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辈的荣耀05
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都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无论不小心碰到什么，还是说起什么，都有种拘束的感觉。温淼时间长了也憋的慌，但是又不知道怎么结束这个场面。
晚上在宿舍的时候，林晓晴躺在她旁边。两人每次洗完澡，都会谈一会心。她似乎是看出来温淼的烦恼，“你最近……和他怎么这么奇怪？”
温淼低垂着眼睛玩着手指，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难道说我和他抱了一下，然后就……很尴尬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
林晓晴没想到她反问她，眼神滞了下有些不自然，“挺好的呀，怎么了？”
温淼看着头顶上灰绿色的床帘账子，迷茫地回答，“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去定义他。只是觉得，他很特别。”
她没再说，林晓晴也没问。她转过身，反复揣摩着温淼的话，眼神逐渐黯淡下来。也许，我也是这样的回答呢？
她和温淼最像的地方，两人都是骄傲的，也是聪明的。林晓晴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让两人的关系陷入僵局。更何况，她看得出来，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尝试也是白费力气。
既成定局，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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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淼想了很久，终于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平凡的晚自习结束后，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回了宿舍。陈兴杰一般是最晚的，因为他要做完作业再回去。
她今天也故意磨蹭了很久。等到陈兴杰都收拾好书包了，温淼才慌忙站起身，“陈兴杰，你等会和我去个地方。”
陈兴杰抓着书包肩带的手紧了紧，眼神不知道往哪放，“不用了吧，马上高考了，我想回宿舍复习。”
“不会耽误你很久的，真的！”温淼双手合十，眼神真挚地看着他，“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好吧。”陈兴杰最终还是松了口。温淼眉眼立马染上笑意，摆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两人又来到了后门，陈兴杰显然变得无措起来。
温淼紧张地环顾四周，见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摄像头，才从包里掏出摩托罗拉。
“你，你带手机干嘛？”陈兴杰一下子眼睛就瞪大了，说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到底想干嘛。”
“别急。”温淼在小巧的手机上不停地按着什么，然后递给了陈兴杰，“快接电话，小声点，别把保安招过来。”
陈兴杰往后连忙退了几步。温淼急死了，直接把手机塞他手里。陈兴杰呆愣地看着这个新奇玩意儿，直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才回过神。
“儿子？儿子？听到了吗？”
陈兴杰眼睛一下就红了，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温淼，不熟练地将手机贴近耳朵，看起来十分笨拙，“妈，我，我听到了。”
黄小萍应了声，忍不住笑起来，“儿子，你好本事啊。你那个同学是温总的女儿，今天人家送来很多礼品，让我记得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嘞。”
“啊，这……”陈兴杰想和温淼说什么，但又怕保安发现，只能紧着时间先和黄小萍说话，“妈，我好想你，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开心吗？”
他声音哽咽，情绪努力保持着平静，但显然经过太久，依旧抑制不住这几个月来沉淀的思念。
黄小萍一一答了，又忍不住小声提醒陈兴杰，“儿子，你好好读书啊。顺便，帮帮妈妈，让你那个好朋友和她爸爸介绍介绍我的商品，来买点喔，妈妈也不容易哇。”
陈兴杰含糊地应了，心里却第一次对母亲的言辞感觉到烦躁，甚至不想要温淼听到这些话。但是温淼似乎不在乎，还笑嘻嘻的。
“阿姨，我一定和我爸说！”
黄小萍笑声尖利地传出手机，要给温淼详细地介绍商品。陈兴杰涨红了脸，随便说了些什么，就把电话挂了，“妈，我这边有保安，先不和你多说了，改天再打给你。”
“哎哎哎。”黄小萍的声音截然而止。
陈兴杰不着痕迹地擦了擦手机，还给了温淼，露出个真心实意地笑，“不管怎么说，真的是麻烦你了。”
温淼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什么麻烦啊？我心甘情愿。再说了，今天是你生日。好朋友的一切愿望当然都应该被满足啊。”
陈兴杰傻乎乎地挠挠头，憨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怎么说呢。”
四周如旷野般寂静，树叶缝隙甚至没有一丝微风吹过，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中。
温淼看见一地月光，抬起头眼神深了些，忽然开口，“今夜月色很美。”
陈兴杰不过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今夜月色很美，风也温柔。
我也爱你。
但是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却甚至说不出那四个字。看似轻飘飘，但对于他来说，太重了。
开来林场的大发洛基，帮她打水的费曼牌水杯，精致小巧的摩托罗拉，从大到小的每一件物品，都注定阻隔着她们的靠近。
陈兴杰强行将一齐冒出来的无数个念头通通按下，收回纷杂繁琐的思绪，轻声道，“我不喜欢看月亮，先回去复习了。”
温淼没再回头，陈兴杰也没犹豫。半响，等脚步声都远了，温淼才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是泪水。
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刚醒来的时候，温淼没有哭，也没有吵闹。看着床头柜上，那封刺眼的转学申请书，也是感觉一颗心都慢慢地，慢慢地被人碾碎了。
所有的一切，都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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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比一天平常，离高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陈兴杰很聪明，温淼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个人保持着微妙的朋友关系。
会说话，会笑，会一起讨论不会的题目。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但温淼不会再用英文去翻译诗词了，她开始题海战术，每一次模拟考试都用超高的分数垄断第一。
但她知道，不够。
温淼托舅舅弄来了广深的模拟卷，因为最后高考她还是得回去。当初走的时候是广深第一，她就不可能给自己一个将就的结果。
1999年最后一天。
老班大发善心，让大家填完目标大学，自习两节课就回家过年。温淼看着洁白的纸张，却迟迟落不下笔。她按耐住瞥向旁边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眼神坚毅许多，她明白自己想要的不在于此。
北大。
落笔，她不再考虑其他的，直接交了纸条。林晓晴收的时候，显然很惊讶，但一瞬间就隐去神色了，了然道，“我就知道，温淼就是温淼。”
她本以为温淼会追随陈兴杰，去中山大学。但是细想，其实是不可能的。温淼如果是如此随波逐流的人，就不会一直高强度地要求自己。
因为她在所有的答案中，最优解都是先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下课铃叮铃铃地响起。林晓晴欢快地拿起棉袄，背着书包和两人说了新年快乐。温淼笑了下，也准备收拾收拾离开。
人陆陆续续地离开，陈兴杰却还在专心致志地写作业。见温淼站起身，他犹豫了一瞬，停了笔，语气平静地开口，“温淼，新年快乐。”
“同乐。”
自从那天过后，温淼对他的笑容一直都是淡淡的。陈兴杰没敢再看，只觉得每看她一眼都需要极力去克制，那种隐隐约约涌动的暗潮，汹涌地折磨着他，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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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如约而至。
陈兴杰没想到那天是见她的最后一面。
新年过后，老班就宣布温淼转学回去了，准备参加广深的高考。大家也不怎么惊讶，毕竟当初过来就是因为家里有点事，解决了当然也不会呆在这里。
陈兴杰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他似乎毫不在意，日复一日地刷着题。某一天林晓晴面带羞涩地问他，广深外国语是不是也挺好的。
他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认真劝她，“不努力的高考，就如同逃跑的战士。”
林晓晴转过身，一句话都没再和他说过。
陈兴杰感觉日子似乎回到了从前。在没遇到温淼之前。
只是每次走回宿舍的夜晚，那抹月色都刺眼地照亮他前方的路。他伸出手，却捧不住一抹皎洁的月光。
与此同时。
广深的小洋房里，温淼打开窗，缓缓地伸出了双手，目光空洞。堆起小山的书本旁边，静静矗立着一瓶帕罗西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