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玫瑰（十二）
“你还真是命大。”莉莉看见陶白歌门后的身影，嗤笑一声，敌意扑面而来，但意外的是她竟没在动手。
她百无聊赖地卷起耳边的长发，道：“我现在不想杀人，你最好离开这里，不然下次可没有那么好运了。”
陶白歌开门的手一顿，半身隐在门后回道：“庄园太美，我还没看够。”
“我从未见过你们，是我姐姐让你们来的？”莉莉闻言淡淡地撇了陶白歌一眼，又回身坐在窗台上轻晃着脚，她抬手伸出窗外，仿佛一下就能摸到月亮。
陶白歌推开门，握紧刀柄，故作放松的走进房间，道：“是，公爵夫人让我们通过花园中的那片湖到这里来。”
她还待说些什么，突然，黑影闪过，一只手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莉莉看着陶白歌脸部充血通红，悠悠笑道：“你骗我，她根本不知道我在湖下。”
陶白歌没拿刀的那只手至于身后对准备冲上来救人的祁玉莹做着手势安抚，一边艰难道：“她记得，不然又有谁知道那片湖的秘密呢？知道莉莉小姐您葬身于湖底。”
莉莉闻言微微一愣，就在这时，陶白歌提刀自他的手臂下向上挑，速度之快，让莉莉险些避闪不及，她松开陶白歌向后退去，但还是被挑下了一小片袖角。
她看着破碎的袖口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但很快就直接黑了脸，面目狰狞地怒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探索庄园的秘密，她绝对不会让你们对我动手！”
莉莉这句话中所透露出的信息让陶白歌微微一笑，果然，她们姐妹的感情是极好的。
猜想验证成功。
陶白歌先前说莉莉葬身湖底那句话就是在赌，她赌莉莉就是死了，不是决裂，也不是失踪，她借这个赌来探莉莉的话。
如果莉莉真的已经死亡，那么在现实中走廊上的那些没有脸的空白画像又有了另一层意思——公爵夫人怀念自己的妹妹，但又不免触景伤怀。
其实现在想想，虽然城堡中表面看上去已没有了水仙的痕迹，但不管是湖也好，镜子也好，画也好，都代表着公爵夫人唯一的妹妹。
她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莉莉，以至于从自己女儿身上看到了莉莉的影子后，病态一样的想要女儿完美的长成莉莉的样子，美丽、典雅。
是有一点陶白歌觉得很奇怪，一个人对亲人逝去的接受程度往往会随着时间变高，也会下意识的对其他亲人产生情感依赖，公爵夫人身边的亲人除了妹妹就只剩露丝，按理说莉莉去世后，公爵夫人应该会在女儿的陪伴下渐渐走出来，而不是将自己唯一的最重要的亲人变成另一个的模样。
公爵夫人如此放不下，除非莉莉的死是一场终生难忘的意外，且与公爵夫人有关。
换一种说法也可以是，莉莉是公爵夫人间接害死的。
“莉莉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恕我直言，刚才您的那些行为……”陶白歌话音一顿，手在脖子上的掐痕和胸口将衣服浸湿得鲜红一片的伤口处比划了两下，才又道：“不得不对您动手，为了我的性命。”
莉莉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夜色下身穿华服的莉莉优雅抬手，月亮越来越近，几乎要直接贴了上来，整个城堡都在震颤。
陶白歌甚至隐约听到了奔涌而来的水声，她稳住身形，情况紧急，脑中急转。
她阴差阳错地惹怒了莉莉，这里是莉莉的主场，她们的攻击起到的作用多半微乎其微，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莉莉冷静下来相信她们是公爵夫人的人。
可莉莉表现得很抗拒，要怎么样才能……
忽然，陶白歌眼前晃过一张脸，她忙大声喊道：“露丝小姐还在城堡等我！”
“叮——”
莉莉停止攻击，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耳朵嗡鸣着听不清声音，渐渐的一阵刺痛传来，从神经直直蔓延到脑中。
陶白歌和祁玉莹痛苦的捂住耳朵，在她们快要坚持不住打算先兵再礼时，嗡鸣声停了。
半晌后，莉莉沉默地挥了挥手，月亮化成点点银色光点消散，窗户外淡淡的花香传来，与银色光点一起重铸旧时记忆。
“露丝……露丝……她真的给自己的女儿起名为露丝。”
她如梦初醒一般颤声道：“她竟然还在怀念我，还在为那件事自责。”
一滴眼泪滑下，她捂住脸痛苦地蹲在地上：“我的姐姐啊，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陶白歌的意料，总归算是有所好转，她看着蜷缩成一团发抖的莉莉，轻叹一声，正要说话。
兀地，一道刺眼的光自空中射出，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照亮了整片天空，太阳从天际缓缓升起，朝阳通红似火，晕染了半边天。
天亮了。
陶白歌身边已没有了莉莉的影子，她的房间却是恢复了阴暗。
就在这时有轻柔的歌声从房间外传来。
紧接着，一双手推开门，直奔卧室，公爵夫人看着床上熟睡的妹妹，眼中满是笑意。
“莉莉，该起床了，你可爱的侄女露娜都已经醒了，她可是刚满月呢。”
话音落下，床上的莉莉翻了个身继续睡，没有理会她。
公爵夫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她灵动地眨眨眼，步履轻快地来到窗边，一把用力拉开窗帘，大笑道：“Surprise！”
突如其来的光亮也丝毫没能打扰莉莉睡觉，像是早就猜到自己的姐姐会有这么一出，在光亮照过来的那一瞬，她抄起被子就直接盖在了脸上。
睡眠世界瞬间恢复黑暗，她又睡熟了。
没能整蛊到妹妹的公爵夫人有些不满，她撅着嘴走到莉莉的床边，俯身就要捏莉莉的鼻子，而她的行动还未付出，一道白影自背下冲天而起。
莉莉捞起被子向公爵夫人披头罩下，团吧团吧裹成一团，她一边抱着那一大团“被子”，一边抬手整理凌乱的头发，哼哼奸笑道：“大胆，竟敢私闯淑女的卧室，你被逮捕了！”
被子下的公爵夫人没有挣扎，这种有意思戏码让她开心地笑了出来。
她闷闷道：“原来你醒了呀。”
“嗯哼～”莉莉把公爵夫人放出来，将她刚才在被子中被弄得微散在额边的碎发拂在耳后，道：“我早就醒了，就等着你呢。”
于是公爵夫人又笑得花枝乱颤，她抹了眼角笑出的泪花，俯身拥抱莉莉，含着笑意道：“我亲爱的妹妹总能给我带来欢乐。”
莉莉回抱她，温声道：“希望姐姐从日出起就是愉悦的。”
这一温馨的场景维持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被公爵夫人打破，她起身敲了敲莉莉的头，一本正经道：“不过你该起床干活了，你可爱的侄女等着你为她换尿布呢。”
“还有楼下的花，对了，今天是露娜的满月宴，我邀请了往日的朋友前来，要显示诚意，我打算亲自布置宴客厅，你快起床帮我。”
“什么！姐姐，你又要请客人来呀？我怎么不知道？”莉莉哀嚎一声，直直地倒在床上，生无可恋。
公爵夫人宴客极为讲究，几乎到了要固定宴客厅上每一朵花朝向的角度的程度。
所以莉莉每一次在公爵夫人打算宴客时，都会躲得远远的。
这次的例外并不是她忘了，而是公爵夫人压根没跟她提过。
公爵夫人闻言，一脸奇怪道：“难不成你忘记了你可爱的侄女今天满月吗？”
莉莉语塞，正要解释，就被公爵夫人打断，她垂着眼，拿出一块手帕放在眼角，带着哭腔道：“哦！我太伤心了，你的侄女也是，你竟然如此不重视我们！”
莉莉见状忙道：“……不，我不是……”
“你不用说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再次打断，公爵夫人面露悲伤的大手一挥，道：“什么都不用说了，为了弥补你对我们的亏欠，宴客厅的布置就交给你了，相信怀着歉意的你也不会介意看到我和你的侄女在玫瑰园中享受美好的上午时光吧。”
莉莉：“……不介意。”
“很好。”公爵夫人瞬间收回眼泪，道，“我们母女都会感谢你的。”
说完，她微微一笑，提起裙子再次步履轻快的走出了莉莉的房间，从背影看，裙摆飞扬，几乎要高兴得跳起了舞。
她走得高兴，徒留莉莉在后面大喊：“我说西雅你好歹要有点姐姐的样子啊！”
话音落下，走廊上隐隐传来公爵夫人的声音：“你最美，露娜会非常爱你。”
为了自己宝贝侄女的爱，莉莉认命的去布置了宴客厅，又去给小露娜换了尿布。
做好一切后她来到了顶楼，这里一整层楼都被一打通了，形成了一个非常大大房间。
房间与城堡中所有的房间都不同，到处都布满了镜子一类能反光看清人脸的东西和未画完的画稿。
这里是莉莉的画室。
她对镜优雅地跳了支舞，镜子中的她恰如水仙花神纳西索斯般，有能够自醉的美貌。
舞毕，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倒影突然灵光一闪，下一幅画像的灵感浮现于脑中，立刻的架好花架铺上画布，拿起笔就开始作画，几笔下去，三个人影跃然纸上。
她口中轻声喃呢道：“这个世间最宝贵的三件宝物，我的容貌、我的姐姐和小露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