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什么婚约?什么议亲?
也许是天气实在太冷了,以至于阿什莉脑子里的浆糊都被霜雪冻成块,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转。
明明分开看每个单词都是熟悉的模样,可是怎么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让人读不懂的、莫名其妙的句子?
她愣怔地看着弗雷德,思忖半天,还是没想通自己和法利的关系究竟关眼前的弗雷德·韦斯莱什么事。
“别误会!”弗雷德似乎是读懂了她的表情,无辜地抬起双手,迅速补充道,“毕竟魁地奇赛场上为了学院荣誉而战,我和乔治可没对法利客气,要是同院同学因为这件事对我们怀恨在心就不好了。”
难得听见弗雷德和她说了那么长一段话。
“噢……”阿什莉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说,“达尔西是我的朋友。”
“但每一个格兰芬多都会把学院荣誉放在最前面的。”紧接着,她又很快补充了一句,不给弗雷德插话的机会。
弗雷德从善如流地说:“这样啊,那我以后魁地奇赛就不用蹑手蹑脚了。”
然而阿什莉从他脸上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几个大字:可以公报私仇了。
“其实你这次也没手下留情吧?”她怀疑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寒风冻住了她心底的胆怯,还是此刻的弗雷德看起来实在太平易近人,她竟然不经大脑地接下了他的话。
寒意直往衣领里钻,阿什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拆了弗雷德的台。
然而想象中弗雷德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并没有出现。
少年笑弯了眼睛,弯下腰凑到她跟前,还刻意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原来魁地奇比赛的时候,你有在看我啊?”
风声呼啸,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弗雷德额前的碎发随着他歪头的动作落下,掩住他眼尾弧度不甚明朗的翘。
而那双蓝色眼眸像是霜雪融化后流淌的潺潺溪水,带着赤诚的热意朝她奔涌而来。
她喉头一紧,将漏风的长袍裹严实,目光慌乱地四处乱瞟。
也不知道弗雷德究竟在高兴什么,他们和达尔西在空中互相砸击球棒的阵仗那么大,想不注意到都难吧?
这么想着,她也结巴地说了出来。
“是吗?真令人伤心。”弗雷德虽然耷拉下眼皮,做出失落的模样,语调却是上扬的,“好可惜,你没看见我击飞游走球的潇洒模样,反而目睹了我和乔治暴打斯莱特林的血腥场面。”
听上去他并没有多伤心。
阿什莉心底升腾起一股被戏弄的恼怒,她绷着表情,语气硬邦邦地说:“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回宿舍了。”
弗雷德抬起右手,摘下头顶并不存在的礼帽,随后将手放在左胸膛前,风度翩翩地行了个绅士礼:“请。”
她郁闷地看着他的动作,顾不上整理被地上的雪洼沾湿的袍角,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休息室。
简直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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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弗雷德对她的态度热络了许多。
——具体表现在,他每次看见她都会主动问好。这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圣诞节前的周末,是三年级的第二次霍格莫德周。
阿什莉还没学会保暖咒,只能尽量裹上自己最厚实的衣服,又围上一条红色围巾,在穿衣镜刺耳又凄厉的尖叫声中离开宿舍。
“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蚕蛹!这绝对不会是约会的最好选择!”在她关上房门的前一刻,穿衣镜还在发表它刻薄的评价。
随便吧,反正今天也不算什么约会。她想。
她走下移动楼梯时,正好看见弗雷德和乔治勾肩搭背地穿过走廊。
“早上好,阿什莉。”弗雷德看见她,无比自然地打招呼,“祝你玩得开心。”
乔治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兄弟,才和她说道:“早上好。”
“早上好。”她匆匆地点了个头,和他们擦肩而过,随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庭院内。
达尔西已经等在那儿了。
“早上好。”他看清她的打扮后,轻轻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会对我们的约会更上心些。”
“拉倒吧。”阿什莉给了他一拳,“还是暖和更重要。”
“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施一个保暖咒。”达尔西笑着说完,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放进自己衣兜里。
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从小就怕冷,每次从希利尔庄园到法利庄园的那段路都能把她冻到嘴唇发白。因此,一旦她敲开法利庄园的门,达尔西就会把她的手放进自己衣兜里捂热,这成为了两人之间无需宣之于口的小习惯。
但是在那一刻,阿什莉察觉到落在自己后脑勺的目光越发灼热。
她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弗雷德和乔治。
弗雷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她放进达尔西衣兜的手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是顾及着什么没有说些令人难为情的玩笑,只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随后越过他们率先踏上了前往霍格莫德村的马车。
这个意味深长的目光胜过千言万语。
阿什莉立刻意识到,她和达尔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这样互动难免让人误会,也难怪弗雷德前几天会问出那样的问题。
她立刻将手从达尔西的衣兜里抽出来,若无其事地放到嘴边哈了口气,随后塞进自己的衣兜里,面色如常地对达尔西说:“我们走吧。”
“好。”达尔西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才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
在抵达霍格莫德村时,阿什莉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幸好她真的和达尔西一起来了霍格莫德村,因为一下马车,她就瞧见了杰夫·埃默森。
“嗨,阿什莉。”杰夫笑着和她打招呼,瞥了眼她身边的达尔西,就和朋友一起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达尔西才戏谑地问:“这就是你要躲的人?”
“是的。”阿什莉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行,不提他了。”达尔西耸耸肩,“你想去哪儿?”
她想了想:“三把扫帚酒吧怎么样?那儿的黄油啤酒我还没喝过呢。”
说到这儿,她就想起上次在三把扫帚泼了弗雷德一脸黄油啤酒的事。
但愿这次不会有意外了。
二人并肩走进了三把扫帚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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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韦斯莱们照常走进了佐科的魔法笑话店。
事实上,自从一年级得到活点地图后,他们就迅速摸透了整个霍格莫德,如今三年级再遵守章程来这儿就没什么意思了。
都这样了,问他们为什么还要来霍格莫德?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弗雷德的注意力并不在面前的货架上,他正透过玻璃窗努力往三把扫帚的方向望。
无论他如何望眼欲穿,还是没法看清阿什莉和法利究竟在干什么。
在阿什莉看不见的地方,他终于不再按捺天性,压低声音咆哮道:“那个该死的法利——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去牵阿什莉的手!他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这就是非礼!”
大名鼎鼎的弗雷德·韦斯莱先生当然不会因为爱情性情大变,从恶作剧大王变成温和有礼的绅士。
就算梅林活过来,这件事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顶多在阿什莉面前装一下罢了。
事实上,在刚才亲眼目睹法利牵起阿什莉的手放进自己衣兜时,他手里的魔杖就蠢蠢欲动了。
脑子里的想法无比清晰——他一定要把法利击飞出去,再把他的脑袋变成猪头。
但他还是忍住了。
感谢杰夫·埃默森的前车之鉴,这次他总算学聪明了。
就像乔治说的,法利好歹还是和阿什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既然阿什莉都没反对,他哪来的资格去管这事儿?
也只能在阿什莉看不见的角落,通过跳脚谩骂法利来解气了。
弗雷德恨恨地瞪着三把扫帚酒吧的招牌。
“别冲动,兄弟。”乔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歹你们现在总算可以和平共处了,巨大的进步!”
是的、是的。
这就是弗雷德的最新策略——循序渐进。
制定计划时他的想法很美好,但直到真正开始执行才发现有多难。
这四字宗旨简直和他的个性背道而驰,就像一道沉重的枷锁束缚住他的灵魂,让他每一天都为了本性和理智的撕扯而痛苦哀嚎。
不过……好吧,阿什莉好像的确很吃这一套。
那忍一忍也不是不行。
他烦躁地将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乱糟糟的鸡窝,没过几秒,又郁闷地尝试着将它恢复原状。
毕竟一会还有可能遇见阿什莉,总不能用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和她见面。
“啧啧啧,爱情鸟啊——还是求不到垂怜的爱情鸟。”乔治盯着自己兄弟的动作,幸灾乐祸地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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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霍格沃茨都被几尺厚的积雪覆盖,湖面上结着硬邦邦的冰。
弗雷德对这个圣诞所有的想象都被击碎了,他和乔治受到了惩罚,圣诞节只能和费尔奇作伴——因为他们给几只雪球施了魔法,让它们狠狠地砸在奇洛的缠头巾后面,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
穿堂风吹鼓着学生们的长袍,连窗户玻璃也咔哒作响。
直到圣诞节当天,他们才重获自由。
几个韦斯莱和哈利一起坐在圣诞树下拆礼物。
“你的毛衣上没有字母,妈妈大概认为你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
乔治笑嘻嘻地点评罗恩收到的那件毛衣——事实上,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每年莫丽夫人都会给孩子们织一件毛衣。
“我们也不傻,倒是妈妈自己经常管我们叫乔雷德和弗治。”
弗雷德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穿上了那件绣着大大的、黄黄的字母“F”的蓝色毛衣。
“这里吵吵什么呢?”珀西不满地走过来,显然他也得到了自己的圣诞礼物,那件鼓鼓囊囊的毛衣上绣着“P”。
“P是监督生的意思!快穿上吧珀西。”
弗雷德一把抓过去,不由分说地把毛衣套进珀西的脑袋,不顾他的挣扎,硬是帮他穿上了毛衣。
双胞胎鲁莽到把珀西的眼镜都撞歪了。
“而且你今天不许和监督生们坐在一起!”乔治说,“圣诞节是全家团圆的日子。”
这本该是一句令人感动的宣言,可是珀西的表情看起来惊恐极了,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恶作剧。
也许珀西应该感谢阿什莉·希利尔,因为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弗雷德就松开了对珀西的桎梏,脚步轻快地跑了过去。
韦斯莱双胞胎向来形影不离,乔治自然紧随其后跟上去。
“圣诞快乐,阿什莉!”弗雷德兴致高昂地说道。
阿什莉正顺着长桌往前走,犹豫着该抽哪一个巫师彩包爆竹,被突然出现的弗雷德和乔治吓了一跳。
她呆了一瞬,才说:“圣诞快乐,弗雷德和乔治。”
“不够意思。”乔治说,“你应该分开说,我示范一下:圣诞快乐,弗雷德!圣诞快乐,乔治!”
“下次我会的。”阿什莉笑了笑。
也许是被圣诞节热闹的气氛所感染,此时此刻的阿什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柔和又没有棱角的光芒,有点像永远微笑面对世人的女神像。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弗雷德直接发出邀请,“过圣诞热闹一点儿才有意思。”
乔治懒得戳穿弗雷德,假装自己已经忘记了他刚才警告珀西时说的话。
阿什莉嘴角的笑容收了收,就连目光也开始飘忽不定——很显然,她正在思考该用什么借口不着痕迹地拒绝他们。
“或者,我们一起抽个彩包爆竹吧?”弗雷德看出了她的意图,很快做出退让。
这比一起吃饭听起来轻松得多,她很快松口答应:“好啊。”
彩包爆竹的响声振聋发聩,吐出蓝色烟雾将她和弗雷德包裹住。
阿什莉不适地捂住耳朵,努力睁开眼去看从彩包爆竹里炸出的礼物。
那是一整套巫师棋和一顶小巧精致的费多拉帽。她不会下巫师棋,也不喜欢费多拉帽这种令她联想到希利尔先生的帽子款式,于是向后退了一步,和弗雷德说:“这些归你了。”
“希利尔小姐,这可就没意思了。”弗雷德一瞪眼睛,食指在她跟前晃了晃,“一起开出来的东西,你总得挑一样戴回去。”
她态度坚决地摇头:“我觉得你更适合这两样礼物……”
“真的吗?”弗雷德忽然咧嘴笑开,弯下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那这样吧,你帮我戴上帽子,就算作是送给我的圣诞礼物了。”
阿什莉不明白为什么弗雷德的思维会跳跃得这么快,但想起自己今早拆礼物时看见的弗雷德送的糖果,也不想欠下这个人情,只得默默点头。
她拿起那顶费多拉帽,捏着帽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才将帽子放上弗雷德的头顶。
蓬松的红发被帽子压住,有几根不服输的头发丝倔强地翘起,害得费多拉帽止不住地往下滑。
眼见帽檐已经盖住了弗雷德的眼睛,阿什莉不得不再次伸手,把帽子往后拉了拉,再稍稍用力向下一按。
恰好此时,弗雷德抬了抬下巴,她猝不及防撞进了他含笑的眼眸里。
浓郁的蓝色烟雾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弗雷德眼底流淌着笑意的温柔的蓝。
“阿什莉,谢谢你的礼物。”他语气无比轻柔,像是担心戳破温馨又脆弱的肥皂泡泡,“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