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
“是,到时候我们或许会死在他们的手里。”楚宁宁承认道。
渔北冥冷冷地看着她。
判断他到底是放狠话还是认真的楚宁宁垂了垂眼躲避他的眼神,随即夹起一块排骨道:“所以,你要吃饭吗?”
渔北冥口头上战胜一局,心里得意,面上却睥睨了一眼他面前的饭菜。
“这点东西,还没有昨天的丰盛,喂狗呢?”
猜对了。
楚宁宁微笑:“怎么会,你想吃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晚上我绝对带来。”
后面楚长丰伸了个懒腰道:“给我也带点来,我晚上会早点过来。”
渔北冥跟这个奇怪的一直在洞内做木工的人没说过一句话,这个人应该是这群疯子的朋友,但是不知道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楚宁宁转头道:“你现在还不去书院?等夫子点名又要骂你。”
“这不正要去。”说完人就悠悠达达地往外走去。
洞外的光第一天就被他用了几个铜镜折射进来,不知他是怎么摆放的,竟让这点了蜡烛也难明的山洞亮如明昼,黄橙橙的光洒在楚宁宁带来的被子他做的茶几以及胡子芸拿来的摆件上显出三分辉煌。
待到洞内又剩下楚宁宁和渔北冥两人,楚宁宁刚想接着问渔北冥要吃什么,渔北冥就开口道:“我说什么你都给我端来?”
楚宁宁好脾气地看着他:“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都行。”
渔北冥面无表情道:“红油鸭子。”
楚宁宁立刻答应:“可以。”
渔北冥:“五香酱鸡”
楚宁宁点头:“可以。”
渔北冥:“蟹肉双笋丝。”
楚宁宁想了想最近春笋有没有冒头,然后道:“可以。”
渔北冥:“红烧鱼骨。”
“…………”
“松鹤延年、 麻辣鹌鹑、 芝麻鱼 、 油焖鲜蘑 、奶白杏仁、 蜜饯鸭梨 、蜜饯小枣………………今晚就先这些。”渔北冥一口气足足说了三分钟。
楚宁宁微笑着听完,礼貌问道:“你明天是要去死吗?”
渔北冥冷哼一声,看着她恶劣地咧开嘴笑道:“我死不死不一定,现在难道不是你们快死了吗?”
信寄到渔家,那可就不是他自行离开就能够当做没发生的事了,他们一定还需要他帮忙解释,否则他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就算他收拾了他们,他家长辈也会将他们揪出来再打个半死。
不然这个看起来还勉强聪明几分的女子不会如此忍耐地想取得他的原谅。
楚宁宁吸了口气,起身道:“虽然里面很多菜我都没做过,但既然你这样要求了,那我只能努力尝试一下。”
这么多菜,吃不死你,怪不得原著中就你老是被反派揍。
她将饭收拾了,然后往外走去。
渔北冥这三天都没跑,他的灵力还没恢复。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原著中可没这段。
楚宁宁思虑着,眉毛不自觉隆起,一张脸上带了愁绪。
*
慕家村,离枯水河最近的一户人家,土墙草顶,院内有散开的鸡鸭。
一身穿靛蓝色带花上襦和褐色裙衫的女人端着碗正在给地上的鸡鸭喂食,一边喂食一边还看向旁边坐着搓麻绳的丈夫。
女人撒着撒着手中的鸡鸭的吃食,忽的往男人腿边甩了把,鸡鸭一时都争抢着挪了位置。
然而男人低着头拍了拍腿脚,并没在意。
女人见状气的又连撒几把。
男人这才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她。
女人斜着眼冲着一边的偏房努了努嘴。
男人看了两眼没看出问题问道:“怎么了?”
女人压低声音道:“我问你,你们上午那些破烂东西是怎么卖出去的?”
男人扯了扯麻线心里烦躁却不敢不回答道:“什么怎么卖出去的,就那么卖出去的呗。我们租了个摊位打听了价,碰到有识货的就都买了。”
这男人正是慕水,女人名叫李秀莲,五年前其爹娘还在定下的妻子,前年守孝期过了才娶进门。
“卖东西的时候你在吗?”
慕水道:“不在啊。”
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有人买不就行了?
李秀莲踢了他一脚:“你就没想过连药材铺都不收的东西谁会买?”
慕水挪了挪身体垂着头只管搓绳:“我哪知道,说不定谁家里正好需要就买了。”
“人家要买什么不能去药材铺买?非得跟他一傻子买?”李秀莲撇了眼偏房门口盯着墙角发呆的慕风,“喂,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天我跟你说他跑出门去,结果提回来两条鱼的事?”
慕水竖了竖耳朵抬头看她:“记得啊,怎么了?”
“你说谁会平白无故送他两条大鱼?自己家吃都还分不够。”
慕水这才听出她不是平白无故提起药材的事。“你啥意思?”
李秀莲示意他向慕风看去。
“虽然你弟他人是个傻的,长得还是挺唬人的,而且这两年这样貌越来越不像你们老慕家的人了。”
“你胡说些什么!”慕水听到李秀莲的话有些不乐意。
李秀莲插着腰叫道:“我怎么了?!他可不是越长越跟你们家人不像了!”
李秀莲声音一大,慕水气势便低了下来。他们家有慕风这么个累赘,父母又早早亡故,自然在媳妇面前要低一些,而李秀莲又是个泼辣不肯吃亏的性子,导致家里一向是她做主。
“我说你,爹娘在世就在你弟弟面前抬不起头,如今他都傻了还要拖累着咱们,说两句怎么了?!风水风水,你一当大哥的起个名字还要被压在弟弟后面,你不憋屈,我都看不过去!”
李秀莲看着涨红脸的丈夫冷哼一声,往偏房呸了呸。
她这么大声骂着,可那慕风就当真跟个傻子是的一动不动,连盯着墙角的姿势也没换,看的人生气。
李秀莲想:这年头但凡有点良心的也绝不会天天在家里吃白饭!前两天让他给地里除个草结果把麦苗拔了,什么东西!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气了一阵,李秀莲一把拧住自己丈夫的耳朵,然后悄声道:“你就没发现你这傻子弟弟这两天有点不对劲?”
“自从他那天拎着两条鱼回来,他发呆的时间就更长了。”
慕水一边嘶了一声按着自己耳朵上的手一边道:“他不天天都是这样吗?”
李秀莲怒其不争:“他平常一副饿死鬼的样子,干活不多吃的不少。而那天回来,连饭都吃的少了,显然是在外面吃了什么。说不定是谁瞧他可怜给了他东西吃。还有那些草根,他从哪里知道是药的?还一连好几天都去山上挖?”
慕水怔了怔:“你是说?”
李秀莲道:“说不定是附近几个村里哪个怀春的姑娘瞧着他颜色好,帮了帮他也不定。”
慕水立刻反驳:“不可能。”
李秀莲竖了竖眉毛:“怎么不可能?你说说怎么不可能?”
慕水语塞,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忽看见偏房的慕风,穿着他的旧衣,人却板正,头发拿木簪盘起散落下一些碎发,一张脸确实要比地里刨食的农人俊俏许多。
他心里恍然——他这傻弟弟确实越长越俊了些。
李秀莲道:“改日你出门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苗头。”
慕水想,可就算有姑娘看在慕风这张脸上给了他点吃食又能怎么着?人还会嫁给一个体弱的傻子吗?
李秀莲瞧着他的脸色道:“若是真打听着了,我们出钱给说和说和,虽然慕风是傻,可好歹以前也读过书,虽说念得不怎么,但他至少识字啊。”
听到出钱说和慕水诧异的看向自己妻子。
李秀莲扬了扬下巴接着说:“这样村里也不能总说我们亏待了他吧,到时候分给他两亩田让他过自己的生活去,也省的他一天到晚好像我们怎么着他似的。”
这话说到了慕水心坎里。
诚然他父母去世前是托付他好好照顾弟弟,可谁知道他后来会掉到河里呢?人痴痴傻傻的自然也不可能再去书院,这倒也免了一些额外的费用。可他既不能下地干活,反应还那么慢,这五年来不还是要他照顾?他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可村里人背地里却总说他们苛待弟弟。那谁家没个争争吵吵?就算是富豪乡绅家那也不总是平和的啊!他们这种贫贱小民,好歹还给他一口饭吃。
慕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该愧疚的,正如李秀莲所说,父母打小就偏心,弟弟体弱就让他去读书,而他呢就只能在山上给大老爷牧羊,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挣了钱还要给弟弟交束脩。
但除去那些过去,总归慕风也还是他弟弟,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如今若是有女子愿意嫁过来照顾他,便是多分出去两亩田也好。
慕水犹犹豫豫地应下了。
虽然他还是不觉得会有人喜欢他家傻子弟弟,但万一呢?
偏房,慕风听着耳边争吵的刺耳的声音低下去,变成矮矮的交谈,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墙角的一颗草籽在春天发了芽,可因为没有雨水和阳光看上去瘦小又无助。
他动了动脑袋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独活,茫然地伸出手揪起床上破布的一角,擦了擦上面干巴巴的泥土,然后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下一瞬他皱起了脸。
太苦。
院子里的两个人不知怎么又吵了起来,慕水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开,李秀莲骂骂咧咧来到偏房,将墙上的镰刀丢过来,镰刀的柄狠狠地抽到了慕风的脸上,出现一道红印。
李秀莲怒道:“滚出去割点草来把牛喂了!”说完呸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慕风垂下眼来,隐约听见什么动物一样的在嘶吼的声音,却不是用耳朵听到的。
半晌,他将独活放下拿镰刀去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