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乖乖（十）
转眼已经过了一个月。
这日正是一个阳春三月天，前些年不知是谁在小院中种了一棵树，今年开的是第一树花，满树的繁花迎风绽放，清香飘进实验室中，唤醒了1997被消毒水充斥的麻木的嗅觉。
1997趴在窗户的缝隙处，努力嗅着花香，他今天早上刚被注入了蝴蝶怪物的基因，对花香非常着迷，他渴望自由，想飞出去。
哪怕是能给他一束花也好。
他这么想着。
就在这时，窗户底下晃过一抹白色的影子，1997低头看去，直接一枝纯白色的花逐渐探出头摇摇晃晃，在花的下面传出一道微弱的声音：“你好呀小迟，我是小花，请问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1997：“……”
他看着这束花，有些哭笑不得地敲了敲窗户，道：“研究员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用这种把戏来哄我。”
“好嘛，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吗？不听话的小崽崽。”研究员从花枝旁边探出头，佯装生气地撇了撇嘴，“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没意思。”
1997笑得很开心，他没把研究员的生气当一回事，但还是抬手变出一只蝴蝶，让它从缝隙飞出去，停在了研究员的鬓边。
拖那支蝴蝶怪物基因针剂的福，他现在能凭空变出蝴蝶让研究员理理自己。
“看来注入这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好处。”1997看着研究员惊喜的模样，淡笑道。
他接过研究员递过来的花，将它插进了一旁空出来的消毒水瓶中。按照实验基地对这个实验的最新规划，接下来的三天是他的休息时间，用来平复身体里乱窜的能量。
他的身体比所有研究员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几乎能接受所有基因融入，且没有排斥性。
所以参与这场实验的研究员打算加大剂量，测试他身体的承受度，但一下加大得过猛，1997终于出现了一些排斥现象，于是他得到了三天的休息时间。
1997垂眸抚摸着花瓣，这三天时间让他生出些不该生出的想法。
尤其是在看到花这一瞬，他近乎是冲动的回头对研究员道：“研究员姐姐，你带我出去吧，就半天，他们不会发现的。”
研究员却是愣怔了好久，才笑着点头：“好呀，不过你能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吗？”
1997闻言抿了抿唇，摇头道：“不知道，我就是想出去看看。”
他还能去哪里呢？他从出生起就呆在实验基地，长大后被派上战场，不过在战场上，他难得的看到了许多未见过的景色，但那时正是生死存亡之际，没有时间欣赏，可好不容易没有战争了，他又回到了实验基地。
“嗯……这样啊……这样可不行，你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呢。”
研究员摩挲着下巴，思考着，突然她双手一拍，又发现自己的声音过大，赶忙捂着嘴巴安静下来。
她静静等了片刻，没有惊动人，又悄声道：“嘿！没有个好去处，你听不听？”
1997有些欣喜，他本以为研究员能带他出去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想到还可以为他推荐喜欢的地方。
他回到窗边道：“姐姐请说。”
研究员神秘兮兮的眨眨眼：“我听说有一种喜欢取名字的树，它生活在人类基地的最高处，一旦有人占领了那块地方，其他人再想攻上去就很困难。不过你别看我说的像是要打堡垒似的，其实那里美得像童话一般，是所有人的心愿之地。但我没去看过，我从出生就在基地里了，你能代替我去看看吗？”
1997愣在那里，许久没应声，随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微微睁大了眼。
研究员笑道：“问你呢，怎么不回话，傻了吧唧的。”
1997僵硬的手指动了动，他咽了咽口水润湿干涩的喉咙，一时间眼眶有些发酸。
“姐姐这么做会有危险吗？”
“哎呀，放心吧！我好歹为基地做出过重大贡献，掌握了好一手他们不知道的技术呢，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顶多训斥我两句。”研究员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1997沉默一瞬，颤声道：“好，谢谢姐姐。”
“哎呦，要哭鼻子了吗？你现在一只大兔子了，外面好多小朋友都看着呢，怎么能哭？坚强点小伙子！”研究员抱臂啧啧道。
1997点点头笑了。
“这才像话嘛！”研究员笑道，“你再等等我，等傍晚的时候，那时基地白天与黑夜的的防御系统会出现一次交替，在那之前我来带你离开。”
基地的防御系统是根据怪物喜欢进攻的时间来设置的，白天怪物大多躲藏在黑暗的角落很少出来，所以基地为了节约能量，将重心放在了黑夜的防御系统上，而在每一天，黄昏与日出之时，会有人专门将两种防御系统切换，时间为两小时。那时，防御系统将是最脆弱的。
研究员说完有些出神，但很快她又有些欣慰的叹道：“去找找你的同类，我提取你的基因时，没有改变作为怪物的特性，他们会接纳你的，好好活下去。”
“咚——”
“咚————”
傍晚的钟声响起，直击人的灵魂。
实验室的门被人刷开，一抹黑影飞速窜了出去，他展开游隼的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飞出基地的中心城区，在防御系统即将切换成功的那一刹那，成功穿过外城飞出人类基地。
失去了高楼的阻挡，高远深邃的苍穹直入眼底，夕阳将所见的整个世界镀了一层金色，天边的火烧云随风悠悠飘荡，云卷云舒间带着飘逸的闲适。
人类基地不远处是一片大湖，水面映着山峰残阳平静如画，在湖边有几只小鹿俯在那里喝水，喝完后，仰头对着天空鸣叫，空灵悠扬。
1997沿着平坦的草地边缘行走，只觉得清风拂面，阳光明媚。渐渐消失的阳光倾洒而下，落在肩头发梢，他收起翅膀，脱鞋袜衣服奔跑着，要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汲取阳光的温度，他只觉得从未如此温暖过。
这里是他每一次去战场都要经过的地方，但却从未像此刻一般觉得这里是如此美丽。
他跑累了，躺在湖边休息，就在这时，一只大鸟飞到了不远处停下，这是一只变异的鸟，它的翅膀展开宛如遮天蔽日，这种鸟他在参与战争时见过，是生活在高山上的鸟儿，偶尔会想下山玩耍一番。
1997想先去那座高山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颗喜欢给人取名字的树，但他现在有些飞不动了。他看了眼大鸟飞过来的方向，那边正是人类基地传说中的最高处。
于是他趁着大鸟不注意，一个箭步攀着它翅膀上的硬羽爬上了它的背。
大鸟感觉像有些轻微的动静，抖了抖身子，绒毛炸开将1997裹在了里面。
扑面而来的温暖，让1997放松下来，他索性将绒毛当被子在鸟背上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他从大鸟的背上探出头，见外面云雾未散，一阵风拂过，带来艳阳天早上独有的淡淡凉意。
这里正是他要来的地方。
他拍了拍大鸟的翅膀，轻声道：“谢谢你。”
然后跳下鸟背去寻找大树。
很快，他就找到了，其实也并不是他找到的，那棵树活的太久了，特别特别大，一眼就能见着。
“你好，请问你喜欢给人取名字吗？”1997直接问道。
老树晃了晃枝叶，自树干上缓缓睁开眼睛，它撇了眼一根枝干大的1997，生气地刮了一阵风，吹了吹自己的叶子道：“好没礼貌的小孩，不知道不能打扰人清梦吗？”
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晚的1997，有些迷惑的眨眨眼，问道：“你这么晚还没醒吗？这个点大家都醒了。”
老树更生气地抖着叶子：“怎么瞧不起喜欢睡懒觉的树吗？老头子，我岁数大了，多睡会儿怎么了？滚滚滚，我才不给你起名字，没礼貌的小东西！”
这棵树不像研究员说的那么好，至少并不像研究员讲的那些童话故事。1997闷闷想道。
他从来没遇到过真的把人惹生气的情况，只得不停的道歉，最后老树见他看着实在可怜，冷哼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这个问题难倒了1997，他也不知道想要什么名字，来到这里也只不过是因为研究员这么说了。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从什么地方来？”
“人类基地。”
“哦，可真不是个好地方。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东西？”
“没有。”
“你的父母呢？”
“没有。”
四问有三问不知道，老树气得要秃，它深吸一口气，心情顿时美妙，耐心道：“那以前认识你的人，怎么叫你的？”
“1997……还有小迟。”
“哦？”前面那一串数字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老树直接忽略，又问，“谁叫你小迟？给老爷子讲讲你的事呗，好久没人和我说话了，小家伙。”
1997一愣，最后在老树面前席地而坐，与它聊了一整天。就这样，他们有了一段如童话般美好的友情。
风徐徐吹过，老树停下话头，他回想着1997所讲的遭遇，看向一望无际的山峦。
“生于困境，长于牢笼。我给你一个名字，姓迟，名风，单字缺点意思，老爷子我就再给你添一个入字，风入风入，方得自由。”
“1997，你以后就叫迟风入吧。”
是是997舍弃了他的编号，正式改名为迟风入，他与老树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结交了森林中许多朋友。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然而这一天，他起了个大早，去摘了些果子，打算为住在老树枝干上的小松鼠做吃的时。
突然听见，一旁刚从外面回来的鸟儿聊天。
“我刚才经过人类基地，看见门口吊着一个人头，可吓死鸟了。”
“可不是嘛，还是一个女人，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听说那个女人是以前的什么研究员，因为放走一个怪物被处死了。”
“啊？可我听说研究员是用来保护人类的呀。”
“真的吗？那人类太坏了！保护自己的人都要杀！”
“啪嗒。”
迟风入手中的果子散了一地，即便朝阳已经升起照射在他身上，但他依旧感觉熟悉的寒冷回来了，就像怪物蛰伏在黑暗中一样，蛰伏的寒意从血液从骨头里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