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和小哥夜聊完我被胖子喊回去守夜,他们跟我道晚安后就一窝蜂钻进帐篷,才坐定一会儿,呼噜声就陆陆续续的响起来,在空旷的山间回荡,胖子的鼾声最为刺耳,像在敲破铁锅,刘丧被他吵的坐在帐篷里骂人,胖子充耳不闻,最后给天真一巴掌呼下去,让他能睡就睡,不能睡就死出去。
刘丧一向能屈能伸,他骂骂咧咧两句,看影子又笔直的躺回去,没多久就安静下来,睡得和刚刚一般安详,看来适应能力非常强。
因为小哥要守第二轮,两班的间隔不过一小时,他没有进帐篷休息,而是一直陪我坐着,静谧的夜色弥漫,我们俩听着火星燃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都没开口聊天,只是不约而同地看向星空,小哥时不时烧旺炉子,给我递水壶紧衣服,贴心人设不塌。
夜间的丛林唯有月影浮动,如倾在地上的银色水流,我一看郎有心妾不能无意,守完自己的班后继续陪着他,第三班胖子困顿中被人喊起来,看我俩卿卿我我免不了又是一通骂,小哥无视任何语言攻击,牵着我进帐篷,铺好睡袋,在胖子哈欠连天的背景音里,我们静静地入眠,可能是周围躺着一圈大佬的缘故,我心态极其放松,没有一丁点危机感,睡的差点昏过去,第二天起床时脸颊还有长长的口水印子。
昨天的倾盆大雨并没有波及到今日,隔着帐篷布我都能看出现在天气出奇的好,阳光充足,明媚的天光如同瀑布般倾泻下来,照出花花绿绿的树影和人影,我钻出帐篷的时候胖子正在煮早餐,瞎子、小哥和木安都早已就坐,像幼儿园等待开饭的小孩子,但是没见到刘丧和天真,估计还没起床。
简单的洗漱完,我坐去小哥身旁,胖子的爱心早饭刚好出锅,一锅清汤寡水的面片汤,清澈见底,只放盐和味精,浮着一层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油花,罐头都没下进去。
刘丧他俩依然躺的昏天黑地,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胖子端起锅子用铁勺使劲敲几下,和雨村大妈们喂猪前的阵仗毫无差别,哐哐哐的敲锅声成功唤醒沉睡他俩,印在帐篷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像是在舒展四肢,他俩睡眼朦胧的爬出来,人一齐胖子就给我们盛上面片汤,边盛边解释道:“巧胖子难为无米之炊,不是胖爷我手艺差,实在是条件有限,野兽的鼻子灵,你们先凑合着喝几顿,回头出林子咱再改善伙食。”
天真蔫蔫地垂着脑袋,没什么表示,刘丧犯困之余还不忘嫌弃地看胖子一眼,被举锅勺警告,我左顾右盼,见俩张姓毒瘤没有在场,好奇道:“小张哥和千军万马呢?”
热腾腾的面片汤几乎没什么食物香气,只有暖胃充饥的作用,胖子给天真盛上一大碗,递给他才对我道:“我也没看到,他俩丢了最好,省得一天天的不消停。”放下锅勺,胖子端着自己的碗坐下,见我还在不死心地张望,眼光飘向瞎子,耸起眉毛:“那俩大爷起得早,你要真想知道就问问他们。”
虽然面汤没味道,但面片的口感弹弹糯糯,滑溜溜的穿梭在唇齿间,我咬着筋道的面片,转头望向黑瞎子和小哥,瞎子喝进一大口面片汤,呼出滚烫的白气:“别看我,是你男人一大早支使他们出去的,我没怎么听清,好像是让他们回寨子拿装备。”
天真在汤水热气的蒸腾下醒过来几分,他小口喝着汤,趁着间隙问道:“拿你们留在外寨的装备?会不会有点多,他们俩小胳膊小腿的,拿不动多少的。”胖子看他喝的要见底,用勺子又给他添上小半碗。
木安的脸埋进碗中,只露出半只眼睛,幽幽地瞥向天真:“我管他们,当时事发突然,我们只来得及背自己的包,其余的不拿回来,我花钱买来看吗?”
“你当我在放屁。”天真耸耸肩。
清晨的雾气下降到树冠,如同凝结的白霜,笼住郁郁葱葱的林子,早饭过后我们在营地整理装备,他们哥俩磨蹭到日上三竿才回来,俩人背上都是满满当当的背包,肩膀不够背,还用绳子栓着一串小尾巴,跟收破烂似的一路咣当到我们跟前,千军万马大汗淋漓,累的气喘如牛,往地上一瘫,他生无可恋地望着天,突然瞪着小张哥,没好气地骂道:“都是你的好主意。”
“不是你觉得他们不可靠,让我去驴他们,我听你的话,到头来还要被你甩锅。”小张哥不知是丢黑锅还是真委屈,唉声叹气地解着绳子,放下包裹,千军万马还真就不吱声,眼珠子骨碌碌转半圈,闷闷地翻个身,然后被胖子一手拎起来,赶去归整新的行李。
我们事先空出登山包,又是一通收纳归类,等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已经临近下午,凑合一顿午饭,正午的阳光刺眼,我们走入深山,历时几天几夜的斗智斗勇,队伍终于重新组合完毕,刘丧沧桑地几乎要流下泪来,发誓除非天崩地裂,否则没人能分开他和小哥,天真嘲笑他:“有事你跑的起飞,还能记得你偶像?”刘丧冷哼一声,理都没理他,独自走到队伍的前面。
边走,天真边谈起地下河的事。
入寨前的河道水流紊乱,洞眼深入河底,无限的向前延伸,平时纯净的泉水四季不歇,只有百年一遇的金沙江大枯,泉眼才会进入短暂的休眠期,露出漆黑的洞道,毫无疑问,在盲区地下肯定有庞大的地下水系,只是不知地下河的入口在何处,有什么作用。
走进森林,还能见到零星的蝴蝶穿梭在花丛中,雨过天晴,越到茂密的林子,太阳照不进来,水汽无法蒸发,湿气就越重,仿佛梦回云南的热带雨林,而湿润的环境最容易催生蚊虫和毒蚁,我们都涂着一层厚厚防虫的药膏,当然,是没被小张哥动过手脚的。
林中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溪流,大多没有枯竭,有的沿着山势流淌,有的从山中直穿而过,潺潺的水声混在风里,宛若轻飘的风铃,吹彻丛林与山间的每一处空隙。
雾气渐渐蒸发,视线开朗,林中并没有五彩斑斓虫的痕迹,草木如水洗般碧绿,云朵缠绵在蔚蓝的天际线上,虫鸣声脆,在悠长的午后,山水宁静的宛若世外桃源。
我们沿溪而行,行走过两小时以后,地貌开始从低洼处逐渐升高,苔藓类植物减少,藤蔓和灌木丛类的植被更为丰富,经过一段光秃秃的空地,我们来到溪流中段,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浓密青松林,树木之间只有半人的缝隙,密集的犹如针海,树高参天,枝叶茂盛的可以互相缠连,因为间距过于紧凑,风吹过甚至都不见树叶如何晃动。
木安逆着光看上去,被光灼的眯起眼:“是人工栽种的松林。”天真点点头:“彝族有独特的祭祖仪式,称做‘尼木措毕比’,他们认为万物有灵,人死去的只是肉.体,灵魂是不灭的,祭祀的目的就是净化与升华亡灵,希望能得到祖先灵魂的庇佑,恩泽后世,仪式中有一项转生殖树——由家中男人砍伐深山的青松,移植到空旷的祭地上,意为‘今日主人求繁衍,祈嗣求育得吉祥’,一般三代举行一次。”木安附和道:“祭林后面,可能是毕摩们祭祀的场所,我们得想办法绕过去。”
蒙圈的我和刘丧面面相觑,他俩却已然达成共识,胖子看着他们,问道:“你俩咋什么都知道,手机没断网能百度?”天真神秘一笑,刚要回答,旁边的大树忽然飘下哗啦啦的叶雨,树枝剧烈颤动着,我转头,发现刚才还在的小哥已经不见踪影,仰起脑袋,看到他正猫在树冠上,眺望着前方,似乎在寻路。
“你们磨磨唧唧的,光会装逼有什么用,还得是我偶像有行动力。”瓶吹刘丧到达战场。
“行行行,你偶像是人中龙凤,我们都是人中牛马。”天真翻白眼,刘丧就瞪他,瞎子去勾天真的肩膀,笑道:“你跟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确实像牛马,徒弟,我教过你多少次,跟人吵架时不要给自己强行降智,你好像不太聪明的,还叛逆,不如哑巴的小徒弟,虽然智商也不高,但胜在乖巧听话。”
我一头问号:“你教育他为什么骂我?”
瞎子“啧”一下:“是夸,我在夸你,不要质疑我的师德。”
我无语地瞟着黑瞎子,正要跟他论论什么是正确的师德,头顶劲风忽起,树梢猛地往下一弹,尖利的划过空气,只见小哥裹着一身的绿叶跳下来,平稳落地,头发被树枝勾的凌乱,我撂下黑瞎子,凑去帮小哥理理发型和衣服,他向我微一颔首,转而看向松林的南方,目光幽凝,我问他:“从南边绕?”
小哥轻“嗯”一声,横过黑金古刀,对我们淡淡道:“松林后面的峡谷不寻常,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