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修)
接下来的一路,陈剪阳没有说话。叶衔雨知道他不开心,但是她不能去开导他。陈剪阳想要的是一份永久而稳定的陪伴,她注定不能给。
快到公寓的时候,陈剪阳才开口:“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去上课了。”
叶衔雨表示理解,“那你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再说。”
两句简单的对话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又一次尴尬了起来。他们沉默着走进了公寓大门,但是在跨入门内之后,两人却同时停住了脚步。
姜裕晗正站在电梯门口。
电梯只允许住户用,姜裕晗没有办法上去,被堵在了楼下。陈剪阳进门的时候,她似乎刚做好爬楼梯的决定,她的身体已经转向了安全通道那边,却又在看到了陈剪阳之后停了下来。
“你回来了?”看到陈剪阳之后姜裕晗有些惊喜,她笑着走了过去。
陈剪阳脸色本就难看,看到姜裕晗之后整张脸都黑了。
“你来干什么?”陈剪阳的声音里带着一些阴狠,稍微有点智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恨和敌意。
叶衔雨想拉住他,或者劝他一下,但考虑到姜裕晗对自己深恶痛绝,又放弃了采取任何多余举动,免得现有矛盾没解决,自己又成了新的矛盾中心。
“你的父亲来找我了。”姜裕晗说。
“哦。”陈剪阳应了一声,然后直接进了电梯。
姜裕晗想上去,但陈剪阳却伸手把门拦住了。
“快进来。”陈剪阳的视线越过姜裕晗,看向了叶衔雨。
“要不你们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吧。”叶衔雨说。
叶衔雨站在电梯外,陈剪阳站在电梯里,姜裕晗面朝陈剪阳挡在电梯门口。
叶衔雨看不到姜裕晗的脸,不知道自己出声那一瞬间姜裕晗脸上条件反射性出现的嫌恶表情。但是,陈剪阳看得到。
“出去。”陈剪阳冷眼看着姜裕晗说。
“我有点担心你。”姜裕晗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陈剪阳说话一样,说话间又往前近了一小步。
陈剪阳明显不耐烦了,他隐忍着,抿着唇,深深呼了一口气。
“你是我什么人?轮得到你来担心我?”陈剪阳问。
“快进来吧!”陈剪阳有些不耐烦地催了一下叶衔雨。
看样子是完全没有沟通的可能了,叶衔雨放弃劝说,从姜裕晗身边挤进了电梯里。
姜裕晗突然生气了,厉声道:“你父亲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是吧!你还要跟她一起厮混?知道你这次被她害惨了吗?”
叶衔雨一听这话也火了,她看向姜裕晗:“什么叫被我害惨了?”
姜裕晗的脸都被气白了,她盯着叶衔雨,怒道:“你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吗?你把这件事搅得人尽皆知,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他吗?”
陈剪阳听到这话,牙都咬紧了。
“你够了。”陈剪阳对姜裕晗说,“你怎么配说这种话?”
“你到底知不知道好坏!”姜裕晗居然训斥起了陈剪阳。
陈剪阳盯着姜裕晗,眼神冷漠,他一字一顿地问姜裕晗:“你关心我,你知道好坏,那我进门到现在你有问哪怕一个关心我的问题吗?我的脸和眼睛是怎么受伤的,这事你怎么不关心一下呢?”
姜裕晗被问得说不出话,停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他是你父亲,有时候是冲动一点,但是他心里肯定是为你好的。你要理解。”
陈剪阳冷笑一声, “那我被下药呢?你的好学生给我下药也是为了我好?这件事我也要理解?”
姜裕晗还想说什么,但是陈剪阳已经不想再听她的话了,他没停顿,继续说了下去: “你也罢,我父亲也罢,你们其实都不关心我。你们只是沉浸于自己的角色而已,扮演一个好父亲,扮演一个……”
陈剪阳说着突然停顿下来,然后冷笑一声,接着道:“抱歉,我实在是想不到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所以不太知道你到底在演什么东西。”
“你……”姜裕晗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演得很夸张,也很恶心,看得我想吐,所以不要再演了。你演得这么投入,这么感情充沛,有什么用呢?我父亲演得好,就能收获一个好父亲的名声。你呢?你能收获什么?
“当然了,你肯定是有所图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图什么东西,不过我要劝你一句,如果你是想要从我父母那儿得到什么好处的话,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陈剪阳无视她的话,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你一直揪着叶衔雨不放,觉得她在害我。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吗?
“你是想营造自己很正义的假象。你想讨好我的父母,所以你得表演为我主持公道。但是你那个脑子又认定你的那些好学生是无辜的,而我本人才是过错方。你不能拿我开刀,就只能另外找一个倒霉蛋当出气筒,所以你就挑中了看起来最好欺负的、班级中的另外一个Omega——叶衔雨。
“我真的很想不通,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你袒护你的罪犯学生,难道真的不会心虚吗?你自己是不是也跟那些人渣一样啊?当初你退役,真的是正常退役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我没有!”
“你没有?”陈剪阳冷笑着问道,“如果不是警察找上你,找你调查我被下药的事,你会主动去报警说明课上发生的事吗?”
“你不会,”陈剪阳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自己补上了答案,“你根本不会,所以,你辩解什么?辩解你跟你的罪犯学生不是同类人?你们、就是、同类人!别再装好人了,也别再装我哥的好朋友了,我哥根本不可能跟你这种人做好朋友。”
姜裕晗被陈剪阳说得毫无反驳之力,陈剪阳趁着她愣神的时候把她从电梯门口推出了出去。
“还有一件事,我想劝你,”陈剪阳盯着姜裕晗说,“那些诋毁人的龌龊话藏在心里就好了,别说出口。只要你说出口,就足够让别人告你侵犯名誉权了!再说了,你多少也把你的老师角色演好一点,好老师是不会整天琢磨怎么诋毁自己的学生的。”
陈剪阳在警告姜裕晗不要再污蔑叶衔雨,而姜裕晗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话。
不过叶衔雨也清楚,她估计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她从头到尾都顶着一副受伤的表情,恐怕是在替自己觉得委屈。也许,在她的视角上,陈剪阳刚刚所说的那些只是一些“不懂事”的话,陈剪阳本人只是一个不知大人艰苦的叛逆孩子,而不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
电梯门终于顺利关上了,在上楼的过程中,陈剪阳对叶衔雨道:“抱歉,让你看到刚刚那种丢人的一面。”
叶衔雨摇了摇头,没说话。
“你难道不觉得我说的那些话很大逆不道吗?”陈剪阳问。
“觉得,”叶衔雨说,“但是我理解。”
陈剪阳笑了一下,“你理解?难道你跟我一样惨啊?”
叶衔雨想摇头,但是又觉得摇头不合适,于是就说:“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说那么多有攻击性的话。”
陈剪阳听罢长叹了一口气,“不这么有攻击性不行啊,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好话啊。不过呢,就算是这样说话,他们也是听不进去的。我的攻击性只能让他们破防失控,不能改变他们。”
“你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吗?”叶衔雨问。
“也不是。”陈剪阳回。
“那还稍微好点。”
“年纪小的时候意识不到这些,是青春期之后才开始觉得环境不对的,然后就搬出来了。”陈剪阳说。
叶衔雨听完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说得实在太早了。
两人说着话,陈剪阳的楼层就已经到了。
“拜拜,我回去睡觉了,刚刚说那么多话,搞得我的耳朵越来越疼了。”陈剪阳抱怨道。
“喂,陈剪阳,你等一下。”叶衔雨叫住了他。
“怎么了?”陈剪阳回过头。
“对不起。”叶衔雨说。
“啊?”陈剪阳懵了。“你道歉干嘛?”
“虽然姜裕晗说话的逻辑不对,观念也不对,但是我做的事情会给你招来非议这件事却是真的。”叶衔雨说,“很抱歉。”
“没关系,”陈剪阳说,“其实我很感激你,你能为我出头,我很感动。”
但叶衔雨却根本没法认为这件事真的没关系,陈剪阳可能没有经历过被人议论毁谤的痛苦,但是她切身经历过。
她知道,当毁谤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一切观念都会变得不堪一击。陈剪阳的观念能在此时支撑他,让他觉得这件事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但是能让他在众人毁谤中不感到受伤吗?肯定是不行的。
看着陈剪阳那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叶衔雨却没法高兴得起来。
“如果你想找人聊天或者发泄的话,一定要来找我。”叶衔雨说。
这话一说,陈剪阳的表情一下子又严肃了起来:“你怎么突然有点怪怪的?”
“我担心你会受到闲言碎语的影响。”叶衔雨说。
“不会的,你放心好了。”陈剪阳说,“闲言碎语再折磨人,也不会像姜裕晗说话一样折磨人的。拜拜了,我真的要回去睡觉了。”
叶衔雨挤出一个笑,“好,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