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缝隙
余桐月发现，顾哲看着寡言冷淡，对着顾老太太时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顾老太太也和蔼，对孙辈总是笑眯眯的。
可以看出来，几个孙辈里，她最喜欢顾哲。
或许是爱屋及乌，连带着她都倍受关爱。从他们到餐厅开始，顾老太太就事无巨细地关心体贴。
问她习不习惯，缺不缺东西，早饭想吃什么。见她今天穿了自己送的新衣服，更高兴了，说她穿着好看，今天还要再让人送些过来。
余桐月受宠若惊，“奶奶，衣服够穿了。”
顾老太太摆手，“衣服哪有够的时候？我一个老太婆还天天觉得没衣服穿，何况你这个年纪？”
虽然接触不多，但余桐月很喜欢眼前的老太太，和蔼又通透。
笑着道：“奶奶，我给您做件旗袍吧。”
顾老太太笑开了花，“哎呦，能穿孙媳妇做的旗袍是我的福气，过两个月我一个老姐妹生日宴，我正好穿去显摆。”
不是没收到过晚辈送的贵重礼物，但像余桐月这样要亲手做衣服的却一个都没有。顾家这样的家境哪里还缺东西？心意难得罢了。
餐桌上气氛正好，顾二婶来了。
“哟，阿哲起得这么早？我还当你们小别胜新婚，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呢？”顾二婶笑着坐下。
听到顾二婶的调侃，余桐月的神色立刻僵硬起来，尤其是做了那样的梦之后，更是浑身不自在脸颊不由自主地发起烫来。
顾二婶看着却笑得更欢，顾哲不动如山，说什么都看不到他有表情变化，这个侄媳妇脸红得像苹果，晚上一定没少折腾。
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是新婚，怎么可能不折腾？
“你们呀抓紧时间要个孩子，老太太还能帮着带重孙。”顾二婶亲昵地看向顾老太太，“妈，你说是不是？”
余桐月尴尬得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像这样的催生情景她在别处看过，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被催生。
这种滋味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会明白的。
幸好顾老太太开明，“孩子看缘分，不急。”
顾二婶依旧笑容满面：“妈这么开明，嫁到我们家就是掉进福窝。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都不缺，就盼人丁兴旺。趁年轻多生几个，桐月，你说是不是？”
余桐月暗暗攥紧手里的筷子，顾二婶嘴碎，可保不准她的态度就是顾家的态度。顾家把人当生育工具？怪不得白小姐临时悔婚。
一直默不作声不搭理顾二婶碎嘴的顾哲忽然放下筷子，投来清冽的目光，“二婶这么急着兴旺人丁，应该催阿恒早点结婚，我的家事不劳费心。”
“我要是催得动早就抱孙子了！”顾二婶叹气。
顾哲道：“不一定要结婚才能抱孙子，前两天他还跟某个女艺人闹上热搜，二婶不知道吗？”
顾恒浪荡的名声在外，跟他牵扯不清的女明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多的是想母凭子贵的女人。
顾二婶哪里不知道自己儿子的风流韵事，挑剔罢了。顾老太太给顾哲挑了白家联姻，虽然没成，可白家条件跟顾家不相上下，哪里是女明星能比的？
她现在就想磨着老太太也给顾恒说一门差不多的。二房的事业一直没大起色，需要强力的岳家支撑。
顾老太太眉头微皱，语重心长对顾二婶道：“阿恒年纪也不小了，玩心该收一收，别什么都不当真耽误人家姑娘。”
在她看来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好姑娘比家世更重要。自己千挑万选了白家小姐，结果呢？白小姐不同意婚事早点说，非要等到婚礼当天才反悔！
早知道是这样的品行，说什么她都不会考虑白家！
余桐月低头默默吃饭，一句话都插不上。
豪门果然水深。
中午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吃了顿饭，然后陆续离开。
顾老太太拉着余桐月的手说了好些话，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黑色轿车从顾家老宅出来一路平缓地行驶，外面烈日当空，车里冷气十足，俨然两个季节。
顾哲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上车之后没说过一句话。
余桐月跟他之间隔着一人多宽的距离。她微微垂首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侧边，顺着男人锃亮的皮鞋缓缓而上，一双大长腿被西装裤包裹，薄而垂顺的布料隐约透出肌肉的线条。
视线在大腿上逗留，她不禁想起昨晚梦境里自己被他从身后拥抱，身体契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毫无遮拦地贴蹭，滚烫的肌肉起伏几乎刻进身体，清晰真切的触感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旧让人忍不住浑身战栗。
惊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将目光移开，假装看车窗外面的景色。
余光扫过男人精心雕琢的五官。棱角分明的线条带着冷峻，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彰显不凡气势，鼻梁英挺薄唇轻抿。阖着眼不似平时凌厉，周身却笼着上位者的冷冽。
这样一个矜贵俊逸的男人，自己怎么能做那种梦？实在有些失礼。
悄然收回视线盯着手上的婚戒发愣，不敢再乱看乱想。
车子进了云岸湾小区，她好奇地透过车窗打量。
这是本市顶级豪宅区之一，对她来说等同于传说中的存在。
顾哲的住所是一栋两层别墅，前院是巨大的带游泳池的草坪。下车站在门口那一刻，她深刻感受到自己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开门进屋。
客厅里摆放着一个布景精巧的巨大鱼缸，一尾通体银白的龙鱼在里面悠然自得。
余桐月不由驻足，果然什么人养什么宠物。顾先生自带威压，养的龙鱼也游姿优雅熠熠生辉，透着王者之气。
顾哲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鱼缸，道：“平时家里人不会过来，你知道地方就够了。你的工作室在哪？”
“衣锦巷131号。
顾哲点头，“你回住处还是工作室？我送你。”
余桐月立刻道：“我自己回工作室，不用麻烦。”
顾哲已经转身往外头走，“我要去公司，顺路。”
下车十五分钟不到又重新上了车，真的纯粹来认个门。
余桐月不知道顾哲的公司在哪，不过衣锦巷是市中心的古街建筑景点，大约真的顺路，又或许他也想去认认门。
难得的，顾哲介绍了司机老陈。交待道：“你有事可以联系老陈。”
余桐月明白他的意思——没事不要打扰他。
点点头轻声应好，原本她跟他也没有交集。
古街不能进车，两人下车步行。余桐月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他是想去认个门。万一家里问起，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衣锦巷131号，时光清浅工作室。
余桐月驻足，“到了。”
不知道他要不要进去看看。
顾哲没有进去的打算，正要开口告辞，古香古色的院落里传出争吵声。
一个男人被赶了出来，嘴里叫嚷着你听我解释。推搡他的女人满脸怒意，只顾着把人往外赶，根本不听。
余桐月有些尴尬，林怡跟贺成峰怎么吵到工作室来了？
两人闹到门口，见到驻足在门外的余桐月和顾哲，也尴尬起来，不约而同地收了声。
顾哲本就没有进去的意思，“余小姐，我先走了，有需要再联系你。”
“好的，再见。”
目送人走远，她才跨进院子。
林怡怪不好意思的，“那谁啊？”
自己跟贺成峰吵吵闹闹的把客人都吓跑了？狠很瞪贺成峰一眼，“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
贺成峰也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朝余桐月歉然地笑笑，“桐月，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走了。”
林怡哼了一声，挽着余桐月的胳膊进了院子，再一次问：“刚刚那人谁啊？”
那模样那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余桐月下意识地垂眼遮掩情绪，淡声道：“顾先生，他给他奶奶订制旗袍。”
“那刚刚……不会被我给吓跑了吧？”人都没进来，生意泡汤了？
“没有，已经谈定了。”余桐月笑笑，“你们怎么回事？昨天谈崩了？”
林怡翻了个大白眼，“昨天就是鸿门宴，各路神仙都来给我下马威。最绝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妈妈说她名下有一套一千万的房子，可以给我们当婚房，但是还有两百万贷款没还。”
余桐月眨眨眼，谈婚论嫁最大头的就是房子，不少人到这一步谈不拢崩了。林怡不会也栽在这上面吧？
“他妈妈的意思是我们还贷款，这没问题。不过，我要求得到我还款那部分的房产。他们家就炸毛了，说不可能，可以买一辆车给我做补偿。”
“……”余桐月无语，这算盘打得真精。车才多少钱，而且是消耗品，怎么能跟房子比？
“我不同意，贺成峰就开始打感情牌。呵，当谁傻子呢？冲着这样的人家我就不能瞎眼往坑里跳！”
“所以？”
“我当场就说我跟他不合适，饭吃一半就走了。”
余桐月吸了口凉气，但是心里觉得很痛快。忍不住笑出来：“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