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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扩势力·寻风窥势急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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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筝儿并未迟疑太久。四目相对间定定的启口接过前话:“你可否还记得当初在房州时。曾于月朗星稀之夜里动情的拥着臣妾。对臣妾发过的那些炽热誓言。”声音虽轻。但内里这份厚积薄发的沉淀感呼应着她的烈性。致使任何人都不能够轻易便将这样如火、如吞炭的烈性随意的忽略去。

“记得。怎么能够不记得。”就这样。显轻易的感染了韦筝的情绪。他倏然只觉周身似火若灼。抬手一把便握住了筝儿微微沁凉的一双玉手。目光看定她坚韧深情的眉梢眼角。内里已然动情不迭。“朕说过。一旦往后可有翻身之日。定让皇后过上最好的生活、让皇后随心所欲不做任何限制的活在世上。”

那是他们之间最苦最难。却也最坚韧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呵。房州的星、房州的月。那段房州不愿抹去也委实无法抹去的一段过往。还有房州时他拥着她曾许过的一个又一个满是憧憬、与真切感动的灼热誓言。

他记得。他当然会记得。并且他不会忘记。也一定会履行。

缪缪清风充斥了开阔且有些浮华空幽的周遭。烛火跃荡。泠淙微影骤然一下扑入了她一双明朗又含蕴丰富的眸子。

韦筝定定的看着她的丈夫。染香的檀唇开合间勾勒了一缕淡且韧力不减的坚毅:“这誓言时今还算数么。”问的直白简单。不拖泥带水。

显握着筝儿的双手力道骤又收紧。沉目看定她时这双朗朗的星眸里满满的全是不容置疑:“当然算数。”如是简单的回复。四个字落言有力。

由指尖传來丝丝缕缕沁润的温度。灼灼的温暖顺着贴烫过芜杂又飘摇的心口。十指连心。韦筝心头动容如瀑。且她始终都理性的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陛下可信我。”她看定着他的眼睛。这目光沒有离开。

“当然。”二字截定。显又是这样一句。这时他与她四目相对。他缄默了言语、按落了心思。开始极认真的想自她眼底深处窥到些内里心机。似乎是很自然的一下子。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沒有可用之人。只道是沒有可用之人。殊不知原來这可用之人就在自己身边啊。

中宗李显时今所面临的情况。与当年高宗李治所面临的情况其实是何其的相像。想当初永徽初年高宗李治登基。那时他所面对着的如是一种主弱臣强的大局势。且永徽初年朝堂多为权臣所控、以至百官上朝时万马齐喑不敢奏事。那时候李治是如何举措的呢。

是的。高宗是以最大的勇气与近乎狂热的执着。执意将他的皇后武氏推上了后位。这个举动看似只针对武后一人。其实高宗当年之所以毫不让步、固执坚持。却不全是因了对武后的爱。

废王立武于高宗而言。是收回了身为一个皇帝的实权、真正以强硬的姿态展现在他的臣子面前。无外乎那是在加以无声无形的一脉震慑。而在这之后。高宗准许武后垂帘听政、往后不断加强武后的实权。乃至若许年后高宗与武后并称天皇天后、并称二圣……

时今李显不得不也要踏上他的父皇曾走过的一条旧路。既然沒有自己可扶持的心腹。那么他就去加强自己皇后的力量。

正如当初高宗对武后一样。显让韦后垂帘听政、参与朝事。皇后与朕同体。皇后势力加强便等于他自己的势力亦在加强。

而韦筝所不动声色的向李显提起旧事。又问李显是否信她。也正是在提点他如此行事……

正如武后可以一步一步攀临政治的顶端、最终成为皇帝一样。韦后的崛起同样得益于时局的所致与莫名的运气。

李显不是一个愚者。他如是心思玲珑、筹谋自有一处。

在加强皇后的势力同时。又提拔自己曾在长安时太子府的一干官僚。即便已经零零散散、却也可以择出一二。且他遴选方士、术士、以及高僧法师。听取奏议、准其参政。

他是完全在效仿高宗、武后用过的法子。加强妻子权利、收拢零散旧部与不得意之人。并从方士术士高僧法师身上寻找天命神迹。由思想出发來试图控制百姓。

而又在这一步一步稳妥进行的同时。他与韦后又开始不断做出举措。行事庄重、且大篇幅的肯定母亲武皇的旧时功绩。寻着机变时大表孝心。并淡化神龙政.变……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筹谋心机。而皇宫这个地方、皇室官宦的内内外外。又恰巧正是历朝历代筹谋与心机最为浓厚的地方。

即便跨越了横中截断的武周一朝。即便时今武皇已逝、这座美丽帝国的实质掌控又重传回到了李氏皇族的手中。但那些逃不掉的从來都是宿命的钦定。

血统是原罪。是自打一出生起便与这权势的争夺死死绑在一起的一道无形的羁绊。阴谋算计、争权夺势从來就不曾远离。所不同的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局面、一些人事。如此而已。

一侧香鼎里的熏香正燃烧大好。袅袅云雾把视野织就出一大片朦胧的惝恍。盏中茶烟亦是袅袅。幻似吞吐云雾的氛围里。隆基将手中执着的白子就此落下去。

“叮”的一声脆响。好似飞瀑自半空坠下去撞上岩石后裂开的碎花。入耳一瞬只觉清越。煞是好听的紧。“怎么。半晌都不落子。”他这样问。

太平青葱玉指捏着手中一枚墨玉石的棋子。只抬目瞧了瞧隆基。闻他发问。亦不急着落子:“因为你虽跟我下棋。却分明是心不在焉的敷衍我。倒是不如不下。”语尽后。她干脆放下了手里的那枚棋子。柔荑一抬。倏然一下“哗啦啦”拂乱眼前的棋盘。

这一举动好不乖戾。隆基勾了勾唇。瞧着她朗朗的笑起來:“你分明跟我一样的心不在焉。又來先说我。”

抬目间太平亦花颜浅笑:“既然我们都沒有下棋的心思。又何必彼此敷衍。”

二人之间至此开诚布公。说话后她软眸一垂。唤一旁侍女收拾了棋局、后使令屋内之人尽数退下去。

室内倏然便只剩下太平与隆基两个人。就着春光如线。她凝眸向他一眼瞧过去。芙蓉般的面目溶就了一痕微波:“现在可以说了。來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不是问句。不消多说。

隆基对太平的态度并不曾感到意外。闻她如此。却也不急于回复:“你不知道么。”而是这样反问。

是啊。他來寻她是为了什么事儿。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时今他的父亲李旦与太平其实是捆绑在一起的蚂蚱。与李隆基、婉儿等。可以说是真正上了一条船上的人。对于中宗那里的如许动向也都得是了解的。

果然太平是明白的。便沒有逼着隆基非要他先说出口來。只抬眸与他相视一笑。沒言语。那份忖度已经心照不宣。

太平和隆基看出了李显的用意。李显登基后这桩桩件件所做大事有哪一件不是似曾相识。他们也都是从武皇那个时代走过來的。特别是李旦。对于高宗时期的议事章程也多有明白。又哪里看不出李显此举分明是在效法高宗、武皇。既然明白。那这举动之后所为的真正意图、那些内蕴又都是些什么自然也都是不消多说的了。

而身为李旦的儿子。临淄王李隆基从始至终都沒有放弃过为李旦多做考虑。甚至以他这个年景所拥有的对事情独特且大胆的举措、喷张力。在嗅到任何异样的风吹草动之后往往比他的父亲还要最先做出举措。他一心为父亲谋划。他的野心远不止成为安国相王之子……

而眼下他们所面临着的同一种境地。又已不止是一个所谓野心的问題了。中宗桩桩件件所行举措分明就是针对打压李旦、太平。如果他们这边儿不做出任何应对之法。那眼睁睁看着皇上的根基、权利越來越大越來越广袤。那么最终等待他们的结果只怕就是一个“死”字。

“那。毕竟才是大唐的国君啊。”须臾沉默。太平颔首望似不经意的扫了眼盏中茶汤。出口的句子有些无奈、又有如许的茫惑。看得出來。她心中亦在挣扎。

“那又如何。”隆基勾唇一笑。这面目神色倒沒有过度的大变。

太平便在这时倏又一抬目。隔过淡烟轻幕。瞧见隆基这一张似笑非笑、隐流不羁与不屑的一张面孔。她心里沉了沉。是啊。那又如何。如果因为认定了李显才是时今这泱泱帝国的皇帝。而就此束缚阵脚。那这些年來无时无刻不在有着的那些筹谋、那内里炽热叠生的心机算计也就委实不需忙活了。可是他们沒有。他们还是在不断算计着他们的算计、铺陈着合该的铺陈。所以很显然的。他们并沒有因一个皇帝的身份、一个君臣的局限就有了身与心的约束。

“你在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是不是。”太平面对着隆基的坦率。忽而愧疚于自己的虚伪。她不似他敢于承认内心的欲望。又或者说。她总也人如其名的善于粉饰太平。

隆基点点头。辰星样的目光可以刺穿厚重的阴霾。从而一路直抵抵的探寻到内心的幽深……

他是有了一个主意。且这个主意少了太平的话。绝对是不可以的。

他是心知时今太平的势力日益崛起、根基日益深厚。甚至说她功高盖主、富可敌国也委实不为过。因为他对父亲李旦了解颇深。太平所拥有的与所面临的同李旦其实无二。

所以他煽动太平帮忙。让太平遣手下人兜圈子与中宗李显针锋相对。皇帝奉行什么样的政策。就偏生做出与那些政策背道而驰的决计;皇帝倡导什么样的方针。就偏生鼎力反对、绝不顺应其颁布实行。

只是太平时今所处局面与李旦无二。都是大唐政治舞台上首当其冲的耀眼烁星。她亦需要防备。便是扮成鸵鸟做足了低姿态还不够的。却又何况这样大刺刺的公然与皇上唱反调。

所以即便她明白隆基的心意。却沒言语。只是她也决计不能够当真坐视不理、不顾不管不举措。毕竟她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牵扯其中。她逃不出。

“我知道你的顾虑。”不想隆基倏又启口。在太平骤一惊蛰时。他沉目继续、声色微定。“但。还是需要你帮忙。”

一帘幽风穿堂过室。撩拨的盏中分明已经凉去的茶汤重起了翻腾的涟漪。一眼过去竟好似仍在沸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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