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如旧？
过了两日，告奴听到消息说执刃去后山试炼去了，她的狮子头恩人云为衫也同去了，这下告奴能找的人便少了一个，每日便在商宫和徵宫间来回，可宫远徵还想着宫紫商上次把告奴带去侍卫营的事，总是时不时跳出来阻拦一番，虽然成功率不太高，但十次里总能放宫紫商一两次鸽子
将宫门大小姐气得捶胸顿足，直呼其为可恶的小死鱼眼，宫远徵也不甘示弱，说她没头脑，一时之间，商宫‘没头脑’和徵宫‘不高兴’在宫门各处流传，玉叶每每同告奴描述起那日情形，都乐得她又多吃些饭菜下肚
宫远徵拿她没办法，便每每去角宫时都带上她，本想让哥哥帮自己，但收效甚微
这日下午，宫远徵又带告奴来了角宫，告奴现在对角宫也很熟悉了，也不入正殿，那里面只有一个墨池，黑黢黢冷冰冰的没甚意思，反而后殿放了宫尚角这些年四处奔走带回来的些奇巧珍物，倒还颇为有趣
告奴本来以为今天也就是这么过去，可之后先是出来在角宫门口看见上官浅带着一种侍女种花，告奴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宫尚角便吩咐将花全拔了只留了白色的，上官浅欲语还休，侍女们一个个愁眉不展，角宫上下气氛十分怪异，宫远徵和告奴便先行告辞
回去的路上告奴十分不解，虽然她和上官浅不太对付，不过那红色杜鹃倒也是很不错的，为什么要拔掉
她想着便也问了，只是宫远徵却神情低落
【阿徵在难过?】
告奴想着便上前挽住宫远徵，同他并肩而行
身侧的温暖让宫远徵冷却下去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讲起来 “白花不是哥喜欢的，是朗弟弟喜欢的”
“朗弟弟？” 告奴有些疑惑，她来宫门的时日也不算太短，各宫的主人和要人也都见了个全，可从没见过这位朗弟弟，侍女们也从没提起过有这么一位朗公子
又看了看宫远徵的表情，告奴心里有些猜测，在苗疆虽然孩子们总是叫亲族们千般宠万般爱，但总有时运不济，天生体弱的孩子撇下一切回归了蝴蝶妈妈和媄邦媄留处
“那…朗弟弟，现在是不在了？”
宫远徵轻轻点头 “朗弟弟叫宫朗角，是哥的亲弟弟，十年前，无锋曾侵入宫门，朗弟弟同泠夫人都……被无锋的杀手杀了”
告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时也是震惊不已，她虽是孤儿，但有养母有亲友，若是有人在自己面前杀了她们，想来她余生除了复仇便再容不得其他了，每一次山风呼啸，金蝶破茧都只会让她加倍思念
难怪宫尚角总是冷冷的，换谁也笑不出来，告奴正想着自己以后不嫌弃角宫冷清了，旁边宫远徵说得话就让她着急起来
“也怪我，如果那天我没有晚到，密道的门就不会再打开一次，朗弟弟就不会跑出去……也不会…”
！！
“这怎么能怪你” 告奴气结 “这世上本就很多意外，哪能称得上怪谁，若非这样论，这次选妻无锋的刺客便进来了，那都是选妻的错，若是宫门中人都不婚娶那无锋的刺客便混不进来，所以都怪这些要婚娶的男子，要是他们都当老光棍就好啰？”
老光棍这词叫宫远徵嘴角扬起一点，但很快又放下，他喉头滚动了一下，有些干涩，他不知道后面的话要不要同告奴讲，此前除了宫尚角他从没与任何人这样亲密，也从没其他人窥见他的心
只是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眸中只有对他纯粹的担忧，直白的告诉他‘我不会伤害你’，宫远徵终于鼓起勇气
“我知道，但是哥哥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你知道吗，筱筱，人们靠近一棵大树，总会赞美他的枝繁叶茂、繁华硕果，总会看见他的参天之姿，却从来没有人去关注他庞大而又沉默的树根……我哥就是不说话的树根，我养虫养草，常常拨开泥土寻找药材，可我每次挖开大树的根，就像是看见了他的心” 说到最后宫远徵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
“没有谁怪我，哥哥也没有，但我总在想若是朗弟弟和泠夫人还在，哥会比现在开心轻松许多，我……”
告奴也沉默下来，她一生之中从未有过这样厚重的情感，千头万绪积在一起，最后告奴抬起头来，道：“我以后也会待他好的，像待你一样，不，稍微差…一点点点” 告奴比了个手势
宫远徵忍不住笑起来，告奴也和他一起笑，两人贴在一起像两只雨天攀在同一棵树上的灰松鼠
【我想我带不走小铃铛啦……】
在高高低低的笑声中，告奴又生出点点遗憾，从她对宫远徵有几分喜爱起她就想着到时邀她同自己回苗疆去，毕竟在那里他想制什么毒就制什么毒，自由自在，而且苗疆还有她陪着，他们可以一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想得很好
可现在，她不再这样想，就像出云重莲只自然长在渊谷，宫远徵也只在宫门才是他，这里有他的哥哥还有他的‘对头’，有他的来处，也有他的归途
笑声渐歇，二人已经快到徵宫，宫远徵忽然停下来，转向告奴，有些紧张
“筱筱，你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这话，当真如此吗”
告奴有些迷茫，她现在还是不太懂中原有些句子，为何每一个字她都知道，但连起来却叫她摸不着头脑呢
她皱了皱鼻子，问道：“什么意思”
宫远徵：“……就是衣服都是新的好，人都是以前的好”
“哦~” 告奴答应一声，随即坚定的摇了摇头
前头一句还两说，只后头这一句便是大错特错
“若是人..额不如旧，那为何曲…我父亲除了妻子还有三位侧夫人，十二位姨娘和数不清的相好呢”
宫远徵哑然
告奴继续说：“我先认识云姑娘，她待我好我喜欢她，又认识了紫商姐姐，她也待我好，我也喜欢她，若那句话是真的，那我一定得喜欢云姑娘多过紫商姐姐啰，可我分明不这样觉得”
“衣服尚且还有布料、花纹、颜色的不一样大过新旧之爱，人就更不必说，怎么能只按先后分高低，料定后人便不如前人呢”
告奴一口气说了一大通，看见宫远徵若有所思的神色，又想起他之前讲的事，一时间，宫尚角、宫朗角还有宫远徵三人的名字在她头脑中来回流转，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绕到宫远徵前面叫他看着自己，道：
“宫朗角是你哥的朗弟弟，你是你哥的远徵弟弟，你不是他，他更不是你”
看着宫远徵怔愣的模样，她搂着他的脖子让他弯下腰来，凑到他耳畔边说道：“在我这里，阿徵就是阿徵，只能独一无二，不可为人替身”
宫远徵的身体骤然绷紧又很快放松，他回抱住告奴，头放在她的颈窝上，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说好
告奴任由他抱着，感受到脖颈处有些湿热的感觉，哦，小铃铛又掉小珍珠了，哎，都说中原女子是水做的人，看来中原男子也是……
她胡乱想了一阵，宫远徵站起身来，牵着她往徵宫走去，不知怎得，告奴竟是觉得小铃铛陡然间明亮了许多，叫她也感到轻快
待到进入徵宫时，二人具是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除了宫远徵还有些红的眼眶和脸颊，叫人看上去只觉得这两人一定是出去玩得很快活
玉叶等待许久，终于将两人等了回来，当下就要去倒水，告奴看了看她拿的小茶杯，画着圆比了个手势
玉叶有点儿不解，她家姑娘惯是有些奇思妙想在身上的
“你得拿个大点的碗才行，阿徵今天掉了一整缸小珍珠” 告奴信誓旦旦
玉叶：！！
宫远徵：！！！
二人不小心对视一眼，具是慌张不已，宫远徵当下就要去捂告奴的嘴，但她实在灵活，几下就窜个没影，又想在玉叶面前挽回形象，可后者害怕知道太多明日‘不小心’左脚踏进宫门就成了花肥，当下也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后殿膳房钻去
宫远徵在殿中转转两圈，人影全无，被两人气了个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