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对方明明是用着最为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可萧姝玥只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像是被人看透了一般,无处躲藏,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对方投递过来的视线。
好一会儿,萧姝玥才抬起头看着邵君攸的眼睛,缓慢说道:“殿下想听实话,那姝玥便告诉你,这门婚事,我不喜欢。”
听到这个回答后,邵君攸眼中少有的光亮也在此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叫人看了也觉得随时沉沦,危险万分。
萧姝玥及时垂眸却继续说着:“您贵为太子,是盛京城中所有家族梦寐以求的贵婿,也是闺阁中女子心目中的佳偶,可对我来说……”
话语间稍有停顿,心中一番建设后,萧姝玥才鼓起勇气看着邵君攸的眼睛,似是惧怕却又带着点诚恳,说:“可对我来说,我所求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这……恰恰是殿下您给不了的。”
说完这段话后萧姝玥见邵君攸迟迟没有回应,刚想出声让对方离开,却听对方又开口说话,“所以在姝玥的眼里,我们之间没有未来可言,对吗?”
说完,对方一声冷笑,又继续说着:“可未来的事情谁又知晓,况且,人与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界定的结果,人定胜天,我相信,在以后的日子里,未来的每一天,我们每一日的相处就是最好的结果,至于你想要的……谁又能说得准。”
心中还有一句话邵君攸没有说出:况且我也喜欢你想要的那种生活。
出来后,见萧母还坐在外间,邵君攸点点头随后出门。
而萧母看了眼内室床上的萧姝玥,最终也是选择没有进去打扰。
到了午膳时间,萧姝玥见只有萧元柏一人,出声询问:“阿兄,阿爹他们怎么没来?”
“福公公刚才说圣上有事要与阿爹他们商量,想来是还没有结束。”说完,才吩咐门外的婢女开始布菜。
吃饭时,萧元柏无意间提起儿时旧事,“我记得你小时候咋咋呼呼的,就是到了宫里也耐不住性子,随意乱跑,有一次也不知你跑去哪了,急的我差点就要去禀告阿爹和圣上了。”
萧姝玥伸向筷子的一顿,随后又夹起碟中饭菜,歪头想了会,才回说:“阿兄说的是我五岁元旦进宫那次吧。”
说着,又习惯性地放下碗筷,手臂放在桌上撑着脸颊,头微向上抬,继续说着:“我都忘了当时跑去哪玩了,不过倒是记得阿兄你。”
说到这,萧姝玥直起身看着萧元柏。
“我?”
“阿兄忘了吗,那是你一次对我发火,吓得我顿时哭出声来,就这次回府后,阿爹还因为这事罚你了呢。”
“是吗,我都有些不记得了。”萧元柏这样说着,可内心里却又后悔自己做出试探之事,眼前这个不是自己三妹妹还能是谁呢。
在萧元柏低头吃饭的时候,萧姝玥也是突然想起,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跑去救了个人,只不过那人小气的很,见了好几次面也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
宣明殿
康郡王抬头看着审视自己的帝王,头一次觉得与印象之中的父亲根本不是一个人。
“你笑什么。”见康郡王还有心思笑出声,永和帝倒是出奇问了一句。
“没什么,圣上若没有别的事情,就将儿臣送回到地牢中吧,我有些困了,想歇会。”
这话康郡王倒是没有作假,这长达十八年的人生回过头看竟是没有踏踏实实的睡过一个好觉,反倒是在人人惧怕的地牢中睡了个安稳舒服。
康郡王回到地牢后,背后锁扣响起,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家主子问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康郡王转身看了眼说话之人,又转过身去,声音在空荡荡的地牢响起:“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我倒是希望下辈子可以再见你主子一面,毕竟……他是第一个送我灯笼的人。”
鹿蜀听得云里雾里的,可看那个人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可没再追问,回去后又将原话复述给了邵君攸。
“只有这些?”邵君攸皱着眉头问。
“就这些。”
“有什么不对吗?”尚付上前询问。
邵君攸在心中反复回忆那些话,却始终找不到真正的答案,索性不去深究,毕竟若是被自己一下子猜中,那这背后之人也真是无用。
在之后的日子里,邵君攸没有来找过萧姝玥,反而每日是有不断的蜜饯送上门,萧姝玥知道,这是邵君攸一贯的作风,也知道他这么做的对象只会有自己一个。
可越是这样,萧姝玥越是觉得自己与他之间就像是扯不断理还乱的线球,就当你以为下一秒即将要解开的时候,却还是发现对方的另一头在纠缠着你。
而在这些日子里,邵君攸一直在追查那位逃离刺客的踪迹,却始终无果,陷入了僵局。
病好出宫的前一天,萧姝玥正嫌无事,在内廊随意走动,转身的下一秒却觉得外廊似是有人。
“阿兄,是你吗?”萧姝玥试探性地问。
对方没有回答,萧姝玥一下子想到了那个人,脚步出现紊乱,对方像是在学着自己,传来的脚步声也变得杂乱无序。
就在自己脚步加快的瞬间,邵君攸才终于开口说话,“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萧姝玥小声回应后,只听见对方继续说着,“刺客之事我还没查清,所以出宫之后还是尽量减少出门,待在府里最好。”
说完,萧姝玥过了一会问道:“如若没事的话我就回先房了。”
“好。”
邵君攸刚一回府尚付就在一旁提醒说是陆显允已在书房等候。
若是以往,邵君攸想必会立即前往书房与陆显允议事,可现如今一想到梦中的他对萧家的态度,又联想到之前他来府
上提议自己求娶萧三娘子的目的,总也觉得后怕。
“走吧。”
推开书房木门,一进去就看见陆显允站在博古架前盯着架子上的一个精美盒子,就连自己走至身前也没有转身。
“五郎若是喜欢,那便送与你。”
可陆显允只是笑了一下,从博古架前走开随后坐在案几旁的坐褥上,说:“本是无聊时瞧见觉得稀奇,看呆了眼,若
真是带回了家,怕也是无暇欣赏,浪费殿下的一番心意。”
“对了,还不曾恭喜殿下,如愿以偿。”
本想起身却被邵君攸伸手压着双手,“我还以为你找我有什么要事,原来是为了这。”
陆显允当做没看见邵君攸眉眼处的一丝落寞,只说:“在下等着喝殿下的喜酒。”
邵君攸岔开话题,问:“不说我了,五郎呢,家中可有为你安排相看的人选?”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也不急,慢慢来吧。”
回到府上,萧姝玥瞬间觉得还是自己的房间舒服,还没来得及躺下,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魏二娘子有急事求见。
整理下衣物后,萧姝玥匆忙来到芳华阁,刚一走进,就看见魏梓兮肩膀耸动。
“梓兮,发生什么了?”萧姝玥急忙问道。
却见魏梓兮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握住萧姝玥的手,说:“姝玥,阿爹要我嫁给那崔四郎。”说完,又放声大哭起来。
崔四郎?崔牧野!
萧姝玥顿觉奇怪,前世并没有发生这件事,如今怎么突然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是因为自己吗?
心想着,又听见魏梓兮哭着说,“那崔牧野,盛京城中谁人不知那就是个浪荡子,日日宿在烟花巷柳之地,阿爹他们是怎么想的,竟没有问过我的想法,直接将婚事定了下来。”
看着魏梓兮哭泣的面容,萧姝玥多想告知崔牧野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可又不能如实说出,如今这事,只能本人自己想通,要不然谁劝也都是没有用的。
萧姝玥抚摸着魏梓兮的后背,轻声说着:“梓兮,可如今婚事既定,那便是无法更改之事,你可有打探过崔二郎的想法?”
魏梓兮直起身,摇摇头,说:“我这光顾着自己伤心,哪还想得到那个人的想法,不过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乐意的,不然就他那个性子,一定会嚷嚷着要退婚。”
魏梓兮一说,萧姝玥却突然想起前世崔牧野成婚之前,可谓是闹得纷纷扬扬,满城皆知自己不愿娶亲,可到头来却是狠狠打脸,就是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姝玥?姝玥?”听见魏梓兮的声音,萧姝玥回过神来,说:“梓兮,你对那崔牧野到底是什么看法,抛去那些传言看呢?”
魏梓兮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看法。”
抓住这一丝苗头,萧姝玥趁机说道:“既是如此,那你两人何不将心中的想法说出,若真是没有这个缘分,那咱们再另说,可好?”
魏梓兮考虑之后,点点头,说:“可……可我如今被阿爹他们管着,除了来找你,哪也不让我走动。”
“这好办。”
崔府
邵君攸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看着对面来回走动的崔牧野,“行了,别走了,头都被你走晕了。”
崔牧野停下脚步,坐到邵君攸面前,说:“殿下,我请你来是帮我解决问题的,你倒好,什么话也不说,就知道喝茶。”
邵君攸似是有些不舍,但还是放下茶杯,说:“你这个问题我帮不了,也不能帮。”
“为何?”崔牧野有些不相信地追问。
“你觉得崔公会是对你的婚事随便的人?”邵君攸抬眼看了下崔牧野,反问道。
“那照你这意思,魏家是阿爹权衡利弊之后选择的。”说这话,崔牧野的心中已经有些了然,回想起阿兄当年也是,二姐姐三姐姐亦是。
看着崔牧野失魂落魄的模样,邵君攸有些不忍,毕竟,他可以算是自己唯一的好友了。
“我知你不愿被婚约束缚,可你有没有想过,那魏二娘子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世家子弟,婚约之事从来不是儿戏,在这背后从来都是利益当先,若不提前定下,说不定那日就是你收到尚主的消息了。”
话已说到这,邵君攸觉得崔牧野不会不明白,临走前,还说:“对了,过几日陪我去个地方,想必你会有其他的想法也说不定。”
三日后
邵君攸带着崔牧野来到安国公府,由萧元柏带领后,直接来到一览亭停下。
见亭中二人的身影,邵君攸用胳膊碰了身边的崔牧野一下,示意他赶快过去。
而萧姝玥看见来人后,也对面前的魏梓兮点了个头,随后起身离开。
这期间,邵君攸注意到身边萧元柏不甚和睦的目光,说:“元柏何须这样看我,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还没说话,瞧见萧姝玥过来后,萧元柏也将心中的说辞压在心里,面带微笑,上前,“你啊,亏得你想得出来,要是那二人无法走到一起,我看你如何收场。”
“阿兄想多了,我敢保证那二人一定合得来!”
刚说完,只见梧桐走近,萧元柏看到后,交代过后只能先行离开,不过在临走之前,还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萧姝玥看了眼邵君攸的位置,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却见邵君攸抬脚靠近,刚要离开,就听见邵君攸说:“你这样,只会让躲在暗处的萧父察觉出端倪。”
一听这话,萧姝玥顿时不敢动,毕竟,自己是清楚阿爹的,这件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萧姝玥见二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后,轻声说着:“此事还要多谢你,将崔四郎君带来。”
“姝玥倒也不用急着谢我,我这几日也是被这家伙烦的不行,整日书信轰炸。”
听出话里的意思,萧姝玥倒是有些好奇,既然两个人都不愿意,那为何双方都草草地定下婚事,要不然,在长公主府见面之后,魏梓兮就该说出这件事。
“不光你有疑虑,我也有,只不过,缘分这件事,谁又能说得清呢,你瞧,那傻小子连哄个人都不会。”
萧姝玥抬眼望去,果真见到崔牧野手忙脚乱的样子,看魏梓兮的背影,想必又是哭了起来。
“哎哎哎,你可别哭啊,我又没说什么。”崔牧野此生最怕看到女子的眼泪了,说起来这还是得拜家中长辈所赐。
魏梓兮听到这话,顿时急的哭声大了些,抽泣着说:“那好,我只问你,你可有中意之人?对我可有厌意?”
崔牧野哪还有说谎的心思,此时只想让眼前之人停止眼泪,及时回说:“没有,都没有。”
魏梓兮用手帕擦去眼泪,坐直身体,说:“那好,就这么定了,婚事照办,崔牧野,丑话说在前头,若真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崔牧野被这话说的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魏梓兮起身离开,自己也只好紧随其后,大声问道:“你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可人家魏梓兮根本不管,直直走到萧姝玥身边,向邵君攸行礼之后,拉着萧姝玥就离开。
等到看不见二人的身影,崔牧野才停止说话,重重叹了口气,说:“我说殿下你该给我什么好处,帮你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问题。”
而邵君攸只挑眉说道:“是吗,我可不觉得,我总觉得是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之后你可能还会感谢我也说不定。”
说完,同样也不管崔牧野如何想,循着萧姝玥离开的方向离开,只留崔牧野一人在原地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