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③章
残阳如血，天边挂着一抹暗淡无光的弯月。在携带重武器的士兵掩护中的齐木空助察觉到一道不带任何杀气的探究目光，他顺着目光抬头看向远处岌岌可危的高楼，在将倒不倒的楼顶上逆光站在一个人。
经过他设计和改进的护目镜能够无视这点距离聚焦看清对方的身影。那人身上披着一件白色长袍，袍角与胸前的飘带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用金线编织勾勒的铭文上似有力量在其中流转，用蔷薇花装饰和金属链条点缀的尖顶女巫帽下，粉色长发随风飞舞。她将自己的身影融入昏暗沉郁的天地。
错位的时空在这一刻重叠。
隔着废墟和残破的世界，他对上了一双虚无的眼睛，灰蒙蒙的绿眸中空茫无物。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击中，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绝望病毒？
齐木空助难以用语言描绘当时的感受，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心脏仿佛被人用钝器击打，闷实的疼痛感。危险悄然降临，他怀疑自己感染了那个传染性极强的绝望病。
不，如果是绝望病，那他早就病入膏肓了。早在楠雄死亡的那一刻，他就深陷绝望地狱，这地狱里除了绝望，也只剩下绝望。进一步将他推向绝望深渊的是父母的死讯，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绝望病，那又会是什么？这种陌生至极的情绪……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这个粉发女子时，她手里拿着他的资料，那厚厚一沓的纸张上记录着他的过往经历。齐木空助听到对方这样说道：“要和我合作吗？这个世界的齐木空助。”
“合作？”齐木空助双手插兜，耸耸肩道：“我不觉得自己有需要与别人合作的地方。”
“我调查过你。”粉发女子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不带自我情绪平静地说道：“外界传言的战争引发者，其实对世界根本不在意，你的目的是想要复活你的弟弟。我可以帮你。”
“很有趣的论调。”齐木空助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他还在观察中，对方的资本是什么又有什么底牌。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木之本星雨，是个魔法师。”木之本星雨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挽回自己重要之人。”
“魔法师？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魔法吗？”楠雄是超能力者，超能力跟魔法有什么不同……齐木空助头脑风暴中。
“你要怎么证明你不是在骗我呢？”
木之本星雨直接打了一个响指，青年身上的实验服立马自燃起来，他却没有多慌乱，因为这火焰的温度并没有灼烧到他。
幻觉？
“是幻觉。”肯定了他的猜测。
木之本星雨走到他身后，抬手扒掉了他身上的实验服，将一件带兜帽的白色斗篷披在他身上。
“时空的法则是同一个时空不能存在两个相同的人。”
“所以这个斗篷的作用是？”
“遏制你身上的病菌。”
“这个我倒是知道，虽然不是我的研究方向……人体身上其实携带着大量的病菌，更何况我们现在这个时代……”
“你明白就好。”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走了。”抬手摁在他的肩膀上，身高差约莫有十公分的男女用这姿势有些别扭，但她实在不想与对方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只剩下了机械运转的声音，咔哒咔哒的钟表声在他耳边回响，是齿轮咬合的机械声。他听到粉发女子这样对他说道：“回忆自己想回去的时间和地点。”
楠雄……
他们的降落地方是一处公园，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现在公园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他们，他们像时空的阴影一样短暂停留在这个世界。
齐木空助不急着观察周围的环境，他的视线扫过女子无意识痉挛的手指，在对方看过来前移开目光，视线停留在公园里坐在秋千上的粉发男孩。
“楠雄？”齐木空助当然知道那道身影是谁，那是他记忆中也不曾褪色的弟弟。
木之本星雨的关注点跟他完全不一样，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企鹅大王，是友枝町……
命运像是跟她开玩笑般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岔路口，平行世界的她就住在友枝町，和她与友枝町是过客的关系不一样，对方真真实实地在这座小镇生活了很久。
哥哥死亡后，她就离开友枝町前往HK，在友枝町生活的时间非常短暂，比昙花绽放还要短暂的幸福，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
木之本星雨像个漂泊不定的旅人到处游历，归期不定归途不知。
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她就开启了自己在魔法界搅风搅雨的日子，如果说齐木空助是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搞事，那么木之本星雨就是在魔法师的里世界搞事。
不过她也不止在魔法界搞事，在很多影响世界走向和发展的大事件中，她也做了暗中推手。例如，推波助澜绝望事件发酵，让社会秩序进一步崩坏，甚至神座出流计划里也有她的影子，不过她没有亲自参与研究，而是成为幕后的投资人之一。
“你以前住在友枝町？”
“住过一段时间。”
“真巧，我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木之本星雨将他带离了企鹅公园，告诫道：“在这个时间节点改变毫无意义，甚至会破坏掉现在岌岌可危的平衡。”
“因为，未来是不能改变过去的。”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他们的脚步停留在木之本宅门口。也许是经历了时间的侵蚀，门口挂着的木制门牌比她记忆中要老旧一些，但上面的“木之本”依旧清晰可见。
“木之本？”齐木空助摸着下巴思索道：“原来你就是隔壁那户人家最后的人，木之本星雨。”意味不明地念出她的名字。
即使没有人住，这户人家也没有将房子卖掉，定期还会有人上门打扫卫生，将房子维持在随时可以入住的状态。
非常奇怪。要知道日本的房屋每年都需要交一大笔固定资产税的，这户人家一直维持着一种无人入住却不变卖房产的状态。
齐木空助的妈妈从邻里打听到的说法是，房屋的原主人去世后继承房子的人是他的妹妹。对方自从木之本先生去世后就再没有回来过友枝町，并且那些上门打扫的人看起来很不太好惹。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虽然对这些事情不太关注，齐木空助还是听了一耳朵，并且记住了一些可疑的地方，现在那些疑点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并非是毫无准备就跟对方走的。齐木空助他又不是什么傻白甜，但凡他蠢一点都不可能活到现在。说不清是想要他活着的人多，还是想要他死的人多。
上次的相遇可不是什么巧合，起码齐木空助不相信这是巧合，那分明是有备而来。蓄谋已久。
所以回去之后他又着手调查了一番粉发女子的资料，能查到的信息不多，有用的更少。但是，齐木空助发现了一点关键的信息，她曾经在友枝町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时间刚好与他们家搬到友枝町的时间错开了。
巧合？齐木空助从不相信巧合，只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姓木之本又正好在他们家隔壁，他想起来了……那个叫“星雨”的女人真的是她……
“啊啦，你们找这家人有什么事情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齐木空助猛地一下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妈妈……
齐木久留美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站在邻居家门前的两个怪人。是的，怪人，两人穿着华丽繁复的白色长袍，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兜帽下的面容被遮住了大半只能看见下巴，怎么看怎么可疑。
撇了一眼身旁呆愣住的齐木空助，木之本星雨掀掉自己头上的兜帽，笑着打招呼道：“你好，我是木之本星雨，也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不知道夫人怎么称呼？”
“啊，”齐木久留美惊讶地捂嘴，“初次见面，我是住在你们隔壁的齐木，我叫齐木久留美。”
[妈妈，怎么了？]从企鹅公园回来的齐木楠雄警惕地问道。
不怪齐木楠雄会警惕他们，这两个家伙怎么看怎么可疑。在企鹅公园里他就注意到了这两个奇怪的家伙，尤其是那个高个子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灼热得过分。像个怪叔叔。
最重要的是，他听不到他们的心声，甚至一不留神还会忽略他们，存在感低得可怕。
眼见着自家善良又迷糊的妈妈主动接触这两个怪人，齐木楠雄觉得自己不能再旁观下去了。
“这是您的儿子？您看起来可真年轻，一点也看不出来有那么大的儿子。”木之本星雨接过话头，语气真挚的感慨道。
“哪里哪里，你可真会说话。楠雄其实是我第二个儿子，我还有一个已经十四岁的儿子。”齐木久留美谦虚地捂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星雨酱才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孩子。”
说完话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礼，“啊，我可以叫你星雨酱吗？”
“当然可以啦。”木之本星雨不介意地摆摆手，刚想继续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原本在她们说话时像个木头桩子，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齐木空助打断她们的对话，“好啦，我们还有正事要做。”拉着粉发女子的手走上台阶，盯着她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沉默且快速地关上门将视线隔绝在门外。
“你想干什么？！”妈妈和楠雄……
面对对方的质问，木之本星雨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等一下。”抬手布下隔音的结界，“继续吧。”
一口气被堵得不上不下，齐木空助略显颓然地坐在单人沙发里，他刚才失态了，真丢脸啊……
就在刚刚，他的脑海里多出了一份记忆，那是属于十四岁的齐木空助的记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别忘了我之前说的那句话。”
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套茶具，粉发女子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优雅的品鉴起来。
“……未来是无法改变过去的。还真是让人绝望啊，你是想说我之前做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不，都是有意义的。”继续掏出甜品摆在茶几上，现在是下午茶时间。咬了一口司康饼后继续道：“世界需要继续崩坏才能重生，为了加速这一进程，我才需要你的帮助。”她有些等不及了。
“合作？”
“对，合作。”木之本星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冷漠说道：“别演了，这副可怜的模样是演给谁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不是什么合格的观众，也没有功夫配合你的演出。”
“啊啦，被识破了吗？真是遗憾。”嘴上说着遗憾，却将脸上的表情收了起来，没有颓然的姿态，只剩下空洞的神情。
“茶不错。”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齐木空助中肯地点评道。
“好好享受这跨时空的下午茶吧。那个时间的空气太过污浊了，麻烦事也多。”
他们暂时达成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