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瞎子另一支枪里还留有一发子弹,本来是他留着防身的。
只见他抬起手,霍地一枪在砖上轰出个大洞,砖面裂出细纹,与六道轮回的刻纹纠缠在一起,一寸寸的往外碎裂,迅速蔓延至天花板的大半。
我们手边没有趁手的挖掘工具,我照看刘丧,瞎子拎着千军万马拿着刀把就上去凿,好在头顶真的只是浅浅铺上一层石砖,凿开后露出黑漆漆的洞口,千军万马把手电扔进去,借着瞎子的力纵深一跃跳上去,半晌后向我们伸出手来。
先把刘丧送到上面,再是瞎子,我垫后。
等我们都上到天花板之上,来不及四处查看,感觉到脚下的砖面已是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万米高空的钢索上,砖头步步碎裂,愈发支离破碎,我们只得飞速离开这片区域。
几乎是在我刚刚踏出砖顶的瞬间,整面砖墙轰然塌陷,无数的石砖碎屑向下坠去,被废墟尽数吞没,迷蒙的灰尘扬起一道灰色雾帘,铺天盖地的倒塌之声大作。
飞沙走石间,身处空间都被这震动带的一同战栗起来,如沸腾的开水,咕噜咕噜冒着泡。
我们不断往前跑,所幸崩塌的连锁反应没有波及太深,第二间佛室完全塌掉后,崩裂之势就逐渐停止下来,两边的顶板都像被遽然截断一般,参差不齐的横截面全是粗糙的石刺。
而我们可以主演睡美人的刘丧同志,终于被这天塌地陷般的声音吵到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他迷茫的眼神显得像个憨批,左右环顾,脸色更加茫然,直到看到我跟瞎子,才如梦初醒,而后突然“哇”的一下,转身就开始干呕。
“我不是看你们恶心。”刘丧肚里没多少存货,吐的全是胆汁,脖子又粗又红,哽着喉咙补充道:“我是胃不舒服,总觉得在梦里坐了个过山车。”
刚才我们上蹿下跳,又把他搬来运去的,确实不消停。
我默默上前拍拍刘丧的背,转头看看黑瞎子,伸出胳膊捅捅他:“接下来怎么办?”
“往前走,会有出路的。”
不等我问,他就解释道:“我在水潭边等你们等的无聊,到处乱看的时候,看见潭洞两边还有其他石门,刚好处在探照灯的光线夹角,可能你们没有注意到,我数了数,除去我们出来的门,墙上一共有五扇石门,规格全都是一样的,其中有三扇门的出口被彻底封死,一扇只有气孔,唯有最后一扇可以正常出入。”
“你是通过什么判断的?”
“我看到缝隙里的灰尘在空气中有流动。”
“……”
“你好变态。”
“夸人的方式有待改进。”
千军万马听的迷迷糊糊,问道跟我们跑上来有什么关系,有门出也得走对路,总不能是随便一钻看运气吧,瞎子就逗他,说怎么不能是呢,千军万马脸就绿了。
“别听他吓唬你,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看不过眼。
“这有什么玄妙的,五加一等于几?”
“六,咋了,要我夸你很六?”
“六你能联想出什么,结合我们的所见所闻。”
“你是想说六道轮回?”
“对。”瞎子肃正面容:“你可以把这座墓室看成墓主意识中的一种曼荼罗,是他对世界最基本的缩影和认知,而他在佛室里刻上六道轮回的图案,最起码代表他是相信轮回这种思想的,哑巴告诉过我,斯巴霍又可称作生死轮回图,也就是说,其实第一间佛室和第二间佛室的花纹,都在表达墓主对轮回的信奉,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再来转换一下,把轮回替换成更高维度的秩序,人有转世,分为六道,那么方形代表大地,或是什么宇宙能量巴拉啦能量都行,而佛法凌驾于一切之上,轮回作为佛教的概念,必然是属于更上层阶级的法则,在方形的甬道外面,应该还另有乾坤,用来象征这样的上界元素。”
我可以听出瞎子尽量在用精简的语言解释这件事,但是我还是没听明白,于是举手提问:“轮回图不都已经刻在佛室的墙上了,为什么又成高级规则了。”
瞎子隐晦一笑,闭上的眼睛就跟着弯了弯,笑眯眯的像只笑脸猫。
戴久眼镜的人,会导致鼻骨凹陷,脸部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变形,但瞎子的脸上,全然没有摘下眼睛后的不适应感,反而因为鼻梁的深凹,显得脸型更加的锐利恣睢,如剑如芒。
“原因出在第三间佛室的墙上,十相自在图。”
他的笑就一直挂在面上,如同一道凝固的阴影,弧度虽大,但笑意不浓:“十相自在能寓意的东西有很多,什么圆满吉祥、去灾解难、自在安康、所求如愿,如果要放在眼下,最贴切的意思应当是——”他故意拉长音调,我立马抢答:“所求皆如愿!我的祖宗想求来生,他希望自己能入轮回!上上之选是天道和人道,这两条甬道是畅通的,修罗道是三善道之一,可极其中庸,不上不下,非人、非神、非鬼,而介于神、鬼、人之间,所以只留气孔而不贯通,其余恶三道则全部封闭。”
“没错。”他打个响指:“轮回图出现在佛室中,供奉的意义大于象征,是祈求和渴望的体现,他的曼荼罗里既有六道,必定是以排列的方式,我们的头顶和脚下搞不好还有空间。”
换而言之,我们脚下不管是人道还是天道,在其他六道中还会有一条出口,只需要找到相应的甬道,我们就能避开琴虫金蝉脱壳。
“受教了,师伯!”我中气十足。
瞎子“慈祥”地笑了笑,我正准备搀起刘丧,招呼上千军万马前去找路,想起什么,我又折回来问道:“那万一我们不小心撞进饿鬼道或者地狱道,不会真的有鬼吧?”
“大概不会,毕竟天道里也没有神。”
我大手一挥:“你就是我的神!”
“哎——”瞎子嘴咧的更喜庆了:“小姑娘就得嘴甜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