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天和橘子味汽水

我讨厌夏天，厌它燥热烦闷的空气，厌它没完没了的蝉鸣；我不爱吃橘子，不爱它酸酸涩涩的口感，不爱它挂在上面的白丝；亦不喜欢喝汽水，不喜它异于平常饮料的味道，不喜喝下后气泡滑过喉咙的感觉。

但在一个夏天，我意外和橘子味汽水邂逅。

“一瓶橘子味汽水，谢谢。”

我在高考后的暑假找了份超市的兼职，窗外的蝉鸣、闷热的天气、重复的对话和动作，都让人心生厌烦。

在这样的时候，男生清爽的声音也更显得特别。

我抬头，不期然地撞进男生带着笑的眼睛。

他发丝滴着汗，头上戴着发带，穿着运动服，左手抱着篮球，应该是刚打完球停下，整个人汗津津的，呼吸还有些喘，汗水滴落到脸上，被他大咧咧地撩起衣角擦去。

明明是和以前班上男生打完球后一样的动作，但很奇怪的——我并不觉得粗鲁。

之后并没有发生小说或电视剧里的剧情，他没有看见我，我没有上前去要他联系方式的勇气。

他在我的视线下离开，我重新低头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就像两个再正常不过的陌生人擦肩而过，没有在彼此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只不过在下班离开超市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折返，再出来时，手上多了瓶橘子味汽水。

“一瓶橘子味汽水，谢谢。”

还是那个超市，还是那个声音。

我抱着一堆的东西猛然抬头，只看见排在前面男生的侧脸。

说实话，我在认人方面并不算在行，尤其是只见过一次面的人。

可就一眼，我莫名笃定地认为——这就是他。

但我到底还是没有上前搭话的勇气，只排在他的后面，偷偷地多看了他几眼。

于是再一次的，他从我的视线下离开。

倒也不算特别的失落，只是心里难掩惆怅。

我艰难地拎着一大袋好像有些超重的东西走出超市，却意外看见他还在门口。

他半倚在电线杆上，低头看手机，像在回复消息。

今天他穿得跟上次不同，是另一种好看，我站在离他不远的角落看着他，视线落在他的牛仔外套上。

我心里默默记下款式，打算回去手机搜搜同款。

“咚”地一声。

我以为是我扑通乱跳的心跳声，直到和他对视上，才后知后觉不对劲。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是我散落一地的东西，以及手上拿着的破了个大洞的袋子。

那瞬间我是窘迫尴尬的，低头蹲下身，狼狈而无措地捡起地上的东西。

正苦恼着该怎么处理这些杂乱零散的东西，他站在了我面前，将那件牛仔外套脱下递给我。

“不介意的话，用这个吧。”

我有些呆愣地抬头，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太阳实在太大，我被晒得脑子短路了，只维持着蹲下抬头看他的动作，愣神。

直到他没忍住笑出声，我才回过神来，耳根通红地接过他的衣服，又问他该怎么把衣服还给他。

“不用还了。”

他笑着从我抱着的一堆零食里拿了瓶橘子味汽水，举到我面前轻轻晃了下，又对我眨了下眼。

“一瓶橘子味汽水，谢谢咯！”

他没等我的下一句话，和前两次一样，留给我一个背影。

明明只需要倒回去几步，就能找超市的工作人员再拿一个袋子。

但他没说，我也没提。

或许都在默契地装傻，也或许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后来我没再遇见过他，尽管我有在刻意地路过那家超市。

他就像跟着那年的夏天离开，像汽水拧开后散去的气泡，只留下一阵清甜的橘子味。

后来的我依旧讨厌夏天，依旧不爱吃橘子，只是在朋友请客时问我要喝什么时——

“一瓶橘子味汽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