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今年的张海客仿佛中了邪,从八月开始,他就一直在邀请我们有空去香港玩玩。
对于他的狂轰滥炸天真的应对方法是拉黑加关机,但张海客很轴,像打不死的小强,换着法的联系我们,每次都要叽里呱啦一大堆。
时间一长,我们都被念的受不了,只能给他画饼说下次一定,张海客往往会锲而不舍的说别下次了我看十一月就是个好日子,天真怒骂十一月的事你十一月再来找我们,现在叽歪个毛线滚你娘的蛋。
然后在10月31的晚上,张海客又狗狗祟祟打来电话:“要帮你们买机票吗?”
天真直接无语。
胖子在一旁冻的抱着毯子哆嗦,俩鼻孔流下一行清水。
是真的直发抖,连桌子底下的火炉都不够他取暖的,主要也是今年入秋特别早,气温骤降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准备,雨村又容易潮湿,冷空气跟鼻涕虫似的甩都甩不掉,昨晚还能上20度,今早上起来就直降到10度,胖子起个大早在院里打太极差点冷晕过去。
穿棉袄都能溜缝,更见鬼的是空调开暖气只能抽湿,温度完全上不来。
鬼使神差的,我问张海客如今广东几度,张海客默然片刻,估计是在查天气预报,告诉我们25度。
我看看胖子,胖子看看天真,天真看看小哥,小哥又看看我。
天真果断道:“我们要头等舱。”
最终我们没能如愿在十一月的第一天出发,因为天杀的我们把木安给忘了,他在杭州,帮二叔打理十一仓,已有半个多月没回家。
胖子一心飞向温暖如春的广东,在福建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天真开车一路长途杀到杭州,发现二叔派木安上绍兴拿货去了,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我们就窝在家里开暖气,毕竟是跟铁桶差不多的小区房,门窗一关,空调一开,室内马上暖成杨柳四月天,我们顿时就躺安逸了,也不想往外跑了。
等到木安姗姗来迟,胖子和天真已经贴上近五斤的秋膘,小哥被暖气烘的小脸红扑扑的,我们窝在沙发上,一派醉生梦死、双眼迷离地看着他,胖子还在嗑瓜子对着电视上的今日说法指指点点。
“还去不去找张海客?”
木安问完,我们集体沉默。
“我去回绝掉?”
我们还是没人吭声。
木安对我们表达鄙视,接着就去阳台抽烟打电话。
“他现在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天真嫉妒的面容扭曲,使坏道。
“这么冷的天还加班,让他舒缓两天,两天后你们俩待遇相同。”我和稀泥。
天真极其不平衡:“他抽两天就不抽了!”
胖子插嘴道:“说明人小伙儿张弛有度、收放自如,不像你跟个抽油烟机似的没命的抽。”
我靠着小哥调电视台,从星空台调到CCTV再调到地方台,一听胖子的话就使劲点头。
刚调到放甄嬛传的频道,木安开门从阳台回来,一股冷空气咻的往屋里一刮,冷的胖子直发抖,小哥抓起毯子迅速捂住我们俩,天真厚着脸皮来蹭一角。
“张海客说你们不来他就上门来拜访。”木安给出结论。
“来就来,怕他不成。”天真无所畏惧。
“带着一群老张,敲锣打鼓的来。”
“?”
天真斟酌着语气道:“怎么个敲锣打鼓法儿?”
“把你的光辉事迹用喇叭在吴二白的茶馆门口播一遍,顺便读一下你的欠条。”
天真屁滚尿流地爬起来,大骂张海客卑鄙无耻。
木安摊摊手:“谁让你们溜人家。”
“去去去,死也死张海客家门口去。”天真怒道。
主要是张海客的性格真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本来二叔就看天真不顺眼,最近好歹是没怎么念他,算是翻篇了,这要是让张海客把人丢他面前去,天真今年怕是连年都过不去了。
虽然被人捏着把柄,天真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当晚就打个电话对着张海客宣布了他们族长的接待标准。
什么坐飞机要坐头等舱啦住酒店要住五星级啦吃东西没有鱼翅漱口不吃最好再铺个红毯拉个横幅办个欢迎仪式。
总之是怎么为难人怎么来。
结果张海客一声不吭,十分钟后把飞机票和订好的酒店截图都发了来——还头等舱,加上香格里拉酒店高层套房,距离福田口岸3公里,骑个单车都能把关过了。
胖子立马就来劲了,起身满屋子收拾行李,满口规划着去香港的行程,鲜活的语调明显对这趟旅程充满期待。
我看了看深圳的天气,白天热晚上凉,昼夜温差基本在六七度左右,看看他们塞的一箱子短袖沙滩裤,默默给多塞上几件外套,天真晚上出门买了几盒子印着杭州手信的点心,说不好空着手去。
胖子说这包装一看就不咋好吃,天真嘿嘿一笑,说稍微意思意思,场面功夫别较真。
我问木安要不要休息几天在上路,他刚长途跋涉完,又去跨省旅游,多多少少对他有点不友好,胖子就呵呵说这才哪到哪,这都顶不住他就要开始笑了。
木安脸上出现一丝黑线,还有一种想锤死胖子的杀气。
当天一夜好眠,第二天大家精神气都很饱满,乐颠颠的让王盟开车给我们送到机场。
先去贵宾室炫一顿早餐,胖子吃的肚子圆溜打盹到飞机上,呼噜是打的震天响,还好头等舱就我们几个人,没人来投诉他。
我们都很有先见之明的在外套里面穿了夏装,下飞机时迎面扑来的热浪都给我们扑蒙了,天真吸一口热气,旁边的胖子嚎叫着狂扒自己的衣服。
我默默脱掉大衣让小短裙上场,小哥也穿着短袖来一件一件回收我们的外套。
“狗日的老子还以为回青青草原了,头发都要烫成羊毛卷了。”胖子顿时叫苦不迭。
等了一分多钟的接驳车,胖子几乎是用跳的上了大巴,站在空调底下就不肯挪窝。
从接驳车上航站楼,再走到国内到达的大厅。
正要出关口,天真往外踏的脚步忽然一愣,看着我们就不动弹了,推他也推不动。
我探头一看,只见两个英俊的一米八壮汉正拉着个横幅一左一右站立在接客口,周围人群窃窃私语,张海客这个现眼包就杵在横幅中间,一脸冷酷。
木安一字一句地念出来:“热烈欢迎族长大驾光临——welcome to guangdong.”
还他妈是个双语横幅。
我们对视一眼。
——不会真有红毯和欢迎仪式吧?
天真悬空的步子落不下去,我们不想出去跟这几个二百五会面,全都十分默契地转身回接驳口,揣着手顺势蹲下了。
我听着他压抑着声音打电话问张海客外头是怎么一回事,非得让所有人都抬不起头吗,张海客莫名其妙说这不是你要求的,天真一噎,抬杠道我让你学狗叫你学不学,张海客立刻大声叫道我是吴邪我是吴邪我是吴邪!
隔着玻璃门的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天真脸绿了。
胖子点评道:“这叫的挺有灵性。”
天真怒瞪胖子并挂掉电话。
好在没一会儿,机场的保安就上来赶人,说这里不能拉横幅,影响其他旅客出行,左边那位不善言辞的一米八壮汉奋起据理力争,辩解道要接待他们的重要客人,横幅是别人制定的迎接流程,不能少,保安说关他屁事,要么收横幅要么滚出机场。
三个人就如同夹着尾巴的哈士奇,把横幅卷巴卷巴,只留“欢迎族长”四个字,缩的委屈巴巴的并排站着,伸长的脖子像三根麻辣鸭脖。
天真看他们被整治的差不多了,寻思够火候就招呼我们出门。
一见到小哥,三只哈士奇的眼睛齐刷刷一亮,好似灰太狼看见喜羊羊,满眼冒金光。
“族长——”
张海客直接跨一步上来握住小哥的手,顺带拍了拍我。
“一路过来辛苦了。”
张海客神色热络地为我们带路,对小哥嘘寒问暖、亲切备至,两个大张小张就在身后提着我们的行李箱,尽管我多次推辞,但不管用,他们说必须让族长和夫人都感到宾至如归。
这俩小张都跟张海客一起去过雨村,能看得出在一众寡淡型的张家人里已经算是比较社牛的类型,但跟我们这群小嘴叭叭叭的豌豆炮相处,仍然让他们面上出现了一丝局促。
两个小张很努力把自己包装成大胆奔放型,七嘴八舌的向我们介绍深圳特色。
絮絮叨叨的来到停车场,一辆低调的双牌照黑色丰田埃尔法自动打开后座门,张海客殷勤地引导我们上车,把我们的东西都归置好才坐到驾驶位上。
这辆车坐不下那么多人,俩小张去一旁开卡宴,胖子看着车标就骚动了:“让我开!”
张海客用一只眼睛瞥着胖子:“你开不了,香港和大陆的驾驶证不通用,香港右座驾驶,被查就得吊销执照。”
“没意思。”胖子缩回座位上,嘟嘟囔囔。
张海客拉着我们进福田,路上天真再三要求张海客撤掉所谓的欢迎仪式和红毯,好说歹说张海客才撇撇嘴答应,打电话给饭店取消了今晚的欢迎晚宴,但要执着的改成接风宴。
“宴会厅我已经订了,不去也退不掉。”张海客解释道。
“你人傻钱多。”
吐槽完天真就把头靠去窗台,说不想看这穷人乍富小人得志的嘴脸。
深圳的温度很是温暖,甚至称得上有几分炎热,我穿着短袖短裙刚刚好,想起室友何漾也是广东人,我们毕业后好久没见,来都来了没道理不联络一下他。
用头抵着小哥的肩膀,我发微信问她最近在哪,又发个定位过去,何漾秒回道她在广州,来深圳很近,明天有空可以约个饭。
我想想今天下午好像就要过关去香港,问她后天行不行,她一口应下,表示以前是我给她们安排吃喝,这回一定要好好招待我们。
回到酒店稍作休息,张海客领我们上酒楼去吃饭。
张海客带我们去的酒楼装潢并不怎么豪华,反而十分的平平无奇,整间酒店上到老板下到客人讲的全是粤语,张海客用一口流利的白话跟服务员说着什么,服务小妹一听就恍然大悟,指指楼上,让其他小妹带我们上楼。
身高略微高点的张家人我们叫他大张,矮点的叫小张。
大张告诉我们这家酒楼虽然才开不久,但老板是广州本地人,来深圳开分店,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做广府菜的,老板更是斩的一手好白切鸡,别看现在人不多,位置要提前一周订,没多久就会坐满。
小哥喜欢吃白切鸡,上广东是来对地方了。
我们到店时间是十点半,跟随服务员进入厨房,大张小张利落地开始帮我们烫碗。
厨房还在备菜,服务员小妹推着热腾腾的小推车到包厢跟前,并用生硬的普通话问我们要喝什么茶。
木安一瞅菜单:“普洱。”
小妹点点头 ,转身揭开小推车上的薄布,只见上面码着无数巴掌大的小蒸笼,胖子掀开几笼,里头装着各式各样的点心。
张海客一边询问我们一边用白话向小妹点菜,修长的手指交叉搭在桌上,白衬衫的袖口折起一截,看上去竟然出奇的斯文败类。
其实张海客的脸渐渐变得不像天真起来,他脸部轮廓比天真冷硬,鼻梁高挺,眼窝的凹陷很深邃,气质上更有成熟男人的韵味。
不过毕竟曾是复制粘贴的五官,乍一看俩人还是有八九分像。
小妹对这俩消消乐一般的脸毫无反应,显然是见过不少高富帅,只公事公办地把张海客点的菜一笼一笼放上桌子,拿走笼盖,接着面无表情地退出房间。
“先垫垫肚子,中午我订了烤乳猪。”
“烤什么?”我微微震撼。
张海客面带微笑地重复:“烤乳猪。”
“暴发户,粗俗。”
胖子咬着满腮帮子的虾饺,嘴巴泛着油光吐槽道:“与其拿钱来买猪不如多给你们族长上供。”
我看他吃得香,也拿一笼放在小哥桌前,示意他夹。
咬口满是虾仁的虾饺,鲜香弹滑,外皮糯糯的,很有嚼劲。
“千里迢迢过来,搞只猪几只虾就想把咱们给打发了,看来你们在香港混的也不咋地,穷装蒜。”胖子放肆嘲笑。
天真边吃边瞥菜单:“一笼虾两百八一只猪两千八。”
大放厥词的胖子歇了火。
烤乳猪上桌时猪皮还在发出噼啪的滋油声,表皮焦黄,冒出许多炭火灼烧的小气泡,四只小猪蹄上包着锡纸,一字排开几碟子五花八门的小料,油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服务员有条不紊的给我们分着猪肉,告诉我们猪皮要沾白糖吃,烤乳猪旁还放着一堆大鱼大肉,什么烧腊拼盘、白切鸡、烧鹅,还有几盘子我叫不出名字的菜。
中午饭吃的满肚子油水,大小张一开始还很含蓄,不怎么动筷子,满面赔笑的跟我们唠嗑,胖子看不下去,叫来两箱百威,拉着他们喝啤酒。
敬酒词一套一套的,说的让人无法拒绝,主打一个道德绑架,逼的大小张不得不喝。
几杯酒下肚,气氛舒缓下来,他俩耳垂微红,也不穷客套了。
大张跟胖子对着两盘子花生米在划拳,谁输谁喝,小张就站起来一杯一杯敬过来,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酒桌文化,敬的特别勤快,刚吃两轮菜,他又端着酒杯站起来。
我以茶代酒,喝了快半壶。
张海客没参与进来,小声跟天真聊着天,喝到下午两点,胖子打着饱嗝从饭店出来,只有我跟张海客没喝酒,去酒店就只好由我俩开车。
大小张看见要坐我开的车,神色七拐八拐的不自在,在车门口你让我我让你的拼命谦让。
最终胖子怒了,说装什么萝卜小白菜,你上这辆你上那辆,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再磨叽把你们尿结石打出来串成项链戴。
大小张安分了,两只鹌鹑一般落了座。
开到酒店停好车,我们舟车劳顿大半天,在前台登记完信息拿房卡进房间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四点多,张海客挨个敲门来把我们叫醒,让我们都收拾收拾跟他去口岸,香港派来接待人的已经等候多时,再迟晚上就不好安排了。
睡得正香被吵醒,套房里一阵怨声载道,我们换好衣服拿上洗漱包,坐在过来时的商务车里打哈欠,大小张提前去口岸等着我们,听说是走路去的,七座车刚好够坐,不用我开车。
——虽然但是,大小张的车开着手感是真好,上手丝滑,推背感爆表,比拖拉机和天真的金杯好几百倍,不知有没有改装过。
在停车场,我耷拉着脑袋在包里摸港澳通行证,刚摸到小哥的就听胖子一声惊天“我靠!”
看都不用看,我心顿时凉了半截。
回过头,只见胖子拿着休闲会所的蓝色会员卡,坐在后座,不知所措,一脸茫然。
所谓有卧龙的地方,必定有凤雏。
天真俯身一看木安的港澳通行,表情难以形容,抬起头看他一眼,低回去,紧接着抑扬顿挫地读出声道:“有效日期:2008年8月——”
刚才没凉的半截心现在全凉了。
张海客望着我们,神色复杂,几人对望足足有半晌。
然后他默默打开车门,下了车。
透过车窗,我看到他靠在墙上,用火机点上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脸上全是无语。
凄凉的身影,覆盖着白花花的灯光。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最后我们原路返回来时的酒店,一路无话,车内充斥着一种窒息的安静。
坐到房间床上的时候,我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做梦般看向窗外耀眼的阳光。
良久,胖子动了动喉咙。
“你们说,张海客还能调理好吗?”
天真幽幽道:“你觉得呢。”
胖子嘴登时闭的跟花甲一样。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木安,他只知道我们要去找张海客,连胖子念叨去香港玩都没提到地名,只说要去哪里打卡,而且他昨晚刚回家,今天就被我们拉上飞机,压根没空回北京刷他的港澳通行证。
但是胖子绝对是权责。
毕竟哪个好人能把港澳通行证带成足浴城的会员卡。
反正被暴击的不是我们,没心没肺的我们在酒店自得其乐,四个人打麻将,小哥一半时间在打盹,一半时间就不吱声的看我打麻将,我还重新约了室友明天吃饭。
正玩到行头上,消失几个钟的张海客再度敲响房门,天真去开门,他进门时脸色好多了,起码没有回来时那种生无可恋的上吊既视感。
“在打麻将?”
在张海客的注视下,我心虚地摸摸鼻子,扯谎道:“刚开台。”
张海客爽朗一笑:“我陪你们打两把。”
他笑的弧度诡异,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精神失常了,一躲八丈远,赶紧给他让位。
事实证明张海客调理心情调理的很好,他乐呵呵的赢了胖子两百块后伸个懒腰,轻飘飘让我们换衣服穿鞋子,他要带族长去商场买点衣服礼物,回头我们拎回去,今年过年他们就不来拜访了,也算海外张家的一片心意。
给弟弟妹妹买衣服是正常节目,大小张又一次粉墨登场,把我们拉到最近的商圈,张海客推着小哥进了LV,这么财大气粗的店我们逛不起,一行人就去别的店逛。
在商场里走走逛逛,男女逛街的眼光不一样,大张陪天真他们看男装和领带,小张就带我去看女装和化妆品,三个张都揣着银行卡,我眼睛一落在什么上面,小张就拿上丢购物篮里,我急了,要推拒,小张淡淡道族长夫人要是这点面子都不肯给他回去也没脸见人了。
……道德绑架学的够快的!
我尽量控制着眼睛不乱瞟,逛完在LV门口汇合,张海客和小哥各拎着几个袋子,见我来张海客就递来个绿色植绒的盒子,打开一开是一条四叶草项链。
贫穷如我也认得盒子上的logo是梵克雅宝,我直接关上递回给他:“无功不受禄。”
张海客莞尔,鼻翼落上一小块阴影,光影交错,切割出挺立的骨梁:“见面礼的回礼而已。”
“我们就给你们带了几块糖糕,大可不必。”
我跟张海客从来都不对付,说话口气十年如一日的嚣张,他如今顾忌着小哥,对我有几分客气,以前怼我怼的像个炮台似的,恨不得用嘴把我轰西湖里去。
张海客就勾起嘴角:“怎么阴阳怪气的,别记仇了,算我的赔罪行不行。”
说完蛮横一塞,我使劲推让,两人打会儿太极,他就干脆塞小哥手上:“以后加进聘礼里。”
小哥看了看我,若有所思片刻,竟然真收下了。
我们坐在商场的休息长椅上,张海客就翻给我看他给小哥挑了些什么衣服,还说尽管小哥跟个木头桩子差不多,换完衣服出来总会引发柜姐们的围观,他就很仗义的护着小哥,跟他们说小哥名草有主,一副邀功的语气。
我看向小哥,他向我点了点头,我就对张海客敷衍道:“那你很棒。”
张海客还要说什么,我见到前方天真他们几个就喜气洋洋地向我们挥手。
再一看,我愣住了。
——他们旁边的袋子堆里是长了个人吗?
大张像一株奋力生长的狗尾巴草,尽管身体上挂满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脖子还要执着的往上窜,天真和胖子两手空空,这么使唤大张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木安手里还拎着个很小的白色纸袋,但因为实在太小,分担的作用聊胜于无。
见到被袋子堆起来的大张,小张有点汗流浃背,望向我的目光都亲和不少,赶紧大步流星上去帮大张拎袋子。
我粗略翻看一圈,全是大码男装,还有三四双鞋子,能穿能用的衣服鞋子就算了,好歹是必需品。
我还在俩很有浮世绘风格的袋里翻出两个彩色玻璃碗,把手是一匹小马,光线一照流光溢彩,看上去非常的浮夸。
一看标签上的价格,一千六。
他们是真的很六。
大张和小张把我们的战利品搬去车上,我们就坐在奶茶店等他们俩回来。
“不是我多嘴,你们有必要往死里买吗,搞得我们好像穷亲戚上门打秋风。”我忍不住道。
胖子抱着一千六的碗,不以为意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是啃过树皮,一出生有吃有喝,跟天真一样,小资生活泡出来的千金骨头,平时咱们哪有机会买两千的碗,再说小哥吃我们的用我们的,伙食嘎嘎好,但他丫的从来没交过家用,我自费给你们买牛杀猪的改善伙食,我管你们要过伙食费?这会让我揩点大张的油水咋了,与其让他们亏股市里,还不如花我们身上,这叫物尽其用。”
胖子的诡辩我是一向打不过,自讨个没趣我就干脆闭嘴,低头玩手机。
不去香港我打算让室友明天就来,她本身是个社交狂魔,一点不介意饭桌上全是男的,而且这两天刚好她休假,过来不用请假,一人多点也热闹。
翻朋友圈,看秀秀在晒最近新做的美甲,暖橘的秋冬色,延长甲加的老长,一派贵气。
正打字写着彩虹屁,一旁的木安忽然把手上一直攥着的小纸袋递过来。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刚给我丢了把大芹菜:“送你的。”
我惊奇地支起身子,从袋子里掏出个黑白相间的小盒子,正面印着“chanel”的logo,低调的字体简直闪瞎我眼。
胖子他们全凑上来围观,我顺势解开打成双层蝴蝶结的黑色丝带,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枚粉色的山茶花胸针,花瓣微卷,小巧精致。
“好看。”俩直男发出中肯的评价,连小哥都跟着点头。
我对木安熄灭已久的亲情再度燃起,心想香奈儿怎么都得两三千,这小子也算下血本了。
于是我美滋滋地取出胸针,顺手别在胸前,挺了挺胸,像只花孔雀似的,向木安咧嘴一笑:“谢了,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东西了?”
他也笑:“修补一下我俩岌岌可危的关系。”
胖子拉过我小声道:“丫是真挺有诚意的,这玩意不是刷大张卡买的,是他自己付的钱。”
我听完感觉更窝心了,正要和蔼地笑回去,胖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记得要九千多。”
精心设计好弧度的笑容立马凝固了。
夺少?
胖子你说夺少?
九千???
我的爹我的爷!我的袜子我的鞋!我的大伯二舅爷!!!
九千可以杀五头猪了!一人一头!活活撑死!
木安!你这个败家子!小一万你拿来买个胸针!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一想到这还没拳头大的胸针九千多,内心顿时涌上一阵绞痛。
我捂着胸口,笑的面目狰狞,哆哆嗦嗦的把胸针取下来,放回盒子里,甚至看到散落一桌的丝带,我还思考要怎么把蝴蝶结系回去。
张海客有点心里不平衡,问我凭什么他送的我不收,木安送的我就收。
我面带微笑:“叫我一声爹我也收。”
别老是在奇怪的地方雄竞。
大杯的水果茶我两口喝到底,小哥在这时也递给我个小盒子。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你也买了个一万的胸针?”
小哥摇摇头,示意我先打开。
我松口气,心说我们家不能有两个败家子,接着就动手去拆盒盖子。
掀开盒子,被一瞬的白光晃了眼睛。
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锁扣形状的银色手链。
手链上镶嵌着一颗亮晶晶的小白钻,光彩夺目,钻托合围成菱形,正好扣在锁链的开口处,如同锁住卡扣的锁眼。
小哥伸出手,露出手腕上同款的男士手链。
两条手链一大一小,一靠近就会有磁吸效果,吸引两个锁扣互相贴近,直至锁口完全吻合。
我不自觉看向小哥,见他一直在注视着我。
他的眼底明净如池,轻轻泛起一层朦胧的波光,仿佛一缕破开夜色的灼灼星辉,清亮至极。
我把手伸到他面前:“帮我戴上。”
小哥按开链锁,绕着我的腕子系好,我抓住他刚要抽离的手掌,飞速用手机拍个照,跟刚刚木安送的山茶花一块发个朋友圈。
配文是:我身上戴着五头猪。
旁边的胖子整个人都依偎到天真怀里,向他抛个媚眼:“宝儿,我也想——”
“别犯恶心!”天真马上打断并推开胖子。
他俩正闹腾,大张小张及时出现,解救了被胖子死皮赖脸缠着的天真。
其实我也给他们挑了点衣服裤子,不过我给他们几个买行头是常规项目了,回酒店他们就自觉的过来分衣服回房间去试,再挨个上我面前来走秀。
我看得很满意。
晚上在胖子的强烈要求下张海客领我们吃了顿海鲜。
胖子敞开了胃口点菜,手臂粗的皮皮虾一吃就是七八条,波龙澳鲍流水般的往桌上摆,螃蟹围成圈排开,我们吃的面色红润,连剔牙的牙签都飘着鲜香味。
临时走胖子还顺了瓶干红。
不去香港,第二天的行程就变得十分宽松。
主要先是睡到自然醒就已经日上三竿,下午两点多人才陆陆续续从房间里出来洗漱。
张海客昨天被我们早已磨炼的心如止水,对我们的包容度达到空前的程度,现在就算天真带小哥去捡屎玩他都能慈爱一笑,并嘱咐他们早点回来别玩太晚。
下午张海客和大小张们开车载我们去海边BBQ,虽然十一月算立冬的日子,但深圳白天的温度还在二十七八度以上,太阳晒到身上是暖和的,穿短袖短裙毫无问题,温度非常舒适。
海水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呈现出极其透彻的光泽,蓝绿交加,犹如一块镶嵌在沙滩上的璞玉,未经雕琢,带着一种粗狂而盛大的美感。
我们在海滩边上架起烧烤炉,旁边有专门提供BBQ材料的小卖铺,我穿着一双绑带凉鞋,踏进沙堆里,每一道浪花打在海面上都会带来铺面的咸湿气息,海浪交织出无数的白色泡沫。
胖子正招呼木安一起架起天真往海里扔,天真吓得双手挥舞直呼救命,大张就像护老母鸡般守在他们身后,准备随时跳进水里把天真捞起来。
小张和张海客串签子串的热火朝天,我跟小哥就翻动着炭火烤肉。
阳光、海岸、金黄的沙滩,这里有着一切令人心情舒畅的景致,海鸥盘旋,鸟鸣夹杂浪声涛涛,我拿着刷子往烤串上刷油,见肉串变色就翻过去。
吹着徐徐拂来的海风,我眯起眼,看到天际线夺目的金色烈阳,内心不由得滋生出几缕安稳生活所带来的安乐与宁静。
我哼起一首最近歌单里的歌,小哥摘下手套,拿张纸巾帮我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低声问我累不累要不要去玩会儿,张海客乖觉,立马呼唤大张回来接力烤串,让小哥带我玩儿去,等会儿直接回来吃就行。
“那你们加油。”
我觉得没啥必要跟张海客他们客气,牵起小哥奔向胖子的方向,赶上时他们刚把天真成功丢了出去,结果抛物线稍微短了点,他没有如我们预期一般倒栽葱的扎进海面,而是一屁股坐在浅滩上,浑身沾满泥沙,看上去狼狈极了。
天真顿时揉着腰起身大怒:“你们这群傻——”不等他说完,胖子飞起一脚把他直直踹进水里。
扑通一下,水花四溅,飞起的浪珠如雨帘般把我们全部从头浇到脚。
天真扑腾着游出水面,怒目而视。
忽然有只海鸥“嗷”的一声,从天真头上飞旋而过,一坨白白的鸟屎啪叽落下去,正中天真头顶。
我们笑的差点当场与世长辞。
串烤的差不多,张海客就召唤我们上岸吃饭。
小哥光溜溜的上半身满是透明水珠,盛阳投射下来,几乎能照出他皮肤上青色的血管,水滴折射着亮晶晶的色彩。
我眼睁睁看着光从他腹肌和胸肌上顺溜滑过,眼睛渐渐的瞪圆了。
一时只觉喉咙干涩,目光发直。
“你个色鬼。”
胖子上来就抓住我的手往小哥腹肌上按:“想摸就摸还矜持什么,我批准了,摸!”
我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这样!这多不好!”手上却一点没闲着,狠狠地摸了好几把才收回去。
吃完串剔着牙,张海客原样把我们拉回去。
我们不能去香港,一群小张们只能亲自过关来瞻仰他们的族长,张海客就在本地一家大酒楼订了一桌宴席,算作他们张家久违的家宴,我们作为小哥的家属出席,俗称就是混吃混喝。
回去时车堵的厉害,我们没时间回酒店换衣服,只好去酒楼借洗手间换。
我裙子一套最先出来,天真就让我先回包间,他们还要去吸烟区来一根。
想着今天是个喜庆日头,我就没念叨他们,摸索着回到包房,胖子在我后面,一前一后进门,看到张海客在跟服务员确认菜单,大张小张则被打发到门口迎宾。
何漾是吃席爱好者,踩着点进来,小张引她到包间就出去继续等客人,我俩一见面就来个大大的拥抱,激动神色溢于言表。
一别经年,她比大学时候出落的更加气质出众,一身小香风的套装,斜跨着个香奈儿的包,举手投足间矜贵有度,如明珠生晕,优雅的不像话。
“女大十八变,再有几年我都高攀不起你了。”我由衷地赞叹道。
何漾打扮的跟个小富婆似的,一开口还是原来的味儿:“你们俊男美女一窝蜂的,可不得把我最有排场的装备穿戴上,不然混在你们中间像个服务员。”
看一旁杵着的张海客,何漾明艳一笑,向他挥挥手:“张表哥也来了,好久不见。”
见陌生人熟稔地跟他问好,张海客也有点微蒙,但仍然保持着礼貌问道:“你认识我?”
“你连我都忘了,当年咱们在毕业舞会好歹也聊了大半晚。”
何漾调侃他贵人多忘事,笑着重新介绍一遍自己:“我是乐乐的室友,何漾。”
话音未落她的视线转向我,左看看右看看:“你男朋友没跟你一块来?”
她笑嘻嘻的捅捅我胳膊:“听说你最近都没工作,是不是坐镇你男朋友在西湖的古董店,两口子闷声发大财。”
我还没回答,张海客神色比刚才还要疑惑,开口插话道:“她男朋友在西湖有古董店?”
“你不知道?”
何漾不解道:“她男朋友不是在孤山路有家叫吴山居的店面吗,她男朋友叫吴邪,店名是吴山居,一听不就她男朋友的店。”
张海客的眉头登时锁成一团:“你说她男朋友是吴邪?哪个吴邪?”
何漾一脸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哪个吴邪,不就是吴邪吗,浙大毕业,杭州本地人,身高一米八,她的男朋友。”
说完她好笑地看向我:“你表哥好像傻掉了。”
我意识到张海客长得跟天真一模一样,何漾没见过天真几面,她认错人了。
我抬手打断,刚要开口解释两句,胖子突然从后面揪我一下。
一股巧劲的力道不大,却疼的钻心一般,我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回头怒瞪他,正想问想他脑子有没有毛病,何漾的声音就悠悠飘进耳朵,带上两分娇嗔:“你俩老早就偷偷摸摸去把婚纱照拍了,都多久了还没有好事将近?要不是梁琪有小道消息,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咱们同吃同住四年,你是瞒的严严实实的,一丁点风声都不漏,真不够意思。”
张海客的困惑中已经沾染着一丝怒气:“你说什么,她跟吴邪偷偷拍婚纱照?”
何漾笑的隐秘,还向我眨眨眼:“你怎么还瞒着他,其实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我们都很看好你们。”
“不是——”
我第二次想解释,膀子又被胖子依样画葫芦来了一揪,我捂着自己的肉,疼麻到想杀人。
张海客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终于像是领悟出来什么,怒色沿着他的眉心渐渐向外扩散,在脸庞上肆意蔓延,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杀气腾腾的。
我心里咯噔一声,何漾也反应过来,缩了缩脖子,对我小声道:“他脸色好差……我好像说错话了,你们家里对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忌讳?不好意思,我这心直口快的,没提前问你就把你俩捅出去了。”
痛得五官拧巴的我根本张不开口,一边吸凉气一边冲她摆摆手。
何漾被张海客瞪的发怂,局促地往我身侧退了退:“我也不知道这事你还没告诉张——”她余光瞄到张海客越来越黑的脸,忍不住顿一顿,换成小心翼翼的口气道:“还没告诉张起灵。”
我听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脑子被大量的信息还有隐隐抽痛的皮肉搅成一团浆糊,张海客整张脸是绿了又黑,黑了又紫,五彩斑斓,十分精彩。
这时天真推门进来,裹挟着一阵烟草气息的风刮到我脸上。
何漾见两张双胞胎似的脸张大嘴巴说不出话,表情全是震惊。
张海客的怒火在看见天真瞬间冲到顶峰,望着他微微扭曲的面容,我仿佛能脑补出他脑子冒烟的场景,总之就是火冒三丈,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吴邪!我草你大爷!居然敢给族长戴绿帽!我他妈今天不削死你个八二年的龙井,我!就!不!姓!张!”
天真本能的退后一步,只听张海客的怒吼响彻天际。
盛怒之下,他看都不看,抓起旁边的白色大盒子就往天真脑袋上砸,动作利落,风驰电掣。
张海客毕竟是个张家人,业务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天真还来不及摆出个闪躲的姿势就被他砸了一头一脸,奶油的甜味霎时弥漫在包间里面,水果碎丁满天乱飞。
只见天真头顶个破碎的奶油大寿桃,全身东一块西一块的海绵蛋糕,领子上还挂着块“恭祝寿辰”的巧克力牌子,比剃了毛的羊还滑稽。
他僵在原地,人都惊了。
张海客带着惊人的杀机扑过去,抬手就要给天真一个大逼兜。
胖子急了,连忙上去拉张海客,反被他推了个屁股墩。
这刹那的缓冲惊得天真转身就跑,张海客一连串的箭步把他捉住按到包厢门上,气势凶狠。
“小哥!快来!张海客发癫了!”胖子扯着嗓子冲走廊尽头大喊。
在我认为天真即将躲不过去的时候,他背后忽地伸出一只大手,硬生生伸手擒住了张海客的手腕,把他的巴掌牢牢架在半空中,不让他继续往下半分。
天真跌坐在地上,劫后余生地大口喘气,同时用手摘下头上的寿桃,大怒:“张海客你他娘的是不是失心疯了!”
张海客怒目圆瞪,使劲地在小哥手里挣扎着,无能狂怒道:“族长!你都快成绿毛王八了!还护着他!”
胖子拍拍屁股站起身,握着张海客肩膀就噼里啪啦地辩解起来。
我听完才恍然大悟,揉揉小臂,合着是何漾的言语让他误会我跟吴邪有一腿了。
等到话都说开,天真肺都气炸了,抓着张海客就锤,把半个寿桃直接按他脸上去了。
“算老子求你!能不能长个脑子!”
张海客被糊了满脸奶油,心虚地不敢还手。
想清楚关窍,我大骂胖子缺德,要不是他接二连三的拧我,我早就跟张海客澄清的明明白白了。
胖子委屈道:“我就想看看热闹,哪知道这姓张的那么刚烈,是他想的不正经。”
他转了转眼珠,指着我身旁的何漾道:“主要是这小姑娘说的太劲爆了,别说张海客。给我都听蒙了……特别是她欲言又止的,还挺逼真。”
何漾立马向我道:“我冤枉,我跟你表哥一两年没见,这回又是第一次喊你哥张表哥,我以为是我太自来熟冒犯你表哥,赶紧就改口了。”
看着满地狼藉,以及两个奶油糊出来的人,我们一时都有点无言以对。
我幽幽地看向正在清理奶油的张海客:“我就这么让你不放心了?”
“不是,绝对不是。”
张海客觑着小哥的面色,艰难道:“最初我当然是不信的,这不是话赶话,巧合赶上了。”
木安姗姗来迟,见到这副奶油炼狱,听胖子断断续续的讲述,嘴都笑拧巴了。
好在酒店离酒楼不远,天真跟张海客手拉着手回去洗澡换了身衣服,顺路去路上重订了个蛋糕。
当晚满满一桌子的海陆空大餐,所有小张齐刷刷的向小哥敬酒。
何漾一听是小哥生日,刷卡加了好几道硬菜,说是今晚乌龙的压惊赔礼。
没错,张海客执着不懈催我们在十一月来香港的原因,是因为想要召集小张们给他好好操办个生日。
我们不知道小哥具体几岁,从他拥有新的身份证开始,一直按照身份证的出生给他过的生日,天真当时说得很好,有了新的身份就是有了新生,过去种种都是他作为作张家族长张起灵所经历的岁月,从今以后就算是他为自己而活了。
临时买来的蛋糕没有寿桃,但点缀着几个特别有童趣的小熊,胖子在小熊中间代表岁数的插上蜡烛,张海客点燃,大张就去关灯。
在一首平凡而俗气的生日歌里,小哥如我们所想一般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在想着什么,是在认真的许愿,还是迎合我们摆出的动作。
他安静的脸庞被烛火染出一层暖暖的橙色,火色停留在他的睫毛上,跳动着明烁的光。
一曲毕,小哥睁眼吹灭蜡烛,眼中的波动柔和似水。
我们纷纷鼓掌,在闹哄哄的声音中,小哥切下第一刀,把蛋糕分给我们。
吃完蛋糕他们捧上礼物,有衣服首饰,还有电子产品,都是些很平常但却十足用心的东西。
木安送了个领带夹,胖子就送了条领带,天真送了他一本相册,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照片,从杭州到雨村到后来的每次出门旅行,我的礼物翻车了,扭扭捏捏的拿不出手,只能悄悄地混在他们身后,随大流递上去后面补买的皮带。
十点钟结束一切活动,他们陆续告辞,大小张依旧负责送客,我让张海客送何漾回广州,木安没喝酒,他开车把我们带回酒店。
洗漱完他们显然是累极了,草草打个招呼就进屋睡下,我在房间里抱着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坐立难安。
翻来覆去的有些烦躁,我索性推开窗,吹吹晚上的凉风。
今夜的温度刚好,22度,不冷不热,或许是身处大都市的关系,这里的夜空不如雨村繁星闪烁,黑沉沉的天空不仅只有零星几颗星星,连月亮的光晕都异常暗淡。
我歪着头,看回桌子上蝴蝶结扎的歪歪扭扭的丝带,回想起晚饭时小哥阖眼吹蜡烛的模样。
心一横,牙一咬,我披上外套把礼物揣兜里,打开门轻手轻脚来到客厅。
坐在沙发上的小哥闻声回头,一双冷清的眸子准确无误的撞上我的眼帘。
他没有开电视,也没有玩手机,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像是早预料到我会来找他一样。
我看了看他湿漉漉的头发,鬼使神差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好。”
小哥的回答毫无停顿。
黑色商务车奔驰在深圳的高速上,车窗外的风景流水般滑过,支起下巴,静静地望着高速公共路上的车水马龙。
本来是打算在楼下遛遛弯完事,我刷手机刷到了深夜的海边,小哥见我对着手机发呆,以为我想去看海,二话不说就拉我上了车,导航到深圳湾。
晚间的车少,我们一路通畅,深圳湾的停车场也没多少车,三三两两的行人,昏黄的路灯一接一盏投射在地面,躁动的海潮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湿润的海风。
我们沿着海边的健康步道散步向前,深圳湾的海没有沙滩,只有无数石头堆积出来的海岸线,偶尔生长着几片茂盛的树木。
夜晚的大海并不是沉静的,相较于白天,深蓝色的海面近乎全黑,清冷的月光浅浅一洒,静谧下的波澜壮阔都隐藏在连绵不绝的海浪声里。
我们并肩而行,小哥一如既往的沉默,我就熟练地挑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跟他说。
潮湿的空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凉意,尽管我套了外套,仍然觉得有些冻。
转头,看到小哥的外套没有拉上拉链,我拽住他,把链条拉到顶,看他头发被风吹的毛茸茸,垫脚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宛如拍一只小狗。
他淡漠的眼如深色琥珀,缕缕思绪更似流动的树脂,明明了无痕迹,却又能让人在不经意间察觉。
我捏了捏他冰冷的耳垂,他忽然就抓住了我的手,淡淡道:“礼物。”
“哎?”我脑子卡了卡。
小哥把我的手团进掌心,烫烫的温度温暖着微僵的手指,他疏淡的语气有了几分温和:“我的礼物。”
我不好意思道:“你都知道了?”
“嗯。”
我们挑了个有路灯的椅子坐下,小哥帮我暖着手,从我怀里掏出被揉的有些乱的礼品盒。
解开丝带打开盒子,丝绒的盒底放着个陶瓷杯子,歪七扭八,只勉勉强强看得出是个人。
我不忍直面自己的败北,把脸扭过去。
如果非要形容我这次的大失败,相当于好好的皮卡丘给我捏成了个黄鼠狼。
实际上我捏的是小哥坐在常春藤架子下打盹的样子,我都怀疑我要是不说,他能觉得我捏了块锅巴。
昏暗的路灯落在蓝色的陶瓷杯子上,显得愈达不堪入目。
我们俩都闷不吭声,在我想着要不要找句玩笑话一笔带过时,小哥把杯子放在手里握了握,似乎是感到十分合适。
——我可是特意把杯身捏大了,把手也捏宽了,为了让有发丘指的小哥拿着能顺手。
良久,小哥突然说了两个字:“很像。”
我愣住:“像谁?”
他非常笃定:“我。”
我顿时哭笑不得。
笑他是能居然认出来,哭是他为安慰我都不惜把自己说成锅巴了,这得是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我揉揉鼻子:“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你等我明年,我肯定给你捏个像样的。”
小哥不吱声,默默搂了搂我。
深圳湾对面的大厦灯火通明,倒映在海面像另一场灿烂的星空。
两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缠,如同小哥在猝不及防间引上我额头的温润亲吻,寂然无声,而又缠绵冗长。
耳旁是潮起潮落的声音,在初冬的微风里,我把头埋进了小哥的颈间,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
“小哥,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