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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烬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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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冰的茧逐渐破开,蒸腾的热气近乎要将医院的一切烧灼殆尽。

为了复仇而打造的寒冰柩笼被来自地狱的硫磺邪火烧灼殆尽,名为炎之魔女的灰烬残渣再度复燃,以此残缺的身体和无尽的忿恨为燃料,誓将疯狂与愤怒的火焰撒在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

正在熊熊燃烧的五栋大楼矗立在远处,美丽而又壮观,却让人为之震慑。

温度已经升高到了让人不适的程度,坂口安吾几乎可以听见火焰烧灼的嘶嘶声,这样下去迟早要把人整个烤熟。

他看得清楚,破茧而出的那个东西裸露出的手臂几近全部烧灼碳化——这说明,这样的烈火同样也在灼烧着带来这般炽焰的魔女。

瞬间升温的金属制床在熊熊烈火之中宛如一台高效烤肉机,q几乎是头晕目眩的从作为掩体的手术台下爬出来,匍匐在地,抬头仰望之时,又狠狠地将头撞向石板,刀片和铁丝已然不起作用,港口黑手党教会他保护自己的方法竟然只有自我伤害。

血从额头渗下,骇人而惊悚,面对更高层度的恐惧时,他竟然“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去死吧!怪物!”

魔女的整个面部被面具所覆盖,在“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骤然转过头来,熔岩一样炙热的手臂抓起“嘻嘻”笑着的罪魁祸首,近距离的高温烫得小孩止不住地开始挣扎掉泪:

“放开我!你这个怪物!![脑髓地狱]给我杀了她!!”

“你算什么东西?!”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就连织田作之助的动作都能被她察觉,又是一记垂直抬鞭,火舌携带着高温袭来,他不得不拉着两位体术略差的好友顶着炽热的环境手忙脚乱地躲她的攻击。

“你懂什么?”魔女恨这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不幸,恨自己明明毫无过错却要承受这些痛苦,偏执地想要烧尽一切,毁灭一切,“不许……叫我……怪物!”

失控的意识、无差别攻击、压倒性的强大,这才是炎之魔女的本色。她全身上下都流这以生命为基础炽热的火焰。

中原中也赶到的时候,周围建筑的大部分已经化作焦炭了,除开苦苦支撑的无赖派,中央只有炎之魔女以及快被烧死奄奄一息的精神系能力者梦野久作。

裹挟着惊人热量的风掠过他的脸,从侧面进攻时转瞬间就被魔女一把推开,从面具缝隙露出来的烧灼痕迹触目惊心——

“滚开!!!”

“连灰烬都别想留下!!”

这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只凭着一腔孤勇就选择将自己燃尽。

那一瞬,重力使的动作像是凝固了一般。

因为,他认出了那双纯黑的眼眸。

“住手……住手啊!要战斗的话,就和我战斗!”

“再痛,也不会停的!”回应一般,魔女朝着他的方向再度落下了鞭子。

……

“任何人的底气都来自于经济基础,如果你崩溃的时候连酒都买不起,那么你连沮丧都不配。"樋口一叶的上司鸣女小姐总是醉醺醺地说着一些歪理,尽管如此,每次分发下来的任务她都能很快完成,“唉~你上了这么久的班,应该很能理解我吧?”

她故意装出做作的失望表情,以正常人的智力都分析的出来,但樋口一叶选择冷处理这件事,糊涂也有糊涂的处理策略。

那天晚上,听到上司口中“间谍小姐”的称谓,她也大致猜到了自己的结局,加入港口黑手党那天樋口一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已。

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进了那据说是折磨疯不知道多少人的秘境之后,居然还能够活着出来。

恍若隔世的感觉莫过于此。

在荒泷派的那些日子让樋口一叶学会了很多,这也让她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和久岐忍的选择。

至少现在,她也算是上了这位早有异心的上司的贼船了。当然,在外人眼里,她是被彻底边缘化了,这也代表首领安插的又一个监视器失去了作用。

除了那天一开门就给了她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的乐团前辈之外,一切竟然诡异地平稳。一天到晚上班没什么事,下班有空提升自己,还有钱拿,搞的樋口一叶都以为自己不是在黑手党工作而是直接开始养老了,每次发工资的时候顶着别人同情的目光都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看都是一个学生的芥川龙之介攻击方式却格外狠辣,即使是他的妹妹银小姐在训练的过程中也是干脆利落——这和兄妹俩的出身分不开。

但那个在小队里掌控力近乎变态的鸣女对他们的教育似乎更倾向于放养。她见过不少黑手党从孤儿堆里培养死士,却从未见过想要养出两个普通学生的黑手党。

这可太奇怪了。

而当樋口一叶不经意间提起曾经的流浪乐团被人以不光彩的方式处理掉,以至于一夜覆灭时,她得到了两张充满了惊异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前辈,你……不知道?”

这可是连刚加入不久的樋口一叶都知道的事。

但随着她与这位年轻的前辈的接触,她突然明白了一点——鸣女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这荒缪的事实似乎和现实不太符合。

以他们固执的个性,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是一定要掺和进去的。

那位蛰伏如此之久,却一直隐忍不发,是因为她一旦起事,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么?

明明自己都淋着雨,却还要脱下最后的背心为他人挡雨。

她不禁有了一个可怕却合理的猜想——那个让横滨流浪乐团彻底覆灭的人,就在港口黑手党。

樋口一叶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吊了起来。

“……是谁?”平日里大和抚子一样温柔的芥川银目光冷冽,直勾勾地盯着樋口一叶,削着苹果的刀反射着白炽灯的光,只有此时才会觉得兄妹俩如出一辙地像。

芥川龙之介的思绪却回到了某个夜晚。

“那家伙教过你处理敌人,他有没有教你如何处置叛徒?”那张轻度酒精中毒的、染上了些许绯红的脸看了他一眼,他却有种直觉,她看的并不是现在的他,而是她认知中的“芥川龙之介”。

她用沾满有机溶剂的手拍了拍少年略显瘦削的肩膀,留下刺鼻的乙醇味道,自问自答着:

“答案是,并没有区别。你以为这只是胜负的游戏么?他们最喜欢这种驯化的游戏了——给你戴上精神枷锁,让你变成听话的工具,永远追逐过去的幻影……”

“别听他的,你还有未来,横滨不是个好地方,带着小银走吧,最好再也别回来。”

因着这位年轻老师的坏心思,他只一杯果酒就醉倒在了吧台上。

听不清那人的言语,但隐约可以用逻辑来拼凑复原这些只言片语,芥川龙之介听不清楚,但她的那些想法却被完完全全接收到了。

……

猎手又走到了一个过道上。

她的猎物藏得很好,又或者她现在根本就不在真正的医院里。

随着一步步踏入深处,走廊四周堆积的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头颅让猎手更加谨慎——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什么。

直到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攀住了她的腿,蠕动着应该是嘴唇的部分露出了和他刚刚来到队里一样憨厚的笑容:

“我的女儿知道是她一直很喜欢的大姐姐杀了她爸爸吗?”

是山口。

他已经死了,这是他出卖队友应得的下场。猎手这样提醒着自己,凝滞的思绪转动了那么一瞬,所以这是个幻觉。

甩开这个累赘,她当然知道[脑髓地狱]的效果,只是在看到滚落在地上的粉红色棒棒糖时略微皱眉,继续走了下去。

前方小孩的身影若隐若现,她立马冲了过去,还不忘用金属义肢规避可能的由那些紧紧缠绕的刀片和铁丝造成的碰瓷。

然而当猎手自以为捕捉到猎物时,小孩那稚嫩的脸愈发清晰,童声熟悉又陌生:

“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我会死?”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她不断告诉自己,然而她越是惊恐就越是无法控制,义肢直接掐住了那柔软得似乎一捏就碎的脖颈。

小孩满面笑容的伸出双手,似乎是感觉不到那掐住脖子的越来越紧的手一样。他紧紧地握住她的那只单手,像以前学习吉他的时候一样,热情地看着她,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他说:

“再帮我一次,求你了,快去死吧。”

僵直的身体随着逐渐困难的呼吸而恢复,她像是扔掉烫手山芋似的停下了手中暴虐的动作。

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起来,映入眼帘是一大片红色,地上的小孩因为窒息而青紫色的皮肤显得格外醒目。

“……我、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我会死?

“啊!!!”魔女跪在地上,发出了痛苦的悲泣与嘶吼。

在那一刻,炎之魔女理解了她的哀伤。逐火之蛾的带着灼烧的火焰的翅膀轻柔地盖在她的身上,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那只金属手臂早就化成了一滩铁水。

那声音里几近穿透性的悲哀让那双倒映着火光的鸢眼随之一滞。

随即他死死拽住正在向异能特务科求助的坂口安吾的衣角,情报员的紧急汇报停了那么一刻,然后——“信号中断”。

四周闪烁着电光,伴随着雷电之息,才得以不让破坏范围扩大。

真是可怜又可悲,天真而愚蠢。

[脑髓地狱]可以扭曲意识,所以她看到的不是真实的景象,她杀的是正常的人类。在被篡改的记忆里,人类本就应该消灭魔物,她也没有感觉任何不妥——就像现实里,她不也是带着意识沦为了森鸥外的奴仆,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复仇而牺牲的角色吗?

命运把她放在一个生不如死的尴尬位置,她却必须有尊严地活着,那种活比死更艰难。

随时将息的生命之火不可能没有任何代价地维持这么久不熄灭。她拿着最高尚的愿望进场,以最低微的姿态前进,最后以小丑的样貌落幕。

这个怀揣着梦想的家伙被整个世界当成了一场笑话欺辱,才会如此决绝地割舍所有过去、所有牵绊,选择拥抱炎之魔女这对万物抱持燃不尽的怒火。

但她从不是小丑,只是被命运当成了小丑,被命运的抽丝剥茧那些枝蔓狠狠缠绕,挣扎不得。

因为她只要选择接受这份力量,就必然疯狂——直到完成炎之魔女的夙愿,将世间一切魔物和世间一切魔物造成的痛苦烧尽。

半跪在火焰中心的炎之魔女低声啜泣所流下的泪早已被蒸发殆尽,惟有行行血泪从面具的缝隙流下。

此刻,持着薙刀步伐不乱的缓踱,这具躯体踏破虚空走下来了极速而平稳的态势,凸现了其不露声色的强烈威压。

空气中充斥了雷元素,连呼吸都带上了电流声。

为了阻止炎之魔女继续前进,中原中也只能选择尝试使用师父的力量,尽管鸣神曾经告诫过他,“你还无法掌控这股力量”。

显而易见,雷电的威光效果显著,至少现在事态暂时安稳了下来。

然而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了雷电将军——即使有魔神的位格也不行。

仅凭他一个人的意志,根本撼动不了雷电将军这颗亘古不变维持永恒的心。这颗心很稳,很稳,绝不随光阴的流淌而"磨损",但他握着薙刀的手心却冷汗直冒。

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祸津御建鸣神命"的真正含义。

不惜一切代价,铲除……所有魔物。

沉重的步伐、昏暗的环境、眼前似有似无的噪点以及微弱的电流声。

“诸碍,当斩!”

由雷电将军主导的身体迅速有力,中原中也无法招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向着鸣女化作的炎之魔女攻去,薙刀早就已经在她的眼前。

而这一切,仅过去了一秒。

天空中轰雷作响,雷霆万钧,危险与杀气,压迫感像电流一样在全身疾走,威严的神明就在众人面前,空气中似乎早就开始飘散着血腥味。

「永恒」在此世的代行者高高举起刀刃,紧闭的双眼似有不忍,他的每根手指都在用力,试图摆脱这份重量。

雷霆之威代表的处罚降临之时,就连灰烬也不能留下。

然而……

烟尘渐渐散去。

这一刀,终究还在彻底斩杀魔女之前被迫停下了。

因为有人挡住了这一刀。

以凡人之躯直面神明的威光……

“你,是永恒的敌人。”

“下次,我会再斩一刀。”

在港口黑手党只能算是体术中下的太宰治还喘着粗气,右手的虎口被震得生疼,缠着绷带的地方已经渗出了点点鲜红,他左手擒住中原中也没有握薙刀的另一只手臂。

“终于……”赶上了。

那一刀,并非不可企及。

他竟然真的阻止了这场噩梦一般的斩杀。

而强大的后坐力致使他连退几步跌坐在地,他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只是随手扔下这把可谓是经历过各种名场面的吃虎鱼刀,刀便立即化作了风元素粒子消散而去。

接下这一刀,太宰治几乎累得要当场瘫下——然而他没有倒下。

烈火一寸一寸灼烧着皮肤,他却拖着格外沉重的身体一步步靠近中央哭泣的魔女。

“你要干什么?!太宰!”

“混蛋!你别过去找死啊!”

真疼啊,要是能再快一点就好了……

一直以来,你都在忍受这种痛苦吗?

还是说……你宁愿忍受这样的痛苦,也要我付出代价呢?

在那焦土之中,少女逐渐褪去了红莲蛾的羽翼,徒留下遍体鳞伤彻底烧焦的躯体。

直到感受到少女逐渐消失的心跳,握着仅剩的那只手的感触还带有余温,还留在胸口的迷惘,太宰治彻底慌了。

所以……她早就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吗?

用如此严寒的坚冰去强行压制永燃的烈火,她当然是渴望改变的,希望能改变这个世界造成悲剧的源头,这又何尝不是深知自身已深陷泥潭之后,清醒的选择玉石俱焚?

有时候,我们向往一个人,常常是因为她在做着一件我们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这个贸然闯入里世界的少女狡猾、自私而天真,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女人的特质。“你进了我的乐团可就不许出去了,”她跟太宰治打了个赌,明明是黑洞一样的眼眸,却如此闪亮,让人想要触碰又不由自主地远离。

太宰治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场精心编造的骗局,一个可有可无的游戏,可他还是彻底陷进去了——在亲手打出bad ending后。

十五岁的太宰治在那份情报上书写所谓的羊之王与横滨流浪乐团情深义重的可笑言论,还在“乐团长”的位置加重了几笔。

三年后,他被灼烧一切的炎之魔女所惊骇之时,听到背后有隐隐约约的风声,停下来回过身去,一颗来自三年前的子弹正中眉心。

当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灰烬被风吹散,那种蜡炬成灰的执着带来的结局,才是她所渴求的真正的终结和安宁吧?

现在的鸣女像一尾濒死的鱼,遍体鳞伤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而那交织着渴望与悲哀的眼神让他不禁颤抖着凑过来,气若游丝的少女贴伸出手,想要扯下那根碍眼的绷带。

“真的,就差一点……”她的头无力支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耳畔的鼻息逐渐变弱,“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阴影占据了整张脸,不知道此刻的太宰治脸上是何等神情,他只是胡乱地点着头,而后又想要说些什么。

现在的他,内心充斥着对未知的恐惧与迷惘。情绪被无限放大,看不见前路,却又清醒地感受到沉沦,好似被重重雾霭裹挟。

直到,一柄利刃从背后插进他的心脏,那声音带着些许得逞之后的畅快:

“骗、骗你的……”

你没资格做好人。

她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个人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少年的身影一滞,在永恒的死亡面前,似乎剧烈的疼痛都显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一个天天自杀的人,其实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这应该也算高傲者求而不得的一种。

但太宰治又要失望一次了。

横滨终于又下雨了。

在魔女即将燃烧殆尽之际。

这场萦绕在曾经的乐团长心头旷日持久的噩梦,终究结束了。

雨是孤寂之音,它仿佛在提醒着,人生来时是孤独一人,死去时亦是孤独一人。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朦胧的火,火烧到了他们的头发,是难闻的烧焦味道,也照亮了血色的前路。

燃烧了太多生命而脱力的手距离心脏终究还是差那么些距离。

鸣女从来都不是左撇子。

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迟早会死,所以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尝试。

但,谁说被困住的才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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