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挂断了亲妈的电话之后，叶衔雨很果断地做了两件事：
一是去跟自己的奶奶联系，说明了自己和乔钦关系终结的这件事，希望奶奶能给自己一个和姐姐们一样的学习机会。她奶奶答应了，并让她尽快回去一趟。
二是去跟厉文芮提离职，跟她说明自己未来计划有变，暂时不打算进入职场。
厉文芮听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惊讶，但还是表示理解了。“多读点书也是好的，你还很年轻，多读书多开阔眼界，会有多一些的选择。”厉文芮说，“那你是打算今天做完，还是现在就走呢？”
“家里有些事要处理，所以现在就要走了。”叶衔雨说。
“哦，是乔总的事吗？”厉文芮问。
“嗯？”叶衔雨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消息穿得这么快？厉文芮已经知道自己跟乔钦黄了？
“乔总昨晚出了车祸，你还不知道？”厉文芮睁大了眼睛。
原来是这件事，叶衔雨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了。“啊？”叶衔雨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她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要发疯了。
“回去看看吧。”厉文芮说。
叶衔雨尴尬地笑了笑，应付着点了点头。但是当她离开公司之后，依然直奔奶奶家去了，完全没有考虑过要去看乔钦。
叶衔雨的奶奶张望君，年轻时就是一个非常老辣的女人，她们家还能有今日的荣光，离不开她奶奶当年的努力。
可惜的是，这样有能力的女人却没能教养出一个像样的孩子。不过，这也不能算是她的责任，她孩子的教育当初一直是由叶衔雨的爷爷全权掌握，根本不许她插手。而叶衔雨的爷爷是只能靠家里的纨绔子弟，根本不会教育孩子，他的几个儿子在他的教育下一个个全都成了他的翻版……
……
叶衔雨到她奶奶家之后，那个大名鼎鼎的张望君女士正在坐在客厅等她。
叶衔雨上初中之后就不常来这个家了，这次来还是为了求人，所以难免有些拘束。进门之后，她的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扭扭捏捏地要干什么？”奶奶抬头看了她一眼，“动作麻利点。”
“好。”叶衔雨立刻打起精神来，小跑着过去坐下了。
“你想好了？” 奶奶又向她确认了一遍她的答案。
叶衔雨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奶奶问。
叶衔雨回：“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奶奶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怎么了？这么着急？”
叶衔雨心虚地看向自己的脚尖，老老实实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包括自己和乔钦的矛盾、自己和乔钦妈的矛盾、自己和自己妈的矛盾，以及自己在乔钦公司的那些事。
奶奶也很有耐心，在听叶衔雨讲这些东西的时候她一直眯着眼睛，面容非常慈祥，仿佛她不是在听自己已经成年的孙女讲述生活工作上的操蛋事，而是在听自己家的小朋友给自己讲今天在学校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在叶衔雨说完之后，她慢悠悠放下端在手上的那杯茶，茶已经凉了，但几乎一口都没喝。
“你这做事有点太冲动了。”奶奶说。
叶衔雨抿了抿嘴，没想着反驳，满心只有委屈。
她当然冲动了，把一只鸟装进麻袋，那么小鸟就会一直拼命挣扎扑腾，把一个人放进一个四面八方都有压力碾压她的环境里，那么她当然也会反击挣扎，根本顾不上自己会撞伤什么，撞坏什么。
“不过呢，知道反击也不错。”奶奶又道。
叶衔雨抬头看向她的奶奶，双眼亮亮的。
“不能打心底里折服别人，那退而求其次，让别人打心底里不敢招惹你，这也是很好的。”她奶奶说。
叶衔雨又低下头去，抿着嘴，小心翼翼地压下心中的喜悦。
“不过，”她奶奶又说，“你跟你妈闹着一出，她肯定不会让你好过了。”
“所以我才想着越快越好……”叶衔雨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有些担心，担心奶奶会把自己的决定当成自己逃避的借口。
果不其然，听到叶衔雨这样说，她奶奶的眉头剧微微皱了起来。
“但是，我不是为了逃跑才请你帮我的。”叶衔雨说。
“哦？”她奶奶看向她，“具体说说。”
叶衔雨稍一想想自己这几天的尽力，心里就无比的憋闷。现在要她再重新说一下自己非走不可的理由，她脑子就混乱起来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果你只是赌气离家出走一段时间，我是不会帮你胡闹的。”奶奶说。
“不是赌气。”叶衔雨飞快地反驳道，“我之所以想走，是因为我留在那些人的身边根本感受不到做人该有的感觉！”
“嗯？”张望君愣了一下。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有所感觉了，”叶衔雨说，“我妈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件待售商品看待。她一门心思想的全都是如何让我这件商品对上她目标客户的需求。她的所谓教育和教训，无一不是为了让我更符合乔钦的期望。她拿我去解决乔钦的需求，去解决乔钦的婚姻问题，去解决乔钦的繁衍问题，与其说我是她的女儿，不如说我是她用来做人情的工具。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能用我这个人情从她那位朋友手上换来什么东西就是了。”
“你是这样觉得的。”奶奶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
“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我恶意去揣测我妈的动机了，”叶衔雨继续道，“不过，根据以往她拿来骂我的那些话来判断，我想我的揣测也算不上什么恶意揣测。”
她奶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叶衔雨继续道：“往好了去想，她对我其实没有太多的恶意，她只是站在她的角度上，用她以为的对的方式来对我好。但是她的这些方式里，没有一条是纯粹为了我的。”
“这话怎么说呢？”奶奶又问。
“她总是在我耳边讲，她不指望我能做成什么事，她也不觉得我能做成什么事。早先我还不懂事的时候，总以为她这是真的对我好，觉得她这是对我宽容，不想给我压力。但是后来我意识到了，其实她没有对我宽容，她说这些话并不是害怕给我压力或者什么的，她是真的觉得我就是一个没有能力，做不成事的人。她是真的觉得，我未来最好的可能性就是嫁给乔钦这样的‘好男人’的。可是没有人喜欢被看低，没有人甘心被看做一个只能当附庸的废物。”
“原来是这样。”奶奶道，“那你出去之后想好要学什么了吗？跟大学学一样的？”
叶衔雨轻轻扣住自己的手，然后摇了摇头。她大学的专业是乔钦选的，乔钦当年选这个专业的时候给出的理由是学好了可以给自己打下手。
“那你想学什么呢？”奶奶问。
叶衔雨一直欲言又止，还有些手足无措。
她奶奶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不好意思？”
叶衔雨抿了抿嘴，道：“其实在上高中的时候，我就一直对太空机甲很有兴趣。”
“这我知道，”奶奶说，“我记得当时你还因为这个结识了很多朋友，你上大学之后就没听你再提起过了，我还以为你对这个已经没有兴趣了。”
“不是没有兴趣了，”叶衔雨说，“是因为当时我妈还有乔钦都觉得那些东西没有用，继续在上面投入时间精力也是浪费，所以就没有再跟那些朋友交流过了。”
“所以现在要去弥补这个遗憾？”奶奶问。
叶衔雨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对，虽然算是从零开始，但这是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当初放弃这个，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如果你已经做了个决定，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奶奶说，“但这个恐怕不是很容易办，你得给我点时间。”
“好！”叶衔雨说。
“这段时间，恐怕会发生很多事情，你要做好准备。”
“嗯？”叶衔雨还不能完全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这段时间你就到这儿跟我一起住吧。”奶奶说，“不过有些事，可能还需要你自己出面解决。我可能没法帮你全部。”
叶衔雨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实习怎么办？”奶奶问。
“嗯？”叶衔雨愣了一下，“重新找吧。”
“来我这儿吧。”奶奶说，“这些天就别到外面去接触陌生人了。”
叶衔雨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她的奶奶好像总有些紧张。
“那当然最好了。”叶衔雨说。
叶衔雨很快就知道为什么她奶奶那么紧张，巴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了。
……
叶衔雨搬到奶奶家住的当天晚上，乔钦的两大支持者——乔钦妈和叶衔雨妈就开始作妖了。
先是叶衔雨妈来了一套惯常手段，给叶衔雨来了个为时一小时的电话轰炸。叶衔雨趴在床上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她妈的手机号并其他所有联系方式都给拉黑了。
这会激怒她，但是叶衔雨心里已经不在乎了，她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以往她真的很担心她妈会生气。但是这两天，她好像失常了，她巴不得自己的反抗能把她妈逼得发疯。
她妈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电话被拉黑之后，她也就想不出别的对付叶衔雨的招了。叶衔雨当晚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叶衔雨跟着她的奶奶一起去上班。因为是自家公司，公司里的人自然会格外照顾她，不论干什么都有人细心指导。而且，在此过程中，叶衔雨还发现，这边的工作环境比乔钦公司的工作环境要和谐一万倍。同事之间的相处极其自然融洽，上班的时候就算再忙，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而且这些人不光光是对自己这个“关系户”，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流互动什么的都很融洽和睦。
午休的时候，叶衔雨去公司的员工餐厅吃饭，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大家都在议论什么。经历过乔钦公司的一切，叶衔雨对同事的这类反应都快要有阴影了。
就在她的情绪又要走到烦躁的边缘的时候，一个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叶小姐，张董找你。你吃完饭去一趟吧。”来找她的是她奶奶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