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慕风自是不会回答的，他不像一般天真的傻子，总带着些孤僻，像村中那被排挤的大花猫。
他心里有事，却也不肯轻易吐露。他潜意识里用死闭的嘴，维持着自己脆弱的自尊。
楚宁宁温言问了半天没问出什么。
她拿着手绢默默给他擦着眼泪。
“那你今天有没有吃饱啊？”她问道。
慕风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有些碎发垂在他的额前。
楚宁宁看了看他的手臂，想到什么，往上撩了撩。
白色的皮肤上有些青黑色的暗沉，在月光下看不清晰，她拿手绢擦了擦，又拿手指肚抹了抹。
那暗沉的痕迹依然存在，显然不是淤泥。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应该是淤痕。
“我下次给你带点药来吧。”
慕风伸着胳膊背依然佝偻着任她摆布。
楚宁宁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无力。
现实的引力太大，让她无从行动起来，但她于楚家村待了十几年，也仍没办法彻底融入进去，她又感受到那种彻骨的孤独，在父母相继离去后的夜里。
她的父亲与母亲是很厉害的修士，当初楚宁宁本以为依照自己的天赋，怎么都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没曾想，到如今，连报仇都是无稽之谈。
好在她并不是真的只有六七岁的年纪，好在她早已知道世间的平凡已是恩赐，虽有不甘，但仍能平静接受。
慕风的脑袋耷拉到了楚宁宁腿前将她唤醒。
原来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两个人的腿并排着，温热的身躯将楚宁宁被暗夜春风吹的冰凉的半边肩膀暖了起来。
楚宁宁没动也没推开这毛茸茸的大脑袋。
“喂，你该回去了，我也该走了，明天我们再见。”到那时说不定她就可以下决定，自己未来究竟要走哪条路了。
正在楚宁宁跟慕风商量的时候，远方传来啊地一声尖叫。
黑漆漆的林中，楚宁宁被吓了一跳。
“系统？”
【你家的倒霉蛋们。】
楚宁宁听了系统的话提起的心落了落。
她起身牵住慕风的手，把慕风从地上带了起来。
两个人往前走了走，在一处上坡的草丛树枝上发现了互相抱在一起哆哆嗦嗦的两人。
主要是胡子芸在夸张地哆嗦嘴里念念有词，楚涵看起来还好，此时正把挂在自己身上的胡子芸往下扯。
楚宁宁松开慕风的手让他待在一旁，好奇地凑上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胡子芸睁开半只眼睛朝着楚宁宁扑过来，楚宁宁接住她往后摇摇晃晃地倒了倒，两人几乎粘在一起，胡子芸用气音在她耳边紧张兮兮地道：
“宁宁姐！我跟你说这里有鬼！”
“？”
楚涵站直脸上红扑扑的，一个是因为要用大力气撑住胡子芸，一个是因为楚宁宁身旁的外人慕风，她整理了下裙摆，解释：“她说的是坟。”
楚宁宁让胡子芸下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芸娘你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不成？”
胡子芸磨磨唧唧地从楚宁宁身上下来，只还是扒拉着她，连带着伸手把楚涵捞了过来。
“你不信问涵涵姐，她明明也说自己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楚宁宁看向楚涵。
楚涵尴尬地道：“我是说像野兽的声音，咱们快点回去吧。”
胡子芸连忙点头。
慕风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一旁，楚宁宁不动他也不动，冷风吹过让他有些瑟缩地颤抖了下眼睫。
楚宁宁看向他，因着楚涵等人不好向前，只站在原地露出轻松的笑容来：“那我们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一时又担心他听不懂。
楚涵在楚宁宁身后打量着这个看起来长得还可以的少年。
他比她们要高出一个头的距离，看装扮像附近几个村的，眼睛紧盯着楚宁宁。
胡子芸就狂放很多，她将慕风上下扫了两眼，脸上露出笑嘻嘻的调侃神情，贴着楚宁宁的耳边问她道：“宁宁姐，这是谁啊？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楚宁宁并无羞恼，迫于胡子芸的推搡道了一句：“他叫慕风，慕家村的。”
胡子芸立刻捧场般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慕家村她是知道的，就是楚涵定亲的村庄，顿时觉得莞尔。
她嘿嘿地笑着要去楚宁宁嘴里讨出个所以然。
楚宁宁连忙对慕风催促道：“你走吧，明天见。”
慕风面上出现迟疑的表情，但听话地回了头离开。
见他如此听话，胡子芸捂着脸爬在楚宁宁肩头闹她。
楚宁宁对于慕风的离开松了口气。
不管是慕风的身世还是他的智力问题都不适合在他面前谈起跟讨论。
楚涵牵着楚宁宁的衣袖突然哆嗦了下，她小心地凑到楚宁宁近处轻声道：“宁宁姐，咱们走吧，我好像又听到那声音在叫。”
她是当真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既像老虎又像没长大的豺狼。
这后山莫不是有什么猛兽下来了，楚涵感觉手心出了冷汗。
胡子芸听见她的话立刻又怂了起来。
月光亮的很，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草丛里有一两声蝈蝈鸣叫，鸟叫声倒是没有。
楚宁宁道：“涵涵，你变了，哪来什么奇怪的叫声？”
胡子芸吐槽道：“可不是！我也没听见，都是涵涵姐吓得我一路害怕死了。”
“…………”
楚宁宁：没听见你怕成这个熊样？出息。
她无语地把胡子芸紧抱自己的胳膊往外拽了拽。
楚涵坚持道：“有啊，你们没听到吗？”
她明明这一路听见好多次了。
楚宁宁和胡子芸两个人几乎打了一套太极拳，现在统一停手静心去听。
冷风过，寂静的夜里，三人都打了个激灵。
“我承认我确实应该解释一下慕风的事情，但是………………”
提及慕风，胡子芸怕意消退激动打断道：“快说！坦白从宽！他是谁！家住何处！你这两天是不是在跟他幽会！”
楚宁宁带着两人往回走，边走边解释慕风的来历，她将自己与慕风的相识说完道：“你们小时候还去过他们家看人家跳大神，忘了吗？”
楚涵怔然：“原来是他。”
胡子芸噘嘴：“还以为你有什么情况呢。”原来是救济傻子。
“嘴严一点，不要跟旁人说什么。”楚宁宁嘱托她们，“尤其是你芸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