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导演组那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收工”，于是让苏开运忐忑、忧虑许久的节目录制任务圆满结束。
苏开运是独自一人回到后台的。
黎三枝发消息说，她已经跟着其他观众从观众通道离席，嫌麻烦她就不再进后台来了，直接在拍摄大楼外亮眼的灯饰下等着。
考虑到苏开运轻微的路痴属性，黎三枝还贴心地拍了张图片发过来。
至于私服出现的杨新迎，在节目所有流程走完，然后主持人拿着话筒开始讲结束语时，他便起身从员工通道离开了。
但杨新迎离开得并非全无声息，他给苏开运留了一条语音消息。
【Tsuki：“我有事先走了，不过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棒哦。”】
他的周遭并没有那么安静，有细微的对话声，可这并不影响苏开运听见这条语音内容后的心情。
【不苏：谢谢［鞠躬］［害羞］】
聊天系统自带的表情包中，表示“开心”“微笑”跟“害羞”的表情包很相似，很容易就将“害羞”也看成“微笑”“开心”。
虽然不确定杨新迎是否会发现这细微的差别，但看到消息的苏开运是真的有些害羞。
她本来以为自己要等到节目播出后才能重新再听一遍杨新迎说的那句话，没想到这么快她的欲想就被达成了。
就仿佛，杨新迎早已看破她的心事那般，帮她将那缕晚风留下来了。
婉拒主持人聚餐邀约的苏开运，准备在休息室稍微收拾下自己就离开，可就在她即将进入休息室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手捧着花靠近了她，并试探着问：“请问是苏开运、苏老师吗？”
苏开运开门的动作顿住，侧眸打量跟她搭话的工作人员——她穿着印有节目logo的工作服，工牌也挂着。
应该是真的工作人员，可这种时候找她会有什么事呢？
苏开运心中困惑，边迟疑道：“嗯，我是。”
这两天在演播厅参与彩排、节目录制，让苏开运最深的体验就是：这里的每个工作人员见到嘉宾都喊“老师”。
不过这是很多行业与地域约定俗成的敬称，故而哪怕苏开运不习惯，听着会觉得有些别扭，但也只能别扭着。
每次因被喊“老师”而感到别扭的时候，苏开运就会想起自己之前给【路卡111】回复的那篇私信。
私信里【路卡111】也曾称她为老师。
只是那时候，她回复道：“老师什么的不敢当。”
可能是近两日被喊“老师”的频率骤升的缘故，她渐渐又想起了这件事。
其实也称不上在是自我反省，只是会有一些瞬间，苏开运会纠结：她回复的那句话是否用得有些不妥，是否会让看到这条私信的人感到些许的不舒服。
纠结无果。
但这并不会影响什么。
因为这是件纠结了也徒劳的事情。
毕竟那句回复已经在过去的时间里发送成功了，没人能改变已经确切发生过的事情。
听见苏开运的回答，工作人员就将手中包装得很漂亮的花束递过来，边解释：“是这样的，刚刚有个女生让我把这束花送给你，并让我传达一句话，‘你的表现很精彩，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谢谢。”苏开运真诚道，愣愣地接过那束花。
长这么大，除了大学毕业的时候，她从黎三枝那里收到一束向日葵，她还没被其他人送过花。
可能是苏开运真诚道谢的模样让工作人员怀疑自己刚才那般转述的言语被误解了，故而工作人员没急着走，而是温声补充道：“花不是我送的，话也是那位女生让我转达的。”
“没说错，谢谢她，也谢谢你。”苏开运认真道。
谢谢她送的花，也谢谢你肯帮她传达。
“哦。”颇有些意外的回答，工作人员好像是愣了下，而后开朗道：“没事，而且我也觉得苏老师你的表现很精彩，等我回去以后就关注你的账号。”
“那先谢谢你的关注。”苏开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拜托你给我送花的女生有说自己叫名字吗？”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没有。”
苏开运：“好的，谢谢。”
工作人员忍俊不禁：“苏老师你太客气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短短一分钟可能都不到，你就已经跟我说四次谢谢了。”
有吗？
苏开运回想了一下。
嗯，好像有。
但她竟然都没发觉。
或许是习惯使然吧，她害怕说的话会让对方觉得不舒服，故而时常斟酌用词；害怕对方觉得自己不够尊重她，她习惯性加上那些礼貌用语。
但无论如何，对拥有社恐属性的苏开运来说，此次因意外突然开启的短暂交流，这在世界上其他角落都可能正在发生的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给她带来的喜悦却并不容小觑。
或许是因为害怕社交，恐惧社交，一次意料之外的顺利社交，能让苏开运心情畅快很久。
像伏案良久，抬头望窗却瞧见了瑰丽漂亮的夕阳，也像漫无目的地漫步，突然发现路边曾经关注过的细枝焕发了新芽。
那是他人经常忽视的喜悦，那是不那么大的喜悦，但却也是可以留在回忆里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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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半脸面具取下，重新戴上口罩。
在休息室整理完毕，苏开运就拿着自己的小包以及那束花出休息室了。
出口通道上，她不禁又瞥向了那束花。
苏开运虽不懂花，也不养花，但林友繁在家里经常会捣鼓一些花草，可即便是这般耳濡目染，苏开运所认识的花草种类也不多，只是送给她的这束花，她刚好知道叫什么，白百合花。
不过说认识，苏开运也仅仅只是知道花的名字。
其余的，像是最适宜百合花生长的环境，百合花的花期这些，她通通都不怎么清楚。
据休息室内另一位吐槽UP所说，在演出结束后送花，一般是为了给表演人员一个惊喜，同时可能还有表示敬意或祝福等的寓意在。
可这束花会是谁送的呢？
依据工作人员的描述，送花的是个不愿透露名字的女生，且还拜托工作人员帮忙转达一句话：“你的表现很精彩，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没有纷繁的修辞，也没有华丽的辞藻，这是句很普通但也很难得的话。
支持和鼓励，有时候才是最奢侈的东西。
于是凭借着这句话，苏开运排除了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女性名字。
不可能会是林友繁。
自然而然，其他女性亲戚也没有多大可能。
苏开运跟她们并不亲近，见面不冷不热打个招呼就是交流了，而且苏开运并没告诉她们自己节目录制的事情。
更何况，送花明显也很不符合她们的行事风范。
不设想那些不切实际的，还是想想跟节目录制有关的吧。
知道她录节目的女性……
会是今日一起进行节目录制的其他嘉宾吗？
应该不太可能吧，里面很多嘉宾苏开运之前都不熟，也没在自己【卡苏不苏】的账号吐槽过，毕竟目前也较少能在剧集里看到他们的演技——节目组邀请的流量嘉宾大多是爱豆、歌手，其他的都是演艺圈的职业人员，像是导演，素人表演老师什么的。
那会是……意外知晓她行程的粉丝吗？
这应该也不太可能吧，她上传的吐槽视频都不露脸，虽偶尔会有所谓的“吐槽金句”，但也没谁会因为喜欢她说的“金句”就专门跑到节目现场来支持她吧？
那未免也太夸张了，而且还给她送花，她何德何能呢？
可除此以外，还会有谁？她忽略掉了谁？
杨新迎。
虽然知道他不符合，苏开运在某一个瞬间，还是想到了他。
苏开运微微蹙眉，继续琢磨。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紧皱的眉快速舒展。
她的确是漏掉了谁，并且被漏掉的这个人的确有可能会做出送花的这种事——黎三枝。
一开始这么推想后，各种细节也都像是在佐证苏开运的这个推测般，纷纷自苏开运的脑海跳出：
“你的表现很精彩，我会一直支持你的”，工作人员所传达的这句话，真的很像黎三枝会说出来的话。
而且更重要的是，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是在台下看完了她的表现。
论咖位、名气这种东西，苏开运自诩肯定比不得舞台的其他艺人，在场粉丝数和她差不多相当的，还是那位素人表演老师以及另一位青椒平台的UP主。
来追综艺现场的观众，谁会宁愿关注沙砾而不关注珍珠呢？
会给她送花的人，需要满足的条件有三个：知晓她的名字，观看她的节目录制现场，提前准备花束并且拜托工作人员给她送花。
单一的条件其实不难满足，难的是三个条件都满足，而能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一定早在参与此次节目录制现场的时候就知晓了她的名字，故而才能花时间给她准备花束。
能这样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苏开运认识的并不多，再限制一下性别，那就仅剩黎三枝了。
并且还有一点很可疑的是，黎三枝没按照约定陪她来后台，而是从观众通道提前出去……
有的没的东西想了一堆，苏开运终于来到了跟黎三枝约定见面的地方。
可让她稍感错愕的是，黎三枝手里，正拿着另一束包装得也很漂亮的白色百合花。
所以——
苏开运缓缓垂眸，看向那束在自己怀里、近在咫尺的白色花朵。
既然黎三枝的花还没送，那她怀里的这束花，究竟会是谁送的呢？
她彻底没了头绪。
……
“开运，你这次可真笨啊，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我送你花怎么可能会拜托工作人员呢？”黎三枝听完苏开运讲完来龙去脉，笑她，“而且就算我要送你惊喜，我干嘛要走开呢？看到你收礼的反应才是重点，不是吗？”
“不过你这次的反应我挺满意的，很少能看到你如此震惊的模样，眼睛瞪得很大哦。”黎三枝含笑继续说。
而黎三枝的这句话，却实实在在提醒苏开运，她想漏了一个条件，也就是条件四：这个人，跟她并不是特别熟，故而才需要拜托工作人员帮忙送花。
但脑海里刚刚浮现这个念头，就被苏开运匆匆否决了，因为她乍然设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一种概率没那么大、但也有概率发生的事情。
会不会，这束花在送到那个女生手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拜托过一次或者N次了呢？
简而言之，有没有一种可能：没有“送花人一定是女生”的这个附加条件。
即，送花给工作人员的那个女生不一定是想送她花的人，真正想送她花的另有他人。
但推理已经翻过一次车的苏开运不敢继续往下设想。
她不敢设想这个“他人”是谁，她害怕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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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套房，属于自己的房间里。
苏开运洗完澡，头发还未擦到完全干透，苏开运就像被谁抽掉骨头似的，仰躺在床上，彻底不动弹了。
自从决定参与节目录制后，苏开运就没有一天能真正放松下来，好像始终有一根神经始终在忧虑、在意着节目的事情。
而最近两天奔波于节目录制现场，更是让她的神经时常处于绷紧状态。
好不容易节目录制结束，一种不可名状的疲累感便席卷了她。
可疲累之余，苏开运又控制不住习惯性地开始瞎想。
起先，她回想近两日的工作，稍微总结了下自己的所得所感：她对在演播厅内录制的综艺流程有了大体的感受；间接了解了节目组幕后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知晓被营销号、媒体吹捧得厉害的艺人私下有特别笨拙的一面……
这两天，细数下来，她关注到了很多东西，从细微的设备摆放，到宏观的布景；从镜头关注的地方，看到镜头拍摄不到的地方。
这其中的很多事情堪称琐碎，但对苏开运来说却并非无关重要。
小说作者，其实是蛮考验阅历跟感受力的一个职业。
看得多，观察得多，写得多，写出的故事才能让人有代入感，而这一点，是苏开运一直欠缺的。
故而她这次之所以选择来参加综艺，除了有得到来自杨新迎的肯定跟黎三枝的鼓励，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苏开运自己想来。
不能困在舒适的生活圈里，她如果想要写出让自己也很喜欢的小说，她就要多去看，多去体验，多去了解。
有所得所感，其实也有需要反省注意的地方。
但其实也是老问题，她太过社恐，沟通有些不积极，所幸她并没有因此造成什么大麻烦。
然后，苏开运稍微回想接下来几日跟黎三枝在齐城的安排，想想自己到时候出门要注意带上哪些东西……
最后，她想到了来看节目的杨新迎，那束不知道谁送过来的花，以及那句简单却又不那么简单的话。
送花过来的人，为什么会想要支持她呢？这会是句虚与委蛇的场面话吗？
渐渐地，苏开运就什么都不想了。
她坠入了一场空白的梦里，她睡着了。
没彻底关紧的窗，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狂猛的风声。
苏开运记不得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好像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吧。
床边的夜灯亮着弱弱的光，并不会特别刺眼。
苏开运捞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的时间，04：26。
睡前她忘记插上充电器了，现在手机电量正是告急的时刻，给充电器接通电源后，苏开运就起身去外边的盥洗室洗漱了。
黎三枝房间的门紧紧关着，她还没睡醒。
正常来说，她也不应该这个时间段醒，否则她应该就是失眠了。
还没到酒店的早餐时间，苏开运喝了杯牛奶垫垫肚子。
闲着无事，又不想回去睡回笼觉，她便收拾起昨日收到的两束百合花，干净的玻璃瓶她昨天也拜托酒店的服务人员拿来了——因为纠结是否需要麻烦酒店服务人员做这件事，她还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
虽说百合花保鲜时间没法很长，而且她之前也完全不懂怎么养护花朵，但既然这是来自他人善意且真诚的礼物，苏开运并不想敷衍对待，她想尽可能让这些花活得久一点。
为此，昨日跟黎三枝一起回酒店的途中，她查了好多跟百合花养护相关的内容，并成功让大数据记住了她的偏好，开始推送许多跟花卉相关的咨询给她。
虽然送给她的两束都是百合花，包装纸也都是浅色系，可两束花的风格多少还是有些区别。
黎三枝送的，清新中带点微微的粉。
未知送花人的那束，素洁，但跟花材搭配起来也显得十分协调。
也就是在处理后者的过程中，苏开运看到了此前一直被她疏忽的一张小卡片，卡片的颜色跟花束包装纸颜色相近，且还被塞在一个比较难发现的角落。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苏开运才迟迟没看到它。
卡片简洁，内容也简单。
手写的、飘逸的五个字母，就是上方的所有内容：
［TSU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