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早晨的衣锦巷还不见游客，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零星洒在石板路上，落下细碎的金光。街道上很安静，除了环卫工人扫地的沙沙声，只有树上麻雀吱吱喳喳的斗嘴声。
余桐月走在古香古色的青石板路上，享受衣锦巷难得的静谧时刻。这个时候古巷最有古典韵味，等到九十点钟游客渐多，这里就成了熙熙攘攘的旅游景点。
“时光清浅”私人旗袍订制就在衣锦巷。
古香古色的小院落里有人在扫落叶。
余桐月浅笑：“这么早。”
她以为自己来的早，没想到林怡更早。
“早点出门不热，还能避开早高峰。”林怡把落叶倒进垃圾桶，“几个加急订单要赶工，索性早点过来。”
余桐月也是这么想的，工作室只有五个人，她和林怡负责设计、业务和宣传，还有三位做旗袍的手艺师傅。
忙的时候她们要给师傅帮忙打下手。
两人进了工作室，余桐月找出做了一半的盘扣继续做，林怡简单擦了桌椅后过来帮忙。
缝了几针，停下活，有些苦恼道：“成峰叫我中秋节去他家吃饭，你说要不要去？”
余桐月抬头，贺成峰是林怡的男朋友，两人交往快一年了，见见家长倒也可以。可瞧她的模样似乎有些为难。
“你不想去？”
林怡叹气，“见了家长接下来就要谈婚事，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25岁还年轻，不急着结婚。再说结婚之后就是催生娃，催了一胎催二胎，人生几乎可以一眼到头，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他怎么说？”余桐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贺成峰她接触过几次，看着人挺不错的。然而，感情的事旁人哪里知道，就算是好闺蜜，她也不好随便做人生指导。
而且，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呀……”林怡耸耸肩，“说见家长又不是马上结婚，直男！”
“那就去见见，顺便考察一下他的家庭情况。”
“嗯……有道理。”
谈恋爱简单，结婚牵扯的事就多了，要是有不好的苗头也好及时止损。
不一会儿，三个手艺师傅陆续来了，工作间里热闹起来。过两天中秋节，工作室虽小，余桐月也准备了月饼礼盒，这会儿拿出来一人一盒。
林怡打开礼盒，赞叹月饼包装越来越精美，古乡古韵的跟她们的旗袍正好相称。
“中秋节我们也该发个宣传，走，去隔壁喝茶吃月饼拍视频。”说着拉起余桐月就走。
余桐月今天穿着自己设计的青绿旗袍，改良的款式舒适恬雅，她长相偏古典，恬淡清雅越看越有韵味。
工作室的宣传照由她出镜再合适不过。
茶烟袅袅，黄褐色月饼在白瓷碟里小巧可爱，窗外是绿荫，窗前是乌发红唇的旗袍美人。
等林怡前前后后拍完一圈，马上坐到电脑前开始剪辑，余桐月的手机恰好响起。
来电显示——顾哲。
她呼吸一窒，心跳砰砰砰地打起鼓来。
三个月前，自己跟顾哲办了婚礼，这事她谁也没说。
而自己只跟顾哲见过一次面。
那是他婚礼当天，新娘突然悔婚，她临时顶替救场。
她知道自己太过草率，但是，他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了压心跳，这才接通电话。
“顾先生，您好。”
婚礼过后他们就不曾见过面，她对他的了解仅仅是名字，以及财力雄厚。
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听着似乎是在机场。
男人嗓音低沉：“余小姐，后天中秋节，需要你跟我一起回家吃顿饭。”
“好的，”因为紧张，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我要准备些什么吗？”
高门大户规矩多，别疏漏了闹笑话。
“只是普通的家宴，人到就行。”男人语调平淡，仿佛在交待工作。
对余桐月而言这确实是工作，新婚夜他们签署了一系列协议，包括离婚协议。
这算是第一天上班，她态度毕恭毕敬，“后天我去哪里找您？”
“定位发给我，后天下午我去接你。”
“好的。”
男人嗯了一声，电话挂了。
余桐月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紧张到忘了呼吸。
即便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对方强大的压迫感，自己当时是怎么鬼使神差地答应这种荒谬的事？
想到家里的糟心事，苦涩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哪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更别说目前为止自己可以说纯粹地占顾先生便宜。
中秋节自己不打算回家过节，也没有其他安排，正好。
***
中秋节，工作室放假一天。
余桐月开始为今天的家宴做准备。
跟所有女人一样，衣橱里永远缺一件衣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圈不知道穿什么。说是人到场就好，可也不能随意。
顾家那种人家，亲戚不会少。团圆的喜庆日子，自己不能穿太素净。偏自己衣柜里素色的衣服居多，琢磨半天挑了件藕粉色印花旗袍。
旗袍是她自己设计的，版型略宽松带着少女的明快，古典韵味的花卉纹样透着端庄，换上试了试，就这件吧。
梳好头发，化了淡妆，已经快两点。
中午时给顾哲发去了定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拿出带回来的盘扣继续做。
没缝几针，手机上有消息进来。
是林怡。她今天去男朋友家见家长，不知道什么情况。
正要解锁，忽然有电话进来，是顾哲。
她一下子紧张起来，有点手忙脚乱地接通。
男人的声音低沉：“我到楼下了。”
“好的，我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到全身镜前检查了一遍，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抽屉把婚戒戴上，这才拎了包匆匆出门。
老旧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里回响着高跟鞋的叩击声，从四楼一直往下。
出了楼就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车窗缓缓降下，顾哲清峻的面庞朝着这边，淡声道：“上车。”
余桐月的脚步反而略微放缓，绕到另一边暗暗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上车，对她而言却是踏入另一个世界。
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顶流世家。
男人一身深灰西装，修长的双腿交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朝她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顾先生。”余桐月礼貌而拘谨地笑笑，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只是坐在那就已经让她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
司机启动车子，沿着路慢慢往小区外面开。
顾哲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白色丝绒戒指盒递过来。
“这是……”余桐月一愣，不明所以。
“婚戒。”男人言简意赅。
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他的手，这双手冷白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无名指上戴着婚戒，彰示着男人已婚。
余桐月暗暗庆幸自己临出门前戴了婚戒。
扬了扬手，“已经戴了。”
“换掉。”
她忽然明白过来。婚礼当天新娘突然悔婚，自己手上这枚婚戒是为新娘准备的。
他觉得晦气吧？
接过戒指盒打开，宝蓝色的丝绒布上衬着一枚铂金钻戒，即便她不懂珠宝也看得出奢华。这么大的钻，价格一定不菲，自己就是手断了也不能把戒指弄丢。
退下手上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把钻戒戴上。
她皮肤白皙手指纤细，这枚婚戒锦上添花，戴在她手上赏心悦目。
短暂的惊叹之后，把退下来的戒指装进盒子，递还给他。
顾哲眼神淡漠，仿佛看一颗水果糖，不以为意：“你收着吧。”
想到他对这枚戒指的反感，依言收进包里。
接着，听见他对司机道：“去一趟商场。”
余桐月有些疑惑，但很快想明白，可能是要给家里人带点节礼。她之前犹豫过要不要买点礼物，但是那种人家，拎一盒月饼去似乎不合适。
别的……自己也买不起呀。
顾哲目的很明确，蒂芙尼门店。
“挑几件喜欢的。”
说完这话，自己径直去一旁的沙发上落座，随手翻看茶几上的杂志。
余桐月有点不知所措，他是嫌自己太过寒酸了吗？然而自己确实穷……
柜姐迎上来，热情又礼貌地推荐适合她今天打扮的耳环和手链。
不得不承认高奢珠宝每一件都精心设计精美绝伦，柜姐推荐的首饰都很合适，贵气奢华又不张扬，只是价格也精贵绝伦。
虽然知道顾哲不差钱，但她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消费体验。
有些不确定地询问他的意思，“顾先生？”
顾哲抬头看去，她耳垂上点缀了钻石珍珠耳环，手上是同系列的手链，跟她的旗袍相得益彰。
整个人多了分精致贵气。
不错。
他直接叫柜姐结账。
从门店出来，余桐月觉得珠宝加身沉甸甸的。看他不问价格就结账，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财力。
下意识抓紧手提包，幸亏今天穿旗袍，搭配古香古色的口金提包，要不他是不是还要带自己去买包？
在顾家这样的顶级豪门面前，自己简直就像个破落户。不过，自己只是按照合约配合他演戏，不图谋什么。
堂堂正正，犯不着自卑。
身上的这些珠宝也只是演出道具而已。
车子渐渐驶向近郊，顾哲忽然开口。
“今天二叔一家也回去，二婶嘴碎，你不必理会。”
余桐月心里咯噔一下，都说豪门是非多，看来今天宴无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