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回 流水有意
似梦一直跟在司马洛城身侧,旁人虽不知她的身份,却多对她礼遇有加,可如今司马洛城在侧,她这般发号施令底下人见了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正犹豫时,听得司马洛城沉声说了一句,“按梦姑娘说的做,”
话音方落,众人立即行动,不敢有一丝怠慢,
须臾后,军帐中,司马洛城面无表情靠在软榻上,脖颈处的伤口已处理完毕,伤口不大却深可见骨,幸而靠近锁骨,若是再往上几分,只怕他今夜命不保矣,
似梦将军医送走后,回到帐中正巧看见常毅与徐荣双双跪在榻前,沉声回禀:“我等救驾來迟,还请君上重责,”
他二人不提也罢,一提此事,似梦才觉有异,常毅与徐荣乃是司马洛城的贴身影卫,按理,他们该日夜守在司马洛城身侧才是,可今夜他们却未守在他身边,才会让那楚盈儿有机可趁,
却见司马洛城摆手示意他们起身,“此事与你们无关,去帐外守着吧,我有话与梦姑娘单独说,”
他不追究,似梦却忍不住挑眉问道:“适才为何中军帐前无人巡视,你们身为君上影卫,怎会不在君侧,若适才被贼人得逞,你们可就要成云国的千古罪人,”
常毅与徐荣起身正欲往外走,又被似梦的一席话说的停下了脚步,那常毅嘴唇一张一合,似要说话,却听榻上的司马洛城道:“梦儿,让他们出去吧,此事怨不得他们,”
“你……”似梦语滞,摆手道:“也罢,既然君上都不追究,我又有何立场追究呢,你们且去吧,”
常毅、徐荣面色尴尬,微微摇头,大步出了营帐,
这时司马洛城已从榻上起身下地,因着脖颈处的伤口尚未愈合,他这一动,自然牵动伤口,难免疼痛,额间已有汗珠渗出,
似梦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道:“你这是干什么,才止住的血,这样乱动,如何能好,如今西疆数万百姓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中握着,你若倒下了,便是千军万马又有何人去领,”
见她眸中有些怒意,扶着他的手却微微发抖,想來还未从方才那件事中抽身出來,便反手将她拉住随着他一同坐在榻侧,缓缓说道:“都是我的不是,让梦儿受惊了,只不过是皮肉伤罢了,不碍事的,”
他紧握着她的手,侧首看向她时,眼中的深意让她心尖一颤,顿时起身将手抽离了去,不想一时用力过猛,一手竟甩在了他的伤口处,只听得他一声沉闷的低吟后,本就泛白的脸色愈加难堪,裹在伤口处的绢布已被血渍渗透,
“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紧吧,要不要再传军医过來看看,”似梦见他面颊上汗珠密布,只怕是强忍着疼痛,心里有些内疚,于是低垂着头,双手合十抱掌频频道歉,
司马洛城却似无事一般,抬眼看着手足无措的她,唇角扯出一抹笑意,道:“无碍,我自幼习武,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说着抬手示意她靠近些,似梦心里有些许别扭,可想着他才逃过一劫,又有伤在身,便缓缓上前两步,在他跟前站定,含笑看着他,
“当真无碍,可不许骗我,你是一国之主,如今又坐镇军中,可万万不能对自己的身子掉以轻心,否则我可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迎上他若有深意地眼眸,似梦强抑住想要逃跑的冲动,朗声说道,
司马洛城摇了摇头,眸光盈亮,右手一拂已将她的手牢牢握住,似梦怔了一怔,脚下一滞,终究沒有再动,
司马洛城看她不再拒绝,眸中盈起笑意,道:“洛城不知几世修來的福气,今生能有幸与梦儿相识相知,几番生死边缘,皆承梦儿相救,洛城无以为报,想许以国师之职,却忘了梦儿是修仙之人,逍遥自在惯了,怎会愿意每日守在那无趣的玄阳城中,”
似梦见他说起这些时,眼底隐约有些失落,可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他的情意不说,她也大约明白,
可她早已心有所属,即便那人如今不知身在何方,她的心却从未变过,
想要打断他,却又听他说道:“原以为梦儿不辞而别,此生再无相见之期,沒想到会在云泥镇上偶遇,梦儿所说的有缘大约便是如此了吧,既是有缘,不知梦儿可否能给洛城一个机会,”
他的这番告白憋在心中许久,今日终于能当面与她说清,已是鼓了很大的勇气,
似梦表面上大大咧咧,心中实则与明镜一般,
见他寒潭一般的眸子深情的望着她,紧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期盼她能给他一个微笑,一个让他心悦的答复,
“对不起,大哥想要的,梦儿给不了,”似梦迅速抽回了手,转过身去,疾步走到一旁,不敢回身看他,
快刀斩乱麻,很符合她的性格,可不知为何,听到身后传來他低沉的叹息声时,她的心底竟有一丝莫名的酸意,
或许,这一路走來,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的事,又或许她在人间的时间太长,让她几乎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蝶妖,
她早已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凡人女子,她眼下这身皮囊不过是依风的幻术所化,若她显出真身來,他不知要吓成何等模样,又岂会再对她存有半丝儿女私情,
似梦这么想着,心里忽然好受了许多,他与她从來都不是同类,
即便她心里沒有那个人,也不可能与他发生什么,
当日依风追随彩夕而去时,她心底的酸痛比起现在不少只多,可她依旧强忍于心,欢笑面对,
营帐中的两人,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良久,司马洛城终于朗声一笑,看着似梦娇弱的背影,道:“是我唐突了,梦儿切莫见笑,”
似梦的身形微怔,转头看向沿榻而坐的司马洛城,见他一脸真诚,噙笑看着自己,
连忙转过身來,笑望着他,似乎方才的尴尬早已远去,实则不过是两人都小心翼翼地藏起了各自的心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