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听见弗雷德的质问,阿什莉的理智才逐渐回笼。
她后怕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空酒瓶,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梅林啊,她竟然泼了韦斯莱一脸的黄油啤酒!
在这一刻,她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自己身上属于格兰芬多的特质——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和韦斯莱正面硬刚的。
而人生第一杯黄油啤酒竟然以这样的结局落幕,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被当众泼了一脸黄油啤酒,韦斯莱会怎么反击?不计后果的韦斯莱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阿什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肩上忽然传来温热的温度,她偏头一看,是凯特扶住了她的肩膀。
凯特没有看她,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韦斯莱:“怎么,只许你们恶作剧,不许我们反击吗?”
而劳伦和蒂朵同时上前一步,将阿什莉紧紧护在中间。
阿什莉胸腔里狂跳的心终于平缓下来,就像是找到了依靠,不再惊慌失措地乱窜。
至少,她不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
是韦斯莱先干了过分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沉着声回答韦斯莱刚才的问题:“我为我的朋友出气,有什么问题吗?”
更何况,如果遭殃的不是杰夫,就有可能是劳伦、蒂朵、凯特或是她。
光是想想,她就心惊胆战。
并且,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杰夫是被她牵连的——最开始韦斯莱想整的人应该是她。
如此想着,阿什莉捏紧了空酒瓶的把手,毫不畏惧地迎上弗雷德的目光。
“喂,话可不能这么说。”乔治往前坐了坐,脸上虽然挂着笑,但言语间很明显在维护自己的兄弟。
气氛一下绷紧。
弗雷德沉默地看着阿什莉的动作,始终没有吭声,甚至没有掏出魔杖给自己来一个清理一新。
他任由黏腻的黄油啤酒浸湿自己的头发,然后顺着发尾滴落下来,把自己从外到内腌入味。
这样狼狈的韦斯莱很少见,他那双向来意气风发的蓝色眼睛被黄油啤酒一熏,显出一种格外不同寻常的可怜和落寞。
弗雷德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悬挂在睫毛上的水珠也被甩飞,上一秒暴露出来的脆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什莉险些以为是自己刚刚看错了。
他动了动身子,拦住乔治的下一步行动,然后,平静地抬眸看向阿什莉,真诚地说:“对不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什莉皱着眉,审视着弗雷德的表情,确认他这一次的道歉没有掺杂丝毫的漫不经心后,才试探着说:“你得给杰夫道歉。”
“没问题。”弗雷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专注地看着阿什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继续说道,“过去的每一件事,我都很抱歉。”
“……好的。”她别扭地应道。
这种情况下,本该说没关系这个词,可是阿什莉实在是说不出口。因为桩桩件件,都不是能够轻易迈过去的坎。
“你也不用怕我。”弗雷德又说道,“以后我们不会再来捉弄你了,我保证——和你有关的,我们也不会接触。”
乔治不太赞同地转头看向弗雷德,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什莉被弗雷德的用词惊到,有种自己被看穿的心虚感,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力地将空酒瓶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转身离开了。
直到阿什莉一群人走出三把扫帚酒吧,消失在拐角处后,乔治才开口:“没必要,兄弟。”
怎么反倒因为恶作剧而情绪低落了,这简直是本末倒置。
他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安慰道:“这不算什么,大不了……”
“不。”弗雷德的眼尾微妙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努力地扬起笑,“我刚才可没开玩笑。”
乔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有点跟不上自己哥哥的脑回路——分明他们一直呆在一起,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弗雷德的某个部分悄然改变了。
“这是什么意思?”乔治问。
“以后的恶作剧我会注意分寸的,也不会再去戏弄和希利尔有关的任何人了。”弗雷德低头看着手中的黄油啤酒,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说给自己听,“韦斯莱说到做到。”
厚厚的白色泡沫飘浮在表面,将底下黄澄澄的酒水盖得严严实实。
他端起酒瓶一饮而尽。
不愧是始终风靡魔法界的饮品,在黄油啤酒下肚的瞬间,他冷却的心重新暖起来了。
就在刚才,弗雷德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希利尔怕他。
她先前所说的讨厌,更像是为自己壮胆的说辞,事实上,希利尔因为他过去无数次突发奇想的恶作剧、还有言语的戏谑挑衅,非常害怕他。
在面对乔治时她都没有那么害怕。
这个发现让他无比挫败。
恐惧这种情绪,比讨厌没意思多了。
希利尔强忍恐惧与他对视的模样在脑中挥之不去。
成功破坏了埃默森那点儿小心思的得意消弭干净,他像是被无形的海绵盖住脸,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明明恶作剧成功了,可是他比恶作剧失败还要不痛快。
这让他格外提不起精神来。
可是为什么希利尔对他的态度会对他的情绪有这么大的影响呢?他没有往深了想。
弗雷德又干了一杯黄油啤酒,然后抽出魔杖对着自己来了个清理一新,让浑身酒渍和浓重的酒味一起消失。
“太没意思了。”他耸耸肩,振作起来,又变回了活力四射的恶作剧大王,“有意思才是最重要的事。”
看着兄弟终于打起精神,乔治才放下心来,高声道:“走吧,咱们去找点儿乐子!”
-
阿什莉她们找到杰夫时,杰夫已经收拾妥帖,变回了先前那个腼腆有礼的少年。
“真抱歉,我想你是被我牵连了……因为我和韦斯莱一直不太对付,他们总会想尽办法捉弄我……”阿什莉愧疚不已。
杰夫挠挠头,一点也不生气:“这没什么的,要是换个时间地点,我还会觉得这个恶作剧挺有趣,主要是……”
他顿了顿,才不好意思地接着说:“在你面前出糗,怪难为情的,我本希望可以给你留下个好印象。”
劳伦三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
“我们准备回去了,就不和你一起了。”阿什莉生硬地转移话题,“霍格沃茨再见吧。”
杰夫也没再强求,只是有些遗憾地和她们道别:“霍格沃茨见。”
不过,其实她们并没有回霍格沃茨,而是悄悄绕路,打算去尖叫棚屋一探究竟。
路上,凯特八卦地问:“阿什莉,说实话,你觉得杰夫怎么样?”
“是个不错的朋友。”阿什莉言语委婉。
“好吧,我还以为你也对他有意思呢——毕竟,你会直接冲上去泼韦斯莱黄油啤酒,真的挺出人意料的。”蒂朵说。
劳伦也笑道:“的确,我还以为你只会和韦斯莱据理力争呢!”
“看来对上你的死对头韦斯莱,总能激发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潜力。”蒂朵打趣地说。
阿什莉眨了眨眼睛,手指不自觉地碾了碾。
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是挺不可思议的……
“不过我心里没底,总感觉还会被韦斯莱报复。”她说,“我可不觉得自己刚才能把他们唬住。”
“没关系,大不了,再泼他一脸黄油啤酒!”凯特嘻嘻哈哈地说道。
没想到的是,当她们玩得精疲力竭,坐着马车回到霍格沃茨后,正好看见弗雷德·韦斯莱向杰夫道歉。
公共休息室里的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小打小闹的恶作剧没人当真,而实在过分的恶作剧韦斯莱其实做得也不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居然让韦斯莱破天荒为了自己的恶作剧道歉?
阿什莉也很惊讶,她看着杰夫受宠若惊地原谅了弗雷德,几人哥俩好地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似乎下午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整个过程中,弗雷德没有看过她一眼,想象中的报复自然也没有发生。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凯特喃喃。
阿什莉没有多看,见弗雷德履行了承诺,就挽着凯特的手,毫不犹豫地抬腿走向女生宿舍——梅林的胡子,她的两条腿像灌满了铅一样重,恐怕明天得在宿舍躺一整天才能恢复过来!
直到女生宿舍的大门咯吱一声关上,弗雷德才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看了眼阿什莉刚才站立的位置。
而后,他又若无其事地撤回视线,继续和朋友们说笑。
-
在那之后,韦斯莱和希利尔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弗雷德和乔治忙着捣鼓韦斯莱产品、设计新的恶作剧、捉弄一年级新生……总之就是,为了他们的恶作剧大业忙成了陀螺。
就连原本说好要告诉金妮有关哈利·波特的消息这件事也被搁置了。
终于,在某个周五的夜晚,弗雷德趴在自己的床上,翻出一卷崭新的羊皮纸,支了一盏小灯,准备给金妮写信。
乔治因为白天卖力地推销韦斯莱产品而疲倦不堪,脑袋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这段时间,宿舍里没人再提及阿什莉·希利尔,也许是乔治特地和乔丹打过招呼,所以乔丹也不再拿希利尔这个名字来逗弗雷德了。
弗雷德也当这个人不存在。
羽毛笔笔尖饮饱墨汁,开始在羊皮纸上沙沙写字。
他先是把哈利·波特给金妮说的那句“谢谢喜欢”原封不动地抄上去,并善意地提醒妹妹“不要因此激动到每晚阅读数百遍”,随后迟疑了半晌,还是开始叙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我发现希利尔很怕我,挺没意思的,回想前两年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突然感觉很浪费时间。
——明明可以用这些时间来发明韦斯莱产品,可是我居然一直和一个害怕我、无趣又呆板的小姑娘较劲!这简直不像我的风格。梅林在上,我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夺魂咒。
写着写着,弗雷德才发现自己写的全是希利尔。
他甚至都能猜到金妮会说什么。
于是他索性换了一卷羊皮纸,重新写道:
——我好像把希利尔惹毛了,以及,我发现她害怕我,真没意思,一切都到此为止了!这次是真的到此为止,我不会想着要改变她对我的印象或是别的什么,一切都到此为止!
弗雷德“啧”了一声,又将这卷羊皮纸也揉成团丢开,再次抽出一卷新的。
——这学期我和乔治研究了很多新玩意儿……
金妮对这个不会感兴趣的,他默默划掉。
盯着面前这卷空白的羊皮纸,弗雷德迟迟没有落笔。
悬在笔尖的墨汁坠下,在羊皮纸上晕开一大块墨渍,并迅速深入羊皮纸深处,勾勒出粗糙的毛边。
耳边是乔治和乔丹平缓的呼吸声,他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竟然也生出几分困意。
一闭眼,阿什莉惊恐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
弗雷德烦躁地将自己的鸡窝头揉得更乱,泄气地丢开羽毛笔,环臂抱于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卷羊皮纸。
他忽然想起了金妮在假期里絮絮叨叨无数次的话。
“不要口是心非,坦白点儿,勇敢面对自己的心不好吗?你可是格兰芬多,总不会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吧。”
是啊,他可是格兰芬多。
这么看,他先前自相矛盾、绞尽脑汁给自己找借口的样子可真是滑稽。
始终萦绕在心头的郁气终于散开。
弗雷德拿起那只被自己丢远的羽毛笔,紧挨着那团墨渍写下一串流畅的字母。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
——我想你是对的,我得更正自己先前说的话。
——我的确喜欢阿什莉·希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