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夏也前辈！”
一只脚刚刚迈入单元门内，男人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呼喊声。
双手插兜，夏也回头看去——凛正提着一个大便利袋朝自己跑来。
“好巧啊。”
转过身，看着已经跑到自己身前的凛，夏也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你这是？”
“噢，我买了些食材，打算做晚饭用的。”将手中的便利袋往上提了提，凛解释道。
“我还买了些啤酒，夏也哥你要不要来喝一点？”
听到“啤酒”二字，夏也眉毛一扬。
不过，他没着急答应，盯着少年的眼睛，半晌，才悠悠地道：“你，成年了吗？”
“啊？”没想到夏也会问这个问题，凛愣了一下，旋即答道：“今年刚好成年。”
眨了眨眼，夏也将手从兜里拿出来，挠了挠头，轻笑道：“噢，也对。”
“抱歉，因为最近在想我弟弟，我平常不太让他碰这种东西。”
“不过，绫不管你喝酒吗？”
听到绫的名字，凛不由得有些心虚，目光游移，他摇了摇头：“没有，绫姐对这些没什么限制。”
“这样啊……”
扫了少年一眼，凛身上那股子心虚藏都藏不住，但他没有选择揭穿，反而欣然的接受了凛的邀请。
“那我就不客气啦。”
*
坐在茶几前，夏也支起一条腿，一只手撑着地，他一边摩挲着手下柔软的地毯，一边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布局。
凛的家里倒是出乎意料的整洁。
和青春期的他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厨房里不断的传来煎炸的油爆声，香气满屋，令人垂涎。
很快，凛便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久等了。”将盘子放到茶几上，凛一边解开身上的围裙一边道：“先开啤酒吧，我再去拿餐具。”
已经盯着桌上的那几罐酒很长时间了，夏也长臂一伸，不客气的勾了两瓶过来。
“做得挺好吃的啊。”
将袋鼠肉塞入嘴中，肉质紧实有嚼劲，微辣的口感不断刺激着夏也的味蕾。
“这就好，本来还担心你会吃不惯的。”
凛腼腆的笑了笑，他坐在对面看着夏也吃，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盘中的肉逐渐减少，桌上也多了几个空了的啤酒罐，见夏也脸上逐渐出现了餍足的表情，凛犹豫了半晌，才吞吞吐吐的开口。
“其实，今天找前辈来，是有事情想和前辈说。”
有些微醺，夏也的嗓音带着些沙哑：“什么事？”
垂下眼眸，凛有些难为情的抓了抓头发，“就是……”
夏也盯着他：“嗯？”
“我喜欢绫。”
少年语出惊人，“喜欢”二字一出，直接驱赶走了夏也那本就不多的醉意。
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只见他双颊上蒙着一团淡淡的粉色云雾。
夏也记得凛没有喝酒。
喜欢……吗？
舌尖滚过这个词，莫名的，夏也感觉有些烫嘴。
察觉到夏也的目光，凛将眸子抬了起来。二人视线相对，然而就是这么一瞬间，在少年正红色的眸中，夏也却捕捉到了羞涩以外的情绪。
哈。
夏也感觉有些荒谬。
这小子，是在警告他吗？
“是不是太突然了。”率先错开视线，盯着桌上的啤酒罐，凛唇边的笑意有些尴尬。
“是有点。”夏也老实的点头，“不过也可以理解。”
将身子靠向身后的沙发，夏也长舒出一口气，接着道：“青春期嘛，我也经历过。”
“哎呀，说起高中的时候，还真是怀念呢。”
夏也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和凛打了几个马虎眼，随口扯了几句岔开了话题。
他不想和凛聊关于绫的话题。
很不想。
尽管嘴角噙着笑意，但在夏也心底，不快与反感却在缓缓地滋生蔓延。
没有再选择多留，又随便扯了几句，夏也便告辞了。
然而，等到临走前，夏也心里却又突然萌生出了一个坏心。
“不过，话又说话来……”
夏也一边穿着鞋，一边看似随意的跟凛说道。
“绫确实是挺可爱的。”
他抛给了少年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
随后，他假装没看见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凝然，朝他灿然一笑。
“明天见。”
起身，夏也背对着少年摆了摆手，迈步离开。
*
“夏也，早啊。”
“嗯，早。”
和同期的学员们打了个招呼，夏也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
由于凛的试探，这几天，让夏也有些神经敏感。
明明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但触及到“喜欢”这个词，还是让他有些手无足措。
而对于“喜欢”，夏也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画面。
在霍斯布姆斯，他每天的日常除了上课，游泳，以及一些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用他游泳社社长的话来形容自己，“一放学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就更不用提谈恋爱这种事了。
当然，当时的他也无心于此。
就算到了后来，他在地区赛上一战成名，追他的人也多了起来，但他依旧没有花前月下的心思，而是转头扑在了日本国家队的选拔赛上。
在外人看来，他认识的人似乎很多，但其实，能与他真正交心的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撑着脑袋，夏也有些疲惫的坐在池边以供休息的塑料椅上。绫正在不远处和米哈伊尔说着什么，似乎是聊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的眼眸弯成了新月。
夏也凝视着二人，眸光复杂。
而那厢，绫正准备嘲笑米哈伊尔过于老土的梗，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男人低哑的声音。
转过身，只见夏也正站在她身后，褐色卷发半干不干的耷拉在他的额前。
“怎么了吗？”
稍稍敛起笑容，绫问道。
“关于配速的问题，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夏也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被他的目光弄的有些不适应，绫顿了顿，才回应道：“啊，好，那我们过去讲吧。”
回头朝米哈伊尔点了点头，米哈伊尔也便也会意道：“那你忙。”
换了身衣服，绫将夏也带到了亚特兰大的休息区。
绫先分析了一下夏也的几个力量爆发点，随后划分出了几个加速段和匀速段，搭配成了几个配速方案。
然而绫在对面口干舌燥，夏也却听得心不在焉。
有问题是假，他只是觉得绫对米哈伊尔的那个笑容很刺眼。
心底闷闷的，他就像被套在一个无形的罩子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出来。
凛的话就像诅咒一般，一遍又一遍的盘旋在他的脑海中，搅得他不得安宁。
“喜欢。”
他无意识的呢喃出了这个词。
“什么？”绫握着笔的手一顿。
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夏也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啊，没有没有。”
眉头一皱，绫很显然不满意男人的回答。
“所以呢，我刚才讲了什么？”
搁下笔，绫将铺在桌上的纸收起来，有些严肃的问他。
“额，这......”刚刚在发呆，夏也哪知道绫刚才说了什么。
男人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来，惹得绫有几分恼火。
这几天，夏也一直以分析为理找她，而她每次跟他分析的时候，他却都是这一副游离飘忽的状态。
“桐岛先生。”绫用了敬语，“这是第几次了？”
闻言，夏也看向她，表情惴惴。
绫接着道：“兜来转去都是这些问题，您到底哪里不明白？您要知道，我不只有你一个学生，您老这样问这些无意义的问题，不仅耽误您的时间，还耽误别的学员的时间。”
夏也自知理亏，低下头，没吭声。
“我话就说到这，你好好想想吧。”
椅子在地上拖拽出刺耳的声响，绫起身离开。
看着绫离开的背影，夏也却没有什么挽留的力气。颓丧的坐在椅子上，他缓缓俯下身，将头埋到交叉放在桌子上的双臂里。
“真是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