记得老爷子出去手里还拿着刀。
“那估计就是,我一时半会儿给忘了。”姥爷并不在意这个,反倒是记起金雁刚才的话。
“她王桂琴脸大烙饼子吃呢,她那儿可不是个好东西,不好好上学,流里流气的,欠着都不要。”
“就是,咱们孩子长得这么漂亮,学历又好,以后肯定能找个称心如意的。”
姥姥的滤镜八尺厚,霜降已经习惯了。
一顿饭吃饱喝足之后,就到了拉家常时间。
都是几个大人说,霜降在一旁听着。
姥姥就坐在床边看着电视说着什么,忽然感觉手心一重,一沓子红皮就放在了手心里。
“霜降呀,你这是干什么?快拿回去,姥姥可不敢要。”
三个人停下说话的步骤,姥爷回头看,他手心里也同样被放入了一厚沓。
苏金雁和林向荣也没料到这个,霜降也没跟他们提。但是看到两个老人抗拒推送的动作心里暖烘烘的,孩子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心地善良又疼人。
“反正我给了,你们可不能再给我送回来,送回来我是不收的。”
“也别看我爸我妈,他们也不敢要的。”
霜降摇着脑袋,直接退到里面。
“你这孩子,你给这么多,你让你姥爷跟我心里咋安宁,你挣个钱也不容易,怎么能给这么多。”
“就是,太多了,我们不敢拿。”
“孩子给了,你们就守着吧。”苏金雁倒是没什么,反正是给自己爸妈的。
林向荣想了一下自己的妈,估计这辈子都收不上这么一笔钱了。
姥爷从自己手里和姥姥手里各抽了一张。
“这二百呢,我俩儿就收下了,剩下的你拿回去,不敢再给了。”姥爷把一把钱塞到霜降靠着的枕头底下,冲霜降笑了笑。
不太明亮的白炽灯泡下,老人的眼睛亮得惊人。
霜降只好把钱又拿了回来,这下两个老人的心才算是放进了肚子里。
经历了这一波,所有人都没有聊天的兴致了,都开始洗漱收拾睡觉。
霜降一个人一间,苏金雁和姥姥一间,林向荣和姥爷一间。
霜降离得远,不知道这些人还在继续聊下去。
林向荣这边还好,跟丈人聊了一些霜降的事情,虽然惊讶但是还能克制,感叹着女儿和女婿的福气。
姥姥确实没忍住,苏金雁怀疑自己忍不住哭是不是和她妈有关系,情到深处就哭。
“金雁,你不知道,我把俊清抓这么大,那孩子连一毛钱都没有给我,我也不是问他要钱,就是寒心,逢年过节都不打电话问一下我和你爸,反倒是霜降,啥时候都打电话问我吃的怎么样,穿的怎么样。”
她妈这情绪太激动了,苏金雁想了一下,还是等她情绪平复了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收拾完毕,一行人出发就要走。
“也不等把饭吃了再走,我还想着你们中午走,我好做了吃的,你这一言不发就要走,我都没来得及做早饭。”
姥姥拉着霜降的手,依依不舍,诉说着思念。
“妈,我们还要给车上牌呢,想着早着去好一些。”
霜降觉得不急,不过她爸妈倒是觉得挺重要的。
姥爷比较细心,在屋子里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他虽然年纪大了,可眼神好使。
床上靠枕头那边漏了一点红角,他取开一看,这不是昨晚那钱嘛。
这孩子!
“霜降,等一下。”姥爷腿脚利索地小跑出来,霜降她们的车刚下第一个坡。
“快走,爸,我姥爷要追上来了。”
“追上来怎么了?说不定是什么东西落下了。”林向荣不解。
“我给我给姥姥姥爷给的钱让发现了,等追上了就送过来了。”
“那确实得走快点。”
档一换,林向荣正准备一脚油门,结果半坡上来了一辆白色SUV把车堵在了半道上。
“这车来的可真及时。”霜降一脸无奈。
林向荣看着那熟悉的车牌号,脸黑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呀,让你不给你非要给,我跟你姥姥根本就不缺钱花。”
姥爷手里捏着的一厚沓钞票吸引了所有目光。
霜降推让的手还停在半空,白色suv车辆下来一个容貌干瘪的老太太,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来。
“你为什么拿这么多钱,凭什么拿的?”
姥爷赶紧抓紧钱,往身后藏,这徐老太是个雁过拔毛的人,一粒米都别想从她指缝里漏出来。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你手里得有小一万,不是借的吧,是问我们要的吧?”
姥爷涨红了脸,他不是个擅长说嘴的人。
“这钱不是我要的…”
“是我硬要给的!”
霜降让姥爷让开,从车上下来。
昔日里尖瘦的身形,在幼小的她记忆里是庞大的、不可抗拒的。
一旦犟嘴,就是一顿毒打。
但她现在长大了,甚至比这个记忆里的奶奶高出半个头,霜降在面向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也会充满压迫感。
“这就是你跟奶奶说话的态度?”
霜降盯着她,懒得装,嗤笑一声,歪了歪脑袋。
“谁奶奶?”
“老四,你死哪里去了?”
林向荣搔搔头,咬着牙从车上下来。
“妈。”
徐老太神情刚得意起来。
林向荣就快速地给下了话。
“这事我做不了主。”
“你是个干什么吃的,还能让个毛头女子给拿捏住。”
徐老太看人的时候喜欢觑着眼看,额头的皱纹堆在一块,积成条条侧侧的沟壑,整张脸看起来阴气瘆人。
“怎么?念了个书城里呆了几年,回来不认人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要不说她蠢呢,永远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恶意,哪怕是利益驱使,也会带着理所应当的表情,高高在上的伸出手。
好像脑子里面的弦被割断。
哪怕伏小做低呢?装,都懒得装。
霜降看着她,咧嘴笑了。
“谁奶奶?”
徐老太被两次的询问冲昏了头脑,她伸出干瘦的指头,指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人,声嘶力竭。
“你这是欺师灭祖啊~”
她甚至是唱念出来的,就像是给死人哭丧,霜降听着,想笑。
“我的祖可不在你这。”
徐老太终于明白过来,她拿捏不了霜降,霜降没有她的血脉,她从根上都没有一丝与她关联上的东西。
情没有,理也没有。
但她会撒泼打滚,胡搅蛮缠。
“我不管这些,只要你是老四的孩子,你就得听我的。”
“那你看他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爸,上车。”
“老四,不准去。”
suv驾驶位上的林向武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下了车,内心也在埋怨他妈,说话这么极端干什么。
“老四,妈情绪有些激动,你先上车回去,我来安抚咱妈。”
林向武在身后扶了他妈一把,小声嘀咕。
“妈,你这么会把老四越推越远的。”
徐老太绷着脸,不说话。
霜降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三伯,倒是个人精,出来打圆场,好话让他说了,坏名让徐老太担了。
林向荣没有上车,就是在犹豫。
苏金雁怒了,车窗一打开直接就怒吼。
“你上不上车?不上就滚!”
林向荣像得了救赎般,瞬间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他真是昏了头,竟然对他妈还保佑一丝幻想。
“姥爷,钱你收下,随便花,不够了我还有,你是买吃的买穿的都行,撒着玩都行,总归,这是我的一番孝心。”
“胡说什么呢?钱我捏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撒着玩?”
姥爷瞥了一眼徐老太的紫茄子脸,心里舒畅又窃喜。
“孝顺是给自己的,同辈人,这徐老太真是难讲。”
“好!那姥爷就赖着老脸收下了。你之后有时间一定要常来玩啊,我跟你姥姥都想你的很,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爱你。”
“出去了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看你才来了半天,姥姥都没有和你好好处处,你就要走了…”姥姥有些情难自已,抓着霜降的手不放。
徐老太脚像在地上抓了根,只觉得一切都在刺眼,扎她的心。
她知道,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毒的!
胎里面就带了坏种子来克她,压着自己给这两个老精怪做脸,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发达了。
还没飞起来就着急送羽毛,我看你飞的高,摔得惨!
徐老太眼睛里射出一道精光,硬气了一句。
“我们走!”
林向武这才松了口气,没再嚷就行,后面还有机会补救。
白色SUV一直退到路边,那辆气派的黑色宝马这才傲然地拐着弯,一路向北。
林向武盯着车屁股的尾灯,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烧的他五脏六腑,具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