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这是余桐月第二次来顾哲的房间,上一次是新婚夜。
一进门视线就落在沙发上,新婚夜她在沙发上睡的。
顾哲随手关上房门,到窗前拉开窗帘让光透进来,道:“婚礼后我都在出差,接下来会在办公室上班。”
余桐月站在原地没有乱动,默不作声听他说行程。
拉开窗帘,房间透亮起来,男人挺拔的身形被镀了一层光晕,看着不真切。
顾哲回头,“我现在住在云岸湾,明天带你过去看看。”
余桐月点头,总不能结了婚连住哪都不知道,是该去认认地方。
说着话,门口传来王妈的声音:“少奶奶,老太太送了些衣服过来。”
余桐月有些没反应过来,少奶奶这个称呼听着像演民国剧,听着别扭。愣神的功夫,顾哲已经开门。
门口排着三个挂满衣服的移动衣帽架,过道被占了大半。
余桐月愣愣地看向有香奈儿标志的衣帽架,以及送衣服来的两位店员。竟然这么多,衣服鞋帽包包应有尽有。
王妈笑道:“老太太担心您在这边不方便,特意准备的,还缺什么尽管吩咐。您试试尺寸合不合适。”
顾哲道,“放衣帽间吧。”
王妈应声领着店员陆续把三个衣帽架推进衣帽间,余桐月这才注意到房间里个有不起眼的门,里面是衣帽间。
说是衣帽间,面积不比卧室小。
安置妥当,工作人员礼貌浅笑:“顾太太,您先试试,尺码不合适请联系我们上门换货。”
余桐月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服务,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硬是端着架子浅笑点头。平时她高攀不起这种奢侈品牌,眼下却不能露怯。
送走人,顾哲也去了书房。她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带着点好奇去衣帽间整理顾老太太送过来的东西。
衣服,鞋帽,提包,护肤品,甚至连内衣都有。
她心里有些触动。
自己临时顶替新娘救场,怎么看都很荒谬。想来顾家也不过是做个秀挽回点颜面,过一阵离婚是默认的。
没想到顾老太太会这么周全,哪怕心知肚明是假的也这么贴心。知道她在这边什么都没有,特意准备了这些。衣服能这么快送来,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
拎出一件看尺码,是她穿的号码。
没动其他的东西,把护肤品摆到房间的梳妆台上。顾老太太的一番好意不好辜负,至少留下她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摆好瓶瓶罐罐就无事可做,在沙发上发起呆,脑子跟着放空什么都不想。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忽然想起林怡给自己发来的消息还没看。
点开微信。
林怡:[好家伙,他们家今天来了很多人,七大姑八大姨,把我绕晕了。]
余桐月笑笑:[中秋节大团圆嘛,他家人怎么样?]
林怡那边估计正无聊,马上回复消息:[不怎么样!我今天才直到他上头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带着上幼儿园的熊孩子回来吵翻天,他妈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一点不嫌烦,还说家里就得有男孩子,热闹!二姐跟我叨叨她结婚时怎么怎么样,一分彩礼没要。]
工作室里的几个手艺师傅都有些年纪了,平时没少扯家长里短,林怡说的这些不稀奇。
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林怡的消息又发过来:[他家的意思就是没彩礼还要生儿子,啧啧啧,当他家儿子什么抢手货!]
[他是什么意思?]余桐月想到自己这边的情形,似乎比林怡那边好应付一点。
只是自己跟顾哲是假结婚,不算数。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是潜在的妈宝男,谈到关键点说话都要带个我妈说的前缀,没意思!]
余桐月默然,这就有点糟心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林怡就是吐槽,谁家没点糟心事,她跟贺成峰谈恋爱而已,不合适就算了,犯不着给自己添堵。
话锋一转,[你今天回家了吗?]
[没有。]想到家里的情况,余桐月心口发闷秀眉微蹙。
对那个家,她心凉透了。
她家的情况林怡是知道的:[不回去对对了,你捂紧钱包,别让那些吸血鬼吸干你!]
一时糊涂被亲情绑架当扶弟魔就算了,可不能一直糊涂下去。
[嗯,我知道的。]她是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外面叫我,先不聊了。]
林怡那边忙,余桐月也收了手机,起身到到窗户边打量院子,这样熬时间比上班还累。
院子一角里还在布置,古香古色的桌椅屏风,相当讲究。
一会儿的功夫,外面进来几辆车。已经傍晚,顾家人陆陆续续回来了。随着一阵引擎轰鸣声,一辆炫酷的超跑进了院子,呼啸着往车库方向去。
余桐月感慨,这样的超跑对顾家人来说跟玩具似得。对普通人而言,买超跑的钱够买一套房子了。
超跑上下来的男人意气风发走路带风,余桐月对他有印象,他是顾哲的堂弟顾恒。顾恒跟在院子里撒欢的云宝耍了一会儿才进屋。
云宝独自在院子里晃荡,忽然抬头朝楼上看来,看到了她。颠颠地跑近朝楼上叫唤了两声。
余桐月拉开窗户探出头叫了声云宝。云宝摇着尾巴叫唤两声回应,她不禁莞尔,虽然刚刚被吓到,不过云宝真聪明,这会儿已经开始对她示好了。
这时外面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接着房门被推开。
顾哲站在门口:“人到齐了,下楼吃饭。”
楼下餐厅里很热闹,顾二婶能说会道,她的声音最亮。
“阿哲,你们可算下来了。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往常哪里见你午休。”
语气揶揄意有所指。
余桐月脸皮薄,面上带出点尴尬。怪不得顾哲提前自己打预防针,提醒她顾二婶嘴碎。
顾哲则面无表情,对顾二婶无聊的打趣充耳不闻。
顾家早已经分家,偌大的产业不偏不倚地平分两份。顾父踏踏实实经营,稳中求进,顾哲接手之后经营得当突飞猛进,跻身顶流也就这几年的事。
顾二叔脑子活爱投机取巧,赚过大钱也亏过大钱。现在顾恒接手公司大搞投资扩大规模,结果连连亏损。幸亏有大房帮衬着兜底,要不然恐怕家业败得差不多了。
顾二婶眼红大房的发展势头,心里发酸嘴上更不会说话,私底下没少抱怨大房帮衬得不够。
脸可真大!
今天家宴,顾哲不想跟她计较,免得不好看。
顾老太太今天是真的高兴,眉眼含笑,新婚夫妻就该黏黏糊糊。
她还跟大儿媳商量过什么时候请亲家一起吃顿饭,不能结亲了还没见过面。大儿媳支支吾吾没个准话,说要跟顾哲商量。
她哪里不明白他们的心思,多半是不满意余桐月,觉得是临时抓包糊弄圆场。要她说,既然结了婚就该好好相处,余桐月看着是个好姑娘,不能委屈了人家。
她和蔼地笑着,“桐月,刚送去的衣服还合适吗?”
“谢谢奶奶,都合适,我很喜欢。”余桐月真心道谢,顾老太太可以说事无巨细都想到了。
“你要缺什么就跟王妈说,这是自己家,别见外。”
顾二婶打量着余桐月,香奈儿的衣服算不得什么,不过对她来说多少有点高攀不起吧?婚礼当天白家丫头悔婚,顾哲挑谁不好,偏挑她。
她不过是来给伴娘送礼服的而已,听说经营着一个小工作室,做旗袍订制的。
小门小户上不了台面。
她二房别的比不过大房,儿女婚事上一定要好好挑,压大房一头。
可扭头一看,顾恒和顾晚茵都埋头玩手机,顿时心里来气。难得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嘴甜点跟老太太多说说话。
再看看身边的外甥女宋知让,大方漂亮得体,很是拿得出手。
心里多少有些慰藉,笑道:“桐月,你知让表妹闲暇时会拍一下服装搭配和化妆的分享视频,要是用得着,让她给你的工作室也拍两条视频宣传一下。只是粉丝不是太多,几十上百万这样。”
余桐月被顾二婶凡尔赛得一愣,心中警铃大作,无事献殷勤,只怕有后手。
宋知让却马上起身走到她身旁,翻出自己的账号点开一条视频。
“嫂子,你看看,我这风格跟你的工作室搭吗?”
她微微弯腰俯身,顺直的长发随着动作垂落,扫过顾哲的衣袖。手机略偏向余桐月,从顾哲的角度也能看得清楚。
宋知让很漂亮,视频里更漂亮。
余桐月看完视频,礼貌浅笑:“真漂亮。”
只字不提宣传的事,小小工作室利润并不多,她们尽可能亲力亲为节约成本。
宋知让抬手把落下的秀发勾到耳后,手臂不经意地蹭过顾哲的衣袖。她马上退开小半步,羞赧歉意地笑笑。
很微小的动作,余桐月看在眼里感觉有些怪异,自己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绿茶?
宋知让道:“嫂子,我们互相关注一下吧。”
余桐月把工作室账号分享给她。
工作室账号里都是工作日常,最新更新是林怡拍的贺中秋,短短三十秒不到。余桐月连正脸都没露,精致的侧脸也一闪而过。
古韵却叫人难忘。
宋知让看看眼前的人,再看看视频里的人。
“嫂子,这是你吗?”
匆匆一瞥看得不真切,但是气质绝了。
“嗯,中秋节应个景。”余桐月浅笑。
顾老太太好奇道:“让我也看看。”
宋知让把手机拿过去。
顾老太太戴上老花镜,反复看了两遍,笑道:“哪里要别人?桐月自己来就够了。改天我也上你工作室做两件旗袍。”
顾二婶凑在边上看,心里不以为然,正脸都不敢露有什么可夸的?人长什么样他们又不是看不到,顶多是清秀罢了。
宋知让笑问:“嫂子,你用的是什么滤镜?真好看。”
“没加滤镜。”余桐月觉得有些好笑。宋知让的胜负心未免太强了点,视频效果比她预期得好就开始挑剔。
承认别人做得好这么难?
顾宵饶有兴致地看宋知让表演,“看来表妹对滤镜很有研究,不如教教嫂子怎么用滤镜锦上添花。”
中秋节二婶带个不相干的人回来过节,还特意带到他面前晃荡,说没目的鬼都不信。他可是鉴茶大师,宋知让还不够看。
余桐月诧异地看向顾宵,他说话这么随心所欲吗?
宋知让眨眨眼,似乎没听出他话里刺,自嘲道:“嫂子天生丽质,不像我不p图不加滤镜没法看。”
顾二婶道:“知让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脾气好谦虚谦让,不知道吃了多少闷亏。她学表演的,原本谈好要进剧组了,结果被同学抢了戏。那同学条件样样不如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说到这,眼睛一转看向顾哲,“阿哲,听说你们投资的电视剧正在筹备,你看是不是能给你表妹安排个角色?她拍过不少广告,有经验。”
“小姨,这太麻烦表哥了。”宋知让俏脸微红,“能给我一个试镜的机会就很好了。”
这戏演的,余桐月觉得她完全可以出演女一号。
目光转向身侧的顾哲,灰色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白衬衫熨烫得齐整,没有系领带,松了一粒扣子,整个人清冽矜贵慵懒,还带着点威压。
从始至终都对顾二婶和外甥女的表演冷眼旁观,被点名了才慢条斯理道:“宋小姐可以明天来公司试镜。”
顾二婶和宋知让得偿所愿,一顿饭下来尽挑好听的说。宋知让更是时不时跟余桐月搭话,一副兴趣相投相见恨晚的模样。
饭后大家移步院子喝茶赏月,余桐月时刻提醒自己多听少说话。偏偏宋知让总是绕在她身侧,聊衣服聊化妆,聊高奢品牌,聊娱乐圈,还有意无意试探她跟顾哲私下怎么相处。
有点越界。
忽然,宋知让道:“嫂子,你耳环怎么少了一只?”
余桐月心里一突,下意识伸手去摸,真的掉了一只。
是什么时候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