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
话说出口楚宁宁没有留半分余地，脸色也是强硬的。
楚家三婶斟酌再三，神情古怪一瞬，想出口说她，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去做这恶人。
反正能成就成，不成就算，她定金拿到手不可能退回去，楚宁宁家财的事她现在可是看明白了，不管几年前还是几年后肯定也轮不上她。而且那楚家二伯虽然是在外经商的，可回村也没有很风光，这些年下来楚宁宁抠抠搜搜，看来也没留下多少钱。
“聘礼的事我来想办法。”楚家大娘出口道。
楚家三婶当做没听见。
笑话，她们大房出钱难不成他们三房就也要出不成？
“我去跟人家商量商量吧。”楚家三婶为难告辞。
堂内最妥帖好面子的楚大娘心力憔悴也没送她，看着人出了门又坐回椅子上抹了抹眼角的泪。
楚宁宁道：“芸娘你去带小河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换个屁！这混账！”楚家大爷怒骂。
胡子芸皱了皱眉：“大伯，您这样说自己儿子就有些过分了。”
楚家大娘心里藏着事，只梗地她胸口发闷，见着因为芸娘这堂上又要吵起来，道：“啊芸！行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少说两句吧！”
胡子芸闭了嘴，见楚大娘脸色不好而楚宁宁又在给她使眼色，便依言揪着楚河往外走。
楚河却死死立在原地盯着楚宁宁和自己父母道：“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不能去修仙？”
他不明白父母的反应为何会跟他想象的截然不同，而楚宁宁好似知道些什么，却避讳莫深。
到底是为什么？
楚家大爷暴躁道：“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你就不能学学你宁宁姐！这么大人了都快要成亲了，成日里呆头呆脑恍恍惚惚，连自己该干什么都不知道！”
被点名表扬的楚宁宁尴尬一笑，楚家父母一向偏袒她，时时把她揪出来做榜样，她都已经差不多习惯了。
系统不习惯，它纳闷道：【呆子说的不是你们一起去修仙吗？是我漏了什么东西吗？】
楚河执着一双坚定的眸子看着楚父。
“那宁宁姐也想去修仙不行吗？”
楚父一时哑了声音，反应过来便叫他滚。
“你没听见你宁宁姐也要议亲了吗！你若为你宁宁姐着想半分也不会带着芸娘在这里闹腾！让大家都看看我们楚家的孩子都是些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
楚河皱眉道：“宁宁姐那是托词！难道你们真的还要逼她议亲不成！”
他们两个人又吵了起来，楚宁宁夹在中间无语凝噎。
楚宁宁：就是说，拿我拌嘴吵架不需要问问我的意见的？
系统：【你再不出口，这两人又不知吵到什么地方去了。】
楚家大爷已经开始扒拉楚河幼时的事情了。
一旁的胡子芸听着楚家大爷的怒骂，揪着楚河的衣袖轻声道：“所以你三岁尿裤子是宁宁姐帮你洗的衣服？”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宁宁闭了闭眼，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楚河一张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说的是修仙！跟我小时候有什么关系！”
他有点后悔，该把芸娘拉出来着，这下她不知道要笑多久了，怕是要记他到死。
胡子芸觉得有趣，也不扯他走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
楚家大爷找了扫帚不顾楚家大娘的阻拦就要抽他。
楚宁宁连忙也上前去拦着。
混乱中，楚河捂着脑袋挨了两下。
“走！芸娘！还不带他滚！”楚家大娘气喘吁吁道。
胡子芸扯着楚河的胳膊这才顺势把他带走了。
＊
堂屋楚家大娘劝自己家丈夫不要老跟孩子计较。
楚家大爷拍地桌子乓乓响道：“这是我跟他计较吗？！我看他是想气死我！”
楚宁宁道：“小河他没这个意思，他平常还是很听您话的，之前过年您要买熏肉，他走了好几个村庄才淘到您要买的半肥半瘦的肉，回来衣裳都被雪透湿了。这才过去几个月您都忘了吗？”
“哼。”楚家大爷冷哼了一声。
自己这儿子自小就是个倔脾气，他自然知道。
但修仙一事确实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了，又被楚河的态度气到，所以才吵了起来。
事实上当楚宁宁确认渔北冥说过楚河有天赋时，他们就有些迟疑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这仙，哪里是好修的？
他们见过人命如屠狗的年月，也知道仙人同样不是那么好当的。
楚家大娘掖了掖自己手中的帕子，红着眼睛问道：“宁娘，小河的事情暂且不谈，你呢？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究竟是要去修仙还是成婚？”
总该……选一个吧。
楚家大爷也看向了楚宁宁。
系统：【？搞什么啦！你这大爷大娘怎么那么古怪兮兮的？】怎么对于楚河那呆子要去修仙那么反对，对于她轻声细语的？
【他们是不是太高看你了？好像修仙这件事是你想修就能修的一样。】
它模拟人捏着鼻子搞怪的声音道：【难道是我不想上清华吗？难道是我不想考北大嘛？】
楚宁宁站在原地，烛光呼应，将她的半张脸照的如雾中窥叶，她被系统逗得噗嗤笑了一声，后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两人。
记得当初刚见面时，楚大娘头上还簪着时令的鲜花，楚大爷看起来老成憨厚，但皱纹却也是没有的，皮肤也好像没有这么黑。
阿娘呢？她跟自己父亲又是什么样子来着？那天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楚宁宁一时又有些恍然。
记不清当初簪花的到底是自己阿娘还是眼前的大娘。
她想了半天，没能从迷雾中搜寻到。这人间岁月眨眼过，可终究在细微处改变了她的记忆。
楚宁宁轻声开口道：“我没办法修仙的大娘。”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办法。
楚大娘没有深究，只当她不愿意去步她父母的后尘，道：“那我便为你选个好的听话的夫婿。”
当年楚宁宁父母带着楚宁宁隐居在他们村庄顶了他们家老二的名字与身份。他们只知道楚宁宁三人都是仙人，不知来自何处，亦不知他们的前尘。
但楚宁宁父母曾经帮助过他们家，所以楚家大爷大娘便当真同他们做兄妹相处。
楚三云离家早，多年未回村庄，楚宁宁父亲又做了伪装，所以没有人察觉不对，连楚四也没觉得楚三云不是楚三云。除了现在的族长，曾经也受过他们的恩惠，知道他们的仙人身份。
楚宁宁父母相继离世，给他们的理由是——殉道了。
楚家大爷大妈不明白他们为何殉道，殉道究竟是个什么含义。
将只有八岁的体弱女儿独留在人世，这就是他们的道吗？
楚三云是宁娘六岁时就走了的，葬礼是宁娘母亲白玉操办，宁娘那时身体突然就每况愈下，素来爱热闹的、上蹿下跳的她，冬日里裹起了三层棉衣，但那小脸上看不见半分血色，跟冰雪做的人儿似的，好似太阳一出来就要化在空气中。
白玉是宁娘八岁的时候死去的，葬礼……是她主办，宁娘亲自摔了盆起了灵。自那之后便又病了两年，一度不能自理，瘦到如同骷髅干枝，到后来甚至咳起了血来。
楚大娘回忆起往昔，仍旧觉得那夫妇两人太过无情。
若宁娘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肯留她一人孤孤单单于人世，自己去殉那什么劳子的道？
她伸出手来，招楚宁宁到她面前，一双粗糙的手揽着楚宁宁的白皙的手将其拢到手心暖着。
开口便是先叹息：“我记得你小时候身上可暖了，跟个小火炉似的。”
那年她同自己丈夫吵了架独自生着闷气，被白玉叫去了他们家。还没桌子高的宁娘精灵鬼怪地弯着眼窜到她的怀里，伸出手来给她暖手，也是这样捧着她的。
楚宁宁弯起唇来笑，像多年前那样，又好像变了许多一点也不记得从前一样，道：“小孩子都那样，我长大了呀，大娘。”
楚大娘摇头：“可不是这样，涵娘小时候身子冰凉，怎么补都不行。”
楚宁宁鲜少听楚大娘提及楚涵小时候的事，于是便笑着听了一耳朵。
待气氛和缓下来，她便又提及了楚河修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