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我觉得天真的猜测有点无厘头,没什么因由,完全是在听刘丧的胡言乱语瞎猜。
刘丧还在翻来覆去地流汗,烧没有退,看到他受尽苦楚,我落在他肩头的手一停。
脑里骤然烧起冲天的火光,浓烟滚滚,席卷着冲向不远处的房屋,不知哪袭来的寒风钻进衣缝,让我莫名生出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无名的直觉告诉我,天真或许是对的。
我倏地一激灵,只觉得天灵盖都是麻的,我坐直身体:“为什么?是谁要烧死他?”
天真看我的神色就知道我已经相信七八成,勾起地笑弧十分笃定,目光转到刘丧身上,看到他汗湿的额发,凝住一会,变成悠悠地长叹:“我哪知道,我只能分析,又不能读心,真相只有刘丧才清楚,不过嫌疑人多半是他继母,动机不明,他是纯纯的受害者。”
我以前看犯罪电影,最怕看到的字就是根据真实案件改编,会直接影响我的观影体验,我口味十分清淡,看不得过于猎奇或是有虐杀手段的片子,钢之炼金术师的合成兽曾经看得我彻夜难眠,如今还是一大心理阴影。
纵火不算特变态的杀人手法,可是被害人牵扯到我认识的人,感受又不同。
我没经历过失火,无法跟刘丧感同身受,看他深陷噩梦,牙关在嘴唇上咬出一条深深的印子,只觉得好造孽,甚至就此对他继母产生强烈的不解。我想象不到,有啥必须的理由,能让脑子正常的成年人对小孩子下手。
我看着他牙齿咬的咔吱作响,问道:“要不给他咬点别的东西,这样容易咬到舌头。”
天真凑过去一看,用手戳戳刘丧的嘴巴,他绷的紧实,天真没戳动,点头:“你建议的在点子上,不咬舌头,崩他几颗牙也够他受的。”
听他同意,我立刻动手缠起纱布来。
其实从刚才开始,我脑子一直陷在冲天的火光里,镜头还跟电视剧似的,离房子越来越近,几乎就要照出窗户上刘丧绝望的神色,我需要其他事来分散注意力,停止循环。
缠好纱布用医用胶粘上,做成类似玉米棒子的形状,我想咬着试试口感,但顾忌着跟刘丧男女有别,又没危机到那份上。
我望着天真,他看一眼纱布棒子,看向我时就露出真是倒血霉的眼神,夺过去用力一咬,丢给我时敷衍地像海王在跟备胎聊天:“没问题,鳄鱼的咬合力都能顶得住。”
一听就在闭眼吹,我用眼横他,天真就当没看见,自顾自去抬起刘丧的脖子,搂进臂弯里,他脑袋刚好枕在天真的胳膊上。
我俯身过去,半跪在地上,天真用俩手指掐住刘丧的两颊,微微用力,掐开他的嘴巴,我看的汗毛直立:“你别把他脸捏碎了。”
“姐姐,你真看得起我,凭我这点指力,核桃都夹不烂,还能捏的碎他骨头,小哥在你担心还差不多,这会你省省心,赶紧给他咬上,等会他该咬我了。”天真无语至极。
我想想也是,伸出手比划着纱布棒子,天真仿佛要证明给我看他没骗我,手上捏不稳,哆哆嗦嗦的,刘丧又动来动去,没个定数,我半天没对准,纱布棒子始终塞不进去。
“你能不能行,我要没力气了。”
“我行,你安静点。”
灯光笔直向上,冷白的光束只有几缕余光照向刘丧,我眼睛都要盯得闭不上。
眼看天真的力道一分分弱下去,我终于在刘丧动累的间隙找到空档,一下伸直手臂。
我动作的非常迅速,纱布棒子下一秒就要塞住他大嘴,天真的手却忽然一歪,正好卡主刘丧牙口的手指滑下去,刘丧瞬间一口就咬在我掌上,血冒像流心包的内陷般冒出来,渗满他齿缝。
他绝对用的十成力道,闭着眼,牙齿向下,钻心的剧痛直冲头皮。
“操操操!你他妈属狗的!给老子松开!”
天真大骂着就去掰刘丧的嘴,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几秒就在我掌心积聚起来,我简直痛的不知痛字怎么写,想一巴掌劈晕他,又怕自己疼过头下手没分寸,一掌给他呼死。
我感觉到物理上的痛彻心扉,是真真切切的心都在跟着剧烈收缩,灵魂要裂成碎片。
残存的理智让我立马压迫住大动脉,攥紧拳头抵抗着刘丧的咬力,而天真见掰不开刘丧的嘴,已经准备一肘击敲晕他。
可能是巨量的血腥味让他感到不舒服,在天真肘他前,他倏然睁开双眼,瞳孔上密布着血丝,在眼球上肆意蔓延,蒙蒙的红色浓郁如血。
他瞳仁在一瞬对焦到我脸上,似乎意识到什么,口上突然就松下来,眼白一翻,重重地倒回地上,半张脸都是血,继续陷入昏睡。
我一整只手鲜血淋漓,牙印深可见肉,天真气的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他死命咬着不松嘴,老子掰都掰不动他狗牙,草他妈的,我收回刚才的话,狗东西就是谋杀的面相。”
“没必要跟烧糊涂的人置气。”
缓缓地坐下来,我展开手掌,上面本来就有旧伤,他张口一咬,结痂的伤口又渗出新血,混合着咬伤,流的狰狞浑浊,如同滴蜡。
看一眼刘丧,我不可避免的有几分火气。
我从来没被人咬过,不知道人咬人是什么概念,现在我明白了,是可以咬死的程度。
要不是碰巧纱布棒子在他后槽牙上垫上两寸,以他口劲,我手骨没准能被他咬裂。
但气只是一时,他是没法控制行为的病人,并且我确信,在方才最起码有某一刻,他在混沌中认出了我,清晰的认知在短时间内占领高地,夺回他吞没于火海里仅存的神志,他才会在当时毫无征兆地松口。
天真一边给我消毒,一边骂骂咧咧道还好下地前注射过狂犬疫苗,同时不住地瞪刘丧。
他的梦还没有醒,尽管天真特别想弄醒他一逼兜上去,看他脸上逐渐浮现出病态的潮红,人更加的虚弱,才没好气地作罢。
包扎完,我让天真等刘丧醒后别告诉他是他咬的我,天真气息一梗,嚷嚷道:“凭什么,他刚刚咬的多欢,不让他血债血偿就算了,还不受点良心的谴责,等见到小哥我就告状,我让小哥治他,弄不死他丫的。”
“看他也够受罪的,咱们就当日行一善,为下半辈子的福报打基础,他九零后,年龄小不懂事,跟他计较也没啥意思,显得我们小气。”
天真见我坚持,顿了顿,洒着药粉,包上纱布,伤口翻出深红的皮肉,他皱着眉头,一股气又要上来,转头看向发着高热的刘丧,他唇色的齿印泛出几缕血丝,面色红白中透着乌青,勉强道:“行吧,看你面子。”
裂缝幽静,呼吸交叠着起伏,如粉饰安宁的浮波,流淌在暗潮汹涌的表面,我们从中偷得一隅安静,互相依靠着歇息。
噩梦好像终于离去,刘丧急迫的求救渴望渐退,他躺着犹如入睡一般,渐渐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