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1
水鬼信心满满解释道:“这种小姑娘年轻时横死,多半是放不下家人的,就算放了也不能转生,得先让他们亲人见面,好好道个别。”
“等切断了亲缘牵挂,好好盘问盘问,让她说出杀她的是谁,把凶手捉了,问题就解决了。”
小姑娘腹部有刀伤,显然是被人害了。
“有道理。”郁小白点头。
她看向老头儿:“黄老爷,府上可有种槐树?”
“槐树?”黄老爷一愣,显然是不清楚。
倒是小厮一拍手:“有有有,后院的枯井边就有一棵大槐树,有好些年了!”
“嘿,枯井边的槐树,妙啊!”
水鬼嘿嘿笑:“枯井终年不见天日,本就聚阴,槐树遮蔽下阴气成倍滋生,枝条用起来事半功倍。”
“那就好,劳烦带我去取一根槐树枝。”郁小白点头:“令千金的病症,有法子能解。”
闻言,黄老爷大喜:“那快去!阿福,你快带道长去!”
“好嘞!”
阿福在前头麻溜带路:“您跟我来!”
一边走,阿福一边碎嘴子:“道长,我们小姐当真有救吗?”
“嗯,不骗你。”郁小白眼睛都不眨。
“那真是太好了!”
阿福欣慰一笑:“唉,您可能也听说了,这些年我们府里不太平!自前年大夫人死后,后院的姨娘们接连病死,几位小公子又在外求学,只剩个大小姐陪在老爷身边!”
“若是大小姐再没了,老爷要伤心死的。”
郁小白看了一眼后院深深的庭院:“姨娘们都是生病吗?”
“可不是!”阿福叹了口气:“也请了大夫,都说不上来是个什么病,缠绵病榻几个月,整整九房姨太,都去了!”
“我们老爷心中愧疚,这两年也没有再娶妻,形单影只的。”
嚯,死这么多。
“唉,大小姐可千万要保住啊!”阿福双手合十:“别再折磨我们老爷了。”
说话间,两人穿过长长的游廊,一路往后院走,果然在厨房边的枯井边看到一棵参天大树,枝叶茂密,枝干粗壮,看着有百年之龄了。
“就是这棵树了!”
阿福殷勤:“请问您要几根树枝,我帮您折!”
“不用,我自己来。”
郁小白拒绝了,她按照水鬼的指示,围着大树走了几圈,嘴里默念步法:“左三右四上七下一……”
随着她脚下踏出步法,大树无风自动,枝叶哗啦啦作响,落叶纷纷。
候在一边的阿福只觉浑身一阵阴冷,仿佛坠入冰窟,骨头缝里都透着风。
而这时,咔嚓一声,一根槐树枝突兀地断掉,落在郁小白的手中。
她握着这冰冷的枝条,点点头,又走到树边的枯井旁,虚空点了点:“水来。”
阿福瞪大了眼睛,眼看着枯井一阵作响,泉水竟然咕咚咕咚从下面冒了出来,沾湿了垂下槐树的枝叶后,又倏然退去。
“我的天爷啊……”他喃喃自语:“这次真的请到高人了,小姐有救了!”
水鬼也嘀嘀咕咕:“这枯井里的阴水竟然这么多,看来下面埋了不少骨头啊,啧,这黄府不简单。”
“好了,我们回去吧。”
郁小白握着着新鲜出炉的槐枝,跟着阿福回到了小姐闺房。
然而那房间的门却关着,门口守着一高一矮两个丫鬟,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怎么关着门,老爷呢?”
高丫鬟一个哆嗦:“老爷在里头呢,刚才又来了个天师,他吩咐把门关着,不让人进,说小姐是魂丢了,要把小姐的魂叫回来!”
矮丫鬟补充:“他一来,才叫了两声,小姐就睁开眼睛了,老爷开心得很。”
郁小白眼睛一眯,那姑娘都死透了,还能睁开眼?
阿福也是一愣:“这是好事啊,你们这是什么怪模样?”
一个个看着跟吓破了胆似的。
高丫鬟嘴一瘪,压低声音:“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对劲,小姐看着太瘆人了!”
她话音未落,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只见黄老爷满脸欣慰地搂着女儿,那小姐头低垂着,看不清神色,但确实站得很稳,很有力。
郁小白扫了一眼房内,那个小姐的阴魂已经消失了。
“奇怪……”水鬼嘟囔:“这人身上的死气都消失了,没理由啊,难道这道士真的能起死回生?”
黄老爷搂着女儿出门来,阳光照射下,那小姐也没有丝毫异常。
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紧接着一个面容平凡,身量普通的青年道士在两人身后出来,沉声道:“黄老爷,小姐已经痊愈,不过身体虚弱,得按我给您的方子,多多进食补一补。”
“记得我交代您的,切勿让小姐吃错东西。”
黄老爷大笑:“好好好!真是多谢天师救我的娇娇儿一命,您是我们黄家的大恩人!”
“阿福,给天师取八百两白银,给太师置些行头!”
那青年人一拱手:“我师门一向行善积德,除魔卫道,绝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黄老爷乐善好施,善举远近闻名,能帮上您的忙,我倍感荣幸。”
说着,他摸了摸肚子,有些羞赧:“不过行了许多路,腹中饥饿……”
“备饭!”
黄老爷大手一挥,“让厨房摆三天流水席,宴请父老乡亲们,庆祝我儿痊愈!”
“再给天师单独做一桌,要最好的食材!”
青年道士一拱手:“那就却之不恭了。”
黄老爷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郁小白:“这位道长也一起吧,你们是同行,也好交流切磋一二。”
“多谢老爷。”
郁小白点头,顺手把刚才的槐树枝插在腰间,看向青年人:“在下郁小白,兄台贵姓?”
青年道士微微一笑,目光在槐树枝上停留片刻,从容答道:“免贵姓柳,名山。”
柳山?
郁小白挑眉,想起了柳家村那废弃的破庙,庙中神像便是叫这个名字,不过那神像破败,已看不出面容是否与眼前这人相似。
或许只是重名?
“柳道长高招,轻轻松松就救回了黄小姐,我确实想同您讨教一二。”
郁小白一摆手:“那我就不推辞,要来沾沾黄老爷的喜气了。”
黄府动作很快,一桌山珍海味一会儿就摆了上来。
席间就郁小白和柳山两位客人,黄老爷似乎忙着去照顾起死回生的黄小姐,并没有露面,唯有个阿福在作陪。
席间菜□□人,不乏许多在现代吃了很刑的飞禽走兽,烹饪水平也高超,色香味俱全。
柳山胃口很好,连吃好几碗米饭,才放下碗筷。
郁小白也吃了两碗米饭,还偷偷揣了两个馒头到怀里——没办法,不知道下一顿还有没有呢。
饭后,柳山端起酒杯,品了一口之后眼前一亮:“好酒!酒水清冽,饱含香气,仿佛花露酿成,入喉却如烈火烧灼,烈性十足,实在惊艳!”
一旁伺候的阿福挺了挺胸膛:“我们黄府酿酒起家,名声在外,今年给宫里上供的怜花酒,就是我们家的不传秘方,在其他地方可以喝不到的。”
他指了指席上的两个小酒坛子,“今日给二位上的,乃是我们的新品,昏花酒,还未向外面售卖呢。”
“哈哈哈,如此好酒,今日必要一醉方休才好,麻烦小哥,再给我来一坛。”柳山大笑:“以后再想喝到,可就难了。”
“行!老爷说了,二位想喝多少,都给上!”阿福一路小跑着去取酒了。
阿福离去,席间便只剩郁小白和柳山。
丫鬟们站得远,并听不清这里的谈话声。
柳山转了一下酒杯,突然笑了笑:“郁小友,你身上那道袍,可是从一破庙里捡的?”
郁小白一挑眉:“你知道?”
“呵。”柳山一笑,“柳家村供奉那破庙百年,每年都会送去一身新的道袍,不过时过境迁,你这件,已经是五年前的衣衫了。”
郁小白放下碗:“你也叫柳山,你和那神像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柳山笑笑:“这世上叫柳山的,没有一万也有一千,没什么特别的。”
郁小白懒得兜圈子,“既然你会术法,你应该知道那小姐已经死透了吧?你到底是怎么把她救回来的?”
提到这个,柳山的目光越过庭院深深,落在虚空某处。
“她确实死了,不过却也不是不能活——我问了她,她说还有心事未竟,不愿离去。我一生行善积德,自然不愿见她伤心难过,便助她一臂之力。”
他的手指沾酒,在桌上画了个圈:“郁小友,你听说过养尸吗?”
郁小白闻言,还没有说话,水鬼已经大声叫了起来。
“难怪我没有感觉到死气,他妈的她身上全是尸气啊!这个道士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把那小姐的魂魄锁在□□里,将她的尸身练成行尸!”
“可是养尸要血祭啊,三天内最少要祭上十个活人,生啖其肉,饮其血,才能养出一只好用的行尸……”
行尸,那是什么东西?
没等郁小白发问,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突然从后院传来,随后下人们发出了尖锐爆鸣:“救命啊,小姐发疯了!”
“快跑啊,小姐要吃人了!”
一群下人跌跌撞撞地从后院奔逃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惊骇欲绝,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画面。
还有不少人的身上染着血,血色鲜红,显然才溅上去不久。
“你做了什么?”郁小白看向柳山:“那小姐怎么了?”
“你想知道?”柳山微微一笑,又端起一杯昏花酒:“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如跟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