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的不准的算命先生
“骗子,滚出咸阳!”
“还我铜钱!”
“我让你算我的性别都算错,你算什么命,怎么不算算你脸皮多厚呢!”
你别说,吃烂菜叶还别有一番风味。
顾云吐出一口菜叶,拱手道:“不好意思我就是故意算错的,有种你们来打我啊,来来来打死我。”
众人一顿。
顾云一愣,下一刻猛地给自己一个巴掌。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快来打我!!!”
顾云疯狂抽自己大嘴巴子,想让这张臭嘴闭上。
怒火中烧的百姓们撸起袖子就加油淦,在武德充沛的大秦,说出此话,基本上算是找死。
她说自己想哭,现在还有人会信吗?
她不是故意的啊!!
他追,她逃,他们都插翅难逃。
顾云一边躲着烂菜叶烂番茄烂鸡蛋,一边疯狂地嚎叫,一个人被一群人追,脚底板都快搓出了火花,看得旁边小贩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快拦住她,她是个骗子!”
“官爷,快抓她!”
有愤怒的黔首追不上了,便喘着粗气去喝了碗茶,摊贩瞥了一眼顾云落魄的背影,暗暗八卦:“那人谁啊?”
有知道的百姓翻了个白眼,一个大娘唾弃了两声,面上满是痛恨:“一个臭算命的!算的一点不准!”
摊贩看向已经结结实实被砸了的顾云,和气地劝道:“人算不如天算嘛,都不容易......”
说起这个,这妇人就来气!
“我怀孕八月时,问她我这胎能不能安稳生下。”
小贩又给她砌了一壶茶,八卦的眼神热切。
“她说我这个老登别说孩子了,以后狗都养不活。”
她抿了一口茶,向对面招了招手,两个小童和一条狗蹦蹦跳跳地朝她跑:“娘!”。
妇人惆怅道:“如今我已经是两个孩子和一条狗的妈了。”
摊贩大为震撼,又问起另一位受害者。
“当时我问她我儿子是不是我亲生的,她说是。”男子痛苦地喝了杯酒。
摊贩拍了拍男子的背,惊呼道:“这不是很好吗?”
他一仰头把酒闷了,心头苦涩,捶胸顿足:“可我不举啊!!!”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
众人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愤怒,捂住了嘴。
哦,这是可以说的吗?
这,这还有意外收获?
......
等众人说完了遭遇后,摊贩沉默了片刻,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你们不觉得,能一个都不对,也是一种本领么?”
等等,好像有点道理。
不对啊,他算不准还当什么算命先生?
等等!那要是都算不准,是不是也算是算准了呢?
没想到,因为顾云的到来,辩证的哲学居然提前了几千年来到秦朝。
但就在众人风中凌乱的时候,顾云是真的在“风中凌乱”。
她废了吃奶的劲头甩掉了一帮子人,但等她环顾四周,她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坏了。
她刚刚翻墙翻进了官府。
哈哈哈自首咯!
希望秦朝能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云缩在假山后面,在脑海把系统叫出来一顿臭骂:“别人穿越都是什么‘国师系统’,最不济也是个谋士,到我这就成了个臭算命的!”
系统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它夹着电子音道:【宿主,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虽然你现在比较牛马,但是你跑得快啊,起码也算是赤兔马!】
顾云气血上涌,差点都想要抽它了。
她捂住双眼,弱小无助,本想要再说两句话,突然闻到了一股清香,她不由自主地嗅了嗅。
穿越这么多天,她已经好久没闻到这么好闻的气味了。
住不起酒肆,只能在小巷子里缩着睡觉,别说酒了,就连水都只能省着喝。好不容易买了点算卦的东西,结果摊子这下也被砸烂了。
她不由得又探了探头。
“嗒”地一声,一枚木制棋子落下,秋叶簌簌落下,男子气宇不凡,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从容。
“李卿,此局已定。”他一挥墨色大袖,银光流转之中,他肩头一顿,剑眉微扬,凤眼眯起。
“谁?出来。”
他自始至终都没回头,但顾云莫名就知道对方是在对自己说话,人对于危险的认知总是准确的,顾云没有丝毫犹豫就从善如流地跪下。
她闭上嘴,一个劲磕头。
被称作李卿的人面色不虞,捋了捋胡须,目光越过棋盘落在她的头顶:“你是何人?”
得了,完蛋。
她曾经尝试过说反话,结果还没说出口,她就吐了血,差点没被别人揍死就自刎于护城河。
她偷摸地瞥了两眼那两人,打量了他们的穿着,心下有了判断。
估摸着是哪位富商,或者是什么皇亲国戚六国余孽之类的......好吧,她根本分不出来。
可能是她迟疑的时间太久,那男子不耐烦了,催促道:“说,还是不说?”
一把和顾云差不多高的剑直接被他抽了出来。
顾云反射性就:
“我就不说,你砍我啊你砍我啊!”
李斯一愣,一大把年纪差点力道没控制住把自己胡子薅下来,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这人是真不怕死吗?
陛下这脾气也敢挑衅,老虎屁股都敢摸?
嬴政出乎意料没有生气,回过头,声音扬起,起身朝她一步步走来,用剑尖挑起了她的下巴,兴味道:“你知道我是谁?”
但他看到了顾云的表情,不由得心里起了怪异。
这表情怎么如此难看,要哭不哭地,让人觉得好笑又来气。
顾云没忍住,面上带了一丝迷茫,抬眼就只看见他的下摆,摇头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谁,老登别装了,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李斯心头一跳,连忙从亭中赶过来,朝嬴政行礼道:“公子,这恐怕是有人指使啊。”
嬴政总觉得此人哪里说不出地古怪,你说她大胆吧,她的表情就像是九族诛灭一样绝望;你说她受人指使吧,她这些话也不像是被指使能说出来的。
这么真情实感。
嬴政思量片刻,“刷”地一声收了剑,居高临下冷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行踪的?”
他此次本就是即兴而发,出宫来看看咸阳的景象,结果凳子还没坐热,就被这么一个玩意打断了。
他目光逐渐幽深,难道他身边有细作?
可等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顾云脸上时,他莫名的一种直觉告诉自己,对方怎么着也不会派这么一个人来。
顾云莫名觉得面前的高冷帅哥有些嫌弃她。
应该的应该的。
顾云本想死不开口,结果他默默拔剑。
“我算出了你的行踪!!!凡人啊,你未来所有的轨迹我都知道,还不赶快俯首称臣!”
李斯汗毛直立,他恍惚间已经看到了她头颅“咕噜咕噜”滚到地上的结局。
上一个这么说的捞都捞不完整了。
结果,嬴政居然把剑又收回去了。
他现在放心了,这人应该是个疯子。
但并不代表他不生气。
他踹了顾云一脚,顾云‘咕噜噜’滚到了梅花树下,嬴政也没了下棋的兴致,喊上李斯就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此刻,官府门口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百姓怒吼声。
“还我血汗钱,骗子还钱!!!”
“方才有人看见她翻墙进了官府,官爷您管管啊!”
“滚出咸阳!”
嬴政即将踏出去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转头看向最大的嫌疑人——又想要翻墙逃出去的顾云。
她跨在墙上,对上嬴政的视线,尴尬一笑,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还双手合十拜了拜。
嬴政挑眉。
下一刻,顾云刚落地,自信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官府,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是十分美好的。
刚想潇洒离场,她一个回头就撞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一抬头,就看见了嬴政略带嘲讽的笑。
“哦?翻墙这么熟练,看来你是个惯犯。”
他直接把她拎了起来,顾云心死如灰,宛若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般阴暗崩溃。
......
......
升堂。
她跪在官府内,上面的长官不知为何今日格外精神,就像是表演型人格一样,开始给她苦口婆心讲大道理。
她感觉到了大秦的人情味,很是动容。
“老子不稀罕,我算的天下第一准,闭上你的臭嘴!”
她手被绑起来了,不然高低给自己扇几巴掌。
满座皆惊,一旁围观的黔首都震撼傻了,他们窃窃私语:
“她一直这么狂吗?”
“难道我们冤枉她了?”
“可她确实一个都没算准过啊?”
“急了急了!”
李斯暗自称奇,悄悄对嬴政道:“陛下,咸阳果真是无人不有啊,此人莫非......”
脑子有点问题。
那长官当即就气炸了,本想先礼后兵展示自己高超的断案技巧,这下好了,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给本官拖下去!押入大牢!”
顾云也没闲着,她在心里把‘假话系统’问候了八百遍。
她不仅话自然会被翻译成假话,现在被动技能就是只能说真话。
她想魔法打败魔法都没办法了。
怎么办,这下不是寄了吗!
就在她焦急万分时,门口传来了另外几十道声音:
——“大人且慢啊!”
人未至声先到,顾云回头一看,就看见了那个当时骂她最狠的妇人,心下又是一阵无望。
坏了,可能是觉得判不够重,这是要她的命啊!
她满眼热泪。
“大人,她虽算得不准,但贵在她算得是真不准啊!”
那廷尉一听,觉得万分诧异,直接骂道:“这是什么歪门邪说,那不正说明此人腹中无物?”
那些黔首被另一堆人认了出来,他们俱是不解:
“赵三娘,别忘了你也被她骗了几个铜板!”
“王二狗,你也......”
但赵三娘摇摇头,解释道:“长官,若是一人能将何事都算错,那不就相当于何事都算对么!”
等等?
好有道理啊!
一时间,那些叫骂的黔首都闭上了嘴。
李斯沉思片刻,看向身旁的嬴政,却发现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兴趣。
“有些意思,这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他撑着下巴,独自沉思。
李斯也点点头:“方才那妇人说得不错,可她真有这等本事?”
“且看罢。”他摇了摇头,看向身旁,李斯立马会意,让人拿了把椅子。
那廷尉本想要呵斥这种歪门邪说,结果一斜眼,看见陛下都拉了把椅子准备看戏,话到喉头拐了个弯:“你若真有如此本事,那现在就来算算,这枚铜钱是正是反!”
顾云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掏出一枚五铢钱抛到空中,铜钱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又落回掌中。
她立马打起精神!
“正面!”
廷尉缓缓张开手,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他的手中,他瞥了一眼铜钱,不自在道:“确实是反面。”
有些人张开了嘴。
“一次证明不了什么,再来!”
......
“十次证明不了什么,再来!”
......
“本官就不信了,第九十九次!!!”
直到最后,已经是鸦雀无声。
顾云,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她的卦,真的不准。
所有人都缓过了劲,看向她的目光热切,似乎她就是神仙下凡,有无穷的法力。
李斯也啧啧称奇:“陛下,看来此人果真有本事!”
嬴政却叩了两下椅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留下轻飘飘一句话:“雕虫小技罢了。”
“李斯,今日朕累了,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