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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有奇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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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殿试以女伴们的刺绣作为最后一个项目。只见一群宫女忙忙碌碌地,将六个一人高的圆形木圈抬上来,每个木圈上已经绷好了白布。

“这么大的绣布啊,”众人都纷纷感叹。“这是要一国之后能绣得锦绣天下的意思吗?”

六女站到圆布面前,每人被分到一大卷细绳,和一根锥子般大小的钢针。细绳颜色和之前皇子阵列兵服的颜色一样,魅羽的便又是红色。

众女穿针引线,在绳尾打了个结,然后便开始绣了。每扎一次针,就得走到圆布的另一面,把剩余的绳都抽过来,再扎。没过多久,这些金枝玉叶们就开始气喘吁吁。

而魅羽时间过了一半了,还站在空白的圆布面前一动不动。绣什么好呢?她双目微闭,也不着急,任由自己的思绪畅游。渐渐地,这块白布散落、稀释成了天空中的云雾。不是山间的云雾,是高高在九天之上的云雾。她的脑海中响起了兮远给她起名时做的那首诗。

凌霄有奇鸟。巧兮魅兮,姹羽芬兮。佛光四沐,合云而居。

她的眼中出现了一只红羽彩翼的鸟,在仙境中飞翔。这只鸟很快乐,因为佛光像殷实的谷子一样滋养着她的生命。这只鸟也很无畏,她知道云层里可能有雷鸣电闪,但她不会因此而躲在窝里不出来。

飞着飞着,魅羽拿针的手抬了起来,朝圆布扎去。这一针穿透白布后,没有下落,继续直直地在布后向前飞去。到了绳子的尽头时,一挣,针转向掉头飞,刚好在魅羽想要它扎的下一个地方破了出来。

魅羽接住针,向后方一掷。待得绳子绷直,针回来后,用手接住,后退两步,向着白布掷去。到了后来,手不碰针,全凭真气来引导针的运行和走向。而魅羽自己,便如一只火红的鸟在翩然起舞一般。

大虚空藏印,广博无边,浩气满溢宇宙,得大逍遥、大自在。

金刚舞菩萨之印,绚丽光华,如银河横穿六道,豪气与柔情并进。

不思议童子之印,敛天地之气于己怀,锁日月星辰于丹田内,凝神聚气,复归于婴儿……

景萧说过,手印也是佛学的一种。它最大的功用不是用来显示神通和威力,而是消除人过往世的恶业,开启智慧与慈悲,驱逐无明与痴念。

待得魅羽绣完神鸟的最后一针时,但听清脆的一声金属落地音。而在魅羽的耳中,却是九天佛国里为自己敲响的一声木鱼。让她顿觉大殿的屋顶已不复存在,头顶是彩衣的仙女、金闪闪的罗汉,还有脚踩莲花座的八万四千佛祖围成一圈,在为自己灌顶加持。

她已经忘了殿试,忘了自己身在何方。通身便似透明一般,胸中升起大欢喜。好似从内到外得到了净化,又如一只脱蛹而出的蝴蝶。忍不住面露笑容,双掌于胸前合十,嘴唇微动,无声地念了一句:

南无阿弥陀佛。

整个大殿一片寂静。众人盯着那只仿佛即刻要离开画布、振羽而飞的神鸟,一时忘了言语。还是皇太后的一声感叹打破了沉寂。

“我刚刚看到观音菩萨了!”

******

六女都已归座。众人还沉浸在先前的视觉盛宴中,突然有人急匆匆来报:“陛下,祖河玉郡主带着一位道长求见。”

皇帝不悦地说:“殿试还未结束,让她一边等着。”

禀报的人说:“郡主说了,殿试上有妖邪作祟,那位道长是特来捉妖的。”

魅羽听后如遭雷击!那日从太后住处回聂驭府,被灵宝派来的道士暗算,险些丧命。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同一个道士,又摇起铃来可怎么办?就算碍于在场的女眷不杀死她,也足够她身败名裂,被所有人唾弃。

“什么妖邪?”皇帝怒了,“寡人宫中如何会有妖邪?”

一旁的皇后站了起来。“陛下,不妨招那位道长进来问问。有国师在此,若是子虚乌有之事,还怕他污蔑不成?”

说到这里,皇后貌似无意地瞅了一眼坐在聂驭身边的魅羽。

魅羽明白了。那个道士若是要来揭发她,怎么可能找到一个郡主头上?肯定是先来见了皇后,而皇后自己不好出面,这才派了个心腹来做恶人。早不来,晚不来,等自己帮聂驭胜局在握了才来。这时候即便她被证明是妖女,也已经影响不到聂驭的太子之位了。

至于这个郡主嘛,谁知道是不是也曾和聂驭有过一腿,此时刚好对魅羽怀恨在心呢?

不多久,道士被请了进来。虽然这次穿得光鲜亮丽了很多,但右臂袖管中空空荡荡,毫无疑问就是上次要杀她的那个。

“贫道万屹,来自无量光天、厌熔观,拜见陛下。”道士跪下磕头。

皇帝此时已重新入座,问:“道长说的妖邪指的是何人?在不在这大殿之内?”

道士起身,那对贼亮的小眼睛在皇子和女伴中扫了一圈,立刻指向魅羽。“就是她!”

“荒唐!”聂驭一拍桌子。“哪里来的妖道,敢污蔑我的准皇子妃?”

“贫道不敢,”万屹冲聂驭躬身行礼,“但贫道所言属实。此女生于饿鬼道,擅自逃了出来,被贫道一路追赶至此,方混入宫中以求庇护。”

“道长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太后冷冷地问,“什么妖邪奸佞想进来,就能陪伴在天子身侧。能不能顺便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妖怪变的?”

道士立刻又跪倒在地。“皇太后赎罪!贫道没有对贵国不敬的意思。贫道是真的识得此女。”

说着从怀中掏出无回铃。“贫道只需摇一摇这个铃铛,妖邪便会现行。”

聂驭接话道:“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使的邪术,来陷害她的?”

“四皇兄,”一个声音响起。魅羽扭头一看,说话的是六皇子。“我们大家要查明事情真相,可不仅是为了皇兄好。这宫里有父皇、皇祖母、母后、母妃们,这要是出了半点差池,皇兄于心何安啊?”

一时静了下来。皇帝想了想,问身边的陌岩。“大皇子怎么看?”

陌岩的目光扫了魅羽一眼,冲万屹说:“请道长摇铃吧。”

魅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正因知道才送了她那串佛珠,保护她不受寺庙里的佛气威压。而且那天万屹害她时,她看到他也赶来了,应该知道这铃铛一摇,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这就是个淫道!”魅羽放声说,“他之前遇到我时,见色起意,跟我说什么要采阴补阳。不料我身怀武功,断了他一只胳膊。他恼羞成怒,这才要拿这些邪术来污蔑我。”

在场的众人望着万屹的断臂,小声议论起来。不少人认为,以魅羽的姿色和刚刚展露的修为,这种可能性也不小。

最后大家又齐齐把目光投向大皇子。

“他害不了你的,”陌岩冲她说,语气像在规劝她。“有国师在此坐镇,任何不光明的手段都逃不出国师的眼睛。”

魅羽几乎要笑了出来。很好,他这是要显示自己身为大皇子的公正无私吗?聂驭也是皇子,并且认识自己没几天,都肯站出来替自己说话。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丑?莫非那么久以来他对自己的好都是假的?

之前她只是怕死,此刻心痛如绞、万念俱灰,却觉得还不如死了的好。于是倏地起身,大步走到场中央,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好吧,既然这是他想要看到的,就让她死在他面前吧。

万屹的脸上浮起一丝狞笑。他一刻也不耽搁,用还剩下的一只手举起铃铛大力地摇了起来。魅羽闭上双眼,等待着那晚经历过的神魂俱裂的痛楚,却什么事也没发生。耳中只有清脆的铃声。

她不解地睁开眼睛,见万屹的神色也同样诧异。他又加大了力度摇,可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我看,够了吧,”皇太后冷冷地说,“道长还要再摇多久,才能把法力发挥出来?”

万屹住手,神色有些慌张。“不可能,这不可能!那晚明明……此女定是把双耳都塞住了。”

“你才把双耳都塞住了!”魅羽冲他斥道,心下却万分疑惑。难道是陌岩施法护住了她?

皇帝此时望向国师。“不知国师如何判定的?”

国师站起身,走到场中,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棒槌。

“陛下,贫道这个分光杵,据说千年前曾是太上老君用来捣药的神物。可以照出人的肉身所属和修为层次。共有八种光影。黑影是地狱道,红光是鬼道,橙光是畜生道。此为三恶道。”

“居然有这等神物……”人群窃窃私语。

“人道是黄色。修罗道是绿色。修为在这些之上的,从普通天界人到仙人,由青到蓝到紫,因修为不同而颜色深浅各异。而且修为不限于道家,佛家也一样。”

听国师这么一说,魅羽的心又凉了。自己肯定是红色无疑。

国师冲皇帝说:“陛下,为了以示公正,请允许我先示范一下。”

说完,分光杵对准旁边站立的一个宫女,宫女周身便泛起了纯正的青色之光,是没有修为的普通天人。

他又冲万屹说:“道长请多包涵。”对准万屹,对方立刻被一片湛蓝之光所包围。

“果然是仙长……”人群中一片赞叹之声。

此时国师已转身,将分光杵指向了魅羽。魅羽暗叹一口气。不知刚刚陌岩是施了什么法将她护住的,反正白费了。她闭上眼睛,现在自己就要无所遁形……果然,人群沸腾了。

“啊?不可能吧!”

“就是啊,一个小丫头,就算不是妖邪,也不可能修为和无量光天的道长齐平啊……”

魅羽莫名其妙地睁开双目,一片湛蓝之光从她周身散发出来。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她不相信陌岩能有这样的法力,强到可以愚弄国师的法器。又或者他的修为最近突飞猛进、升境晋级了?

管它呢!原因以后再想吧。她当下哈哈大笑起来。“万屹道长,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妖邪。现在咱俩的光颜色一样,莫非你也是妖邪不成?”

这下万屹的脸色十分难看了。

聂驭又一拍桌子。“万屹道长,你处心积虑来陷害我的准皇子妃,到底图的什么?难不成你果真是个淫道?”

皇后立刻站起身。“一场误会,一场误会。眼下殿试还未结束,别让这些不知所谓的事扫了你皇祖母的兴致。”

******

当天下午,聂驭府中举办了庆功家宴。因为时间仓促,来的都是自己的亲信、朋友、部下。再过几天,才正式宴请京城附近的军阀财阀乡绅们。

宴席上,魅羽被安置在聂驭身边。不断有人敬聂驭,有的也来敬她。魅羽推说不善饮酒,聂驭便都替她喝了。

待宴席进行的差不多了,她便偷偷溜回屋,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已经约好了,待会儿就会有太后派来的车接她过去。东西不多,大部分是聂驭送给她的礼物。虽然她并不想拿走,但扔下不要就太不礼貌了。

等她把东西都装好包袱,走到屋门口,发现聂驭正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很清醒,不像喝了那么多酒的人。

“这么着急吗?多待一晚都不行?”

她知道这一刻终会到来。她知道他不会像事先说好的那样轻易放她走。“多待一晚能有什么区别呢?”

他冲她走近几步。走得不快,但逼得她连连后退。“为什么非离开不可?我这里有什么不好吗?还是说,你已经和大皇兄好上了?”

“我本来就是你皇嫂。”

他站住,眼中闪过一丝不信,但好像即刻就都想明白了。自嘲地笑了一声,点点头。

“也就是说,你们俩要是想夺这个太子之位的话,根本就不会有我的份儿。所以我应该感激你们的慷慨,是吧?”

“都是一家人,不必说见外的话。”

“一家人,”他摇摇头,“皇室可以有父母子女姐妹,但没有兄弟。”

说完,他双手伸出,握住她的双臂。“我没有皇嫂。我不会放你走的,不管谁来要人。我这么多年都在循规蹈矩、忍气吞声,现在我忍够了。”

“这又是何必呢?”她望着他的眼睛。

事实上,聂驭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表现,还是很让她感动的。他一向注意在人前不拘言笑,小心地维护着自己的威严。这次能公开顶撞皇后,说出令文武百官都惊掉下巴的话,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是做不到的。

“殿下,你过去有过很多女人,将来也可以有。而皇位只有一个。你现在虽然赢了殿试,但远远谈不上根基稳固。若是因为我惹怒了你皇兄,你估摸着你这个太子之位,能坐多久?”

他看了她一会儿,眼里带着不甘。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松开了她。

“你知道,这个太子之位,几乎是我从懂事起就有的唯一愿望。我一直觉得,只要胜了这场殿试,那人生就已圆满。不会再有别的人、别的事,能让我有一丝一毫的烦恼和痛苦。”

一瞬间,那个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皇子显得疲倦不堪。

“我是有过很多女人。在无烦天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想,生命中的这一天总算到来了。我一直在等的那个、能让我从此安定下来的人,终于出现了。

“现在看来,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

说完后,他也没再看她,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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