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瞎子的眼睛于我们而言就像悬着的靴子,是迟早都要落地的,现在他既不想谈论,我也不强求,转头问千军万马:“不管你们之前遇到什么,不是都该出去找我们吗?怎么反而要退去前面的房间。”
四面八方封闭如铜钟,我们跟瓮中鳖的区别只在于还有个不算退路的后路,状况如此紧急,千军万马没料到我还有心情扯其他的事,一双眼死死地盯住上面,语气焦急地几乎跳起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
整间佛室只有刚才飘落墙灰的地方一直有异声,似是铁钎在使劲钻着砖头。
我把刀刃对准飘灰的方向,瞎子取出手.枪上膛,千军万马也抖抖瑟瑟拿出满兜的符纸,我继续刨根问底道:“你先说,我想知道。”
好歹是官方认证过的族长夫人,这点威严总该有。
果然,千军万马深呼吸一口气,因恐惧而微微扭曲的脸庞渐渐恢复正常,他揭下胡乱贴在刘丧额头上的黄符,对我道:“小刘说他听到门口有不对劲的声音,让我不要过去。”
“不对劲的声音?”
我看向面前幽深的大门,被关闭的严丝合缝,一丝光都无法穿透进来,我问:“他有跟你解释是什么声音吗?”
“没有。”千军万马摇摇头:“他没说他听到什么,我想追问,但是我俩当时被门槛绊了下,撞在一起,直接摔地上摔昏了。”
好家伙,这两位更是重量级。
合着你们不是给鬼吓昏的,而是被对方撞昏的。
同样都是晕,还不如吓晕。
我因为他俩的愚蠢而无言了一秒。
千军万马拖着刘丧,单手夹起符纸,并不多纠缠在这话题上,转而道:“黑大爷,小夫人,这上头的东西十有八九来者不善,我们真的不先跑吗。”
我刚要回答,被胖子的吼声一阻,硬生生截断在喉咙里。
只听他大声道:“瞎儿!妹儿!天真的脑子不够用,短时间内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小哥打算用镐子凿进去!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我们没事!”
本来我对他们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没什么意见,可听见千军万马道门口不安全,一时也不愿让小哥冒险,于是就阻止道:“你们先不要乱动!我们还没弄清楚里面是怎么一回事,门口或许有危险,小心中招!”
“哪有那么邪乎!有小哥开道!阎王都得给他磕两个!”胖子满不在乎。
我感到一阵头痛,准备再劝,瞎子就喊道别胡来,这里确实不寻常,门口的开关是莫名其妙锁上的,一千多年前的机关不可能有自锁功能,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他说到“人”字时咬字有点重,区别于简单的字面意思,却因着不言明,别有一番毛骨悚然的滋味。
过了片刻,胖子道那他们暂时按兵不动,叫我们事一定要及时告诉他们。
我劝就邪乎,瞎子一出声跟金科玉律似的,胖子见人下菜碟都下我身上了。
伴随着我们来来回回传荡的喊话,头顶的裂纹已经深到可以看见,我招呼千军万马搀起刘丧往外退两步,瞎子没走,我喊他,他就向我晃晃手.枪:“我比你能照顾好自己。”
我看到他另一只手仍然贴在墙上,显然是在用手的感知来代替眼睛工作,我撑着刘丧,问道:“你感觉出什么没有?”
“有。”他笑的漫不经心:“我感觉到了另一种千军万马。”
“什么?”我跟千军万马不约而同一愣。
这时他忽然收回手,举起枪,对着砖缝就是一梭子。
巨大的枪响像打桩机一样,“砰”的一声,直射而去,子弹瞬间在砖上轰出一道拳头大的口子,火光灼热,碎石啪啪乱飞,弹孔处升起一阵灰烟。
瞎子枪开的猝不及防,光线昏暗,我们都被突如其来的花火闪的眯起眸子。
等到弹壳掉在地板,发出“叮咚”两声,我才重新抬起眼皮,只见弹烟袅袅,弹壳旁躺着两具破布般的动物尸体,肌肉组织还在弹跳,血流不止。
木安钟爱大口径的枪,最好一发能轰烂一头猪的那种,经他手的热武器子弹基本没有低于7.62毫米的。
听到我们开枪,胖子急得狂喊,问我们在干什么,瞎子扭头道:“开火炒了锅菜。”
“你他妈就瞎扯吧!我们在外头干着急,你们在里头炒菜!到底咋了!”
瞎子拉一下套筒,退到我们身边,向我们扬扬下巴:“退到第二间房里去。”
千军万马瞠目结舌:“族长他们怎么办?”
“凉拌。”他伸手摸到旋转门,胳膊一鼓,肌肉爆起,近乎闭合的门登时被他撑到最大,见千军万马不动,他的语气有点不耐烦:“走。”
小张没我们的默契,还想再问,瞎子抬起枪向刚才的方位又是一枪,黑影还在空中就被他打的稀烂,炸开的身体像一团血花,冒着热气就四下溅了开来。
以我对瞎子的了解,千军万马再不识相,等会第三枪轰的就得是他,我赶紧推了他一把,松开刘丧就去抬他的脚:“有话一会再说。”
“好吧。”
千军万马妥协,抓着刘丧的脖子往门里钻去,我抓紧空隙侧头看了地面那尸体一眼。
细长的躯干,通体碧绿,从伤口处可以看出,这种动物有着蛇一般的环形骨节,半条手臂大小,四方形的头颅却像猛兽,胸前又长着两对细腻绒毛的虫肢,
这么多种动物的元素组合在一块,体色艳丽,看着实在怪异非常。
我忍不住道:“这四不像是什么,蛇吗?”
“不是,这是虫。”
瞎子否决的很果断:“蛇没有发声器官。”他顿一顿,咧嘴一笑:“野鸡脖子除外。”
其实这时候,只要细心观察瞎子就能发现,在他的视力出现问题后,他动作跟往常有是有很大不同的。
一是没有以前的流畅和行云流水,二是姿势上面的逻辑缺失。
比如他刚刚开枪之时,伤口瞄准的位置虽然正确,身体却是歪斜的。
尽管我很想问问他眼睛究竟坏到哪个地步了,面对眼前源源不断的威胁,分身乏术之余,也不得不闭上嘴巴。
失明的瞎子其他感官都变得十分敏锐,在我无声叹了口气后,他竟然察觉到了,歪头冲我混不吝地笑了笑,微光的墨镜直击眼底。
“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