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三章 《逍遥练气》与《道德真经》

太郎是听人讲过练气的传说的。在他的脑子里，练气修士那都是云里来雾里去，铜头铁臂，叱诧风雷的人物。同时他也知道星府严禁练气。一旦发现谁未经批准而自行练气修行，立即就会面临被处决的下场。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促使他找时间偷偷地翻阅了这两本书。

《疯魔指法》，看名字他就不太感兴趣。看那图画上的动作颇为复杂，要练这功夫的话，需要一定的活动场地，且动作激烈。这很可能会被人发现。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大事了。这个《逍遥练气》好像比较简单，只是坐着修炼，不容易被人发现。

于是，太郎很快就背会了《逍遥练气》的内容。然后他将两本书包装好，找个安全的地方，埋进了土里。装这两本书的盒子应该本来就是埋在土里的，结果被山洪冲出来了。现在，又埋进土里，正得其所。

从这以后，太郎就开始偷偷地修炼逍遥功。由于卫羊星灵气充足，太郎的资质又很好，太郎的练气进展相当地快。到了大学四年级，太郎就已经修炼到了金丹圆满的境界。

受益于练气修行，太郎的学习成绩在同辈中一直遥遥领先。在大学里，他在著名学术刊物发表了四篇很有分量的论文，这让他声名大噪。

太郎的声望甚至走出了大学，在他的所属的学术领域内，都属于知名人士群体。也正因为此，本领域的学术权威羊教授，指名太郎做他的研究生，博硕连读。

但是，太郎接下来就要面临两难的选择了。

以他的优异成绩，以他在研究领域做出的突破性贡献，用不了几年，他就可能在各种学术场合，遇见高级别官员。他甚至可能被高级别官员直接接见。那时他的底细将会完全暴露。那他的死期就到了。

要不然，他就要选择放弃优异表现，做个平庸的人。但即便如此，他早晚还是会露馅的。一旦突破到了元婴境界，突破时带来的巨大灵气波动不可能不惊动卫羊星上层。那么他突破元婴之时，也就是他丧命之时。

卫羊星严禁民间有任何练气修行行为。星母把练气修行作为古时卫羊星弱乱的根源。但星母并没有全面禁止练气修行，只是，任何一个练气修行者都必须经过她的特别批准。

星母自身就是个练气修士，而且是卫羊星境界最高的修士。她的修行境界有多高，无人知晓。星母被尊为卫羊星的神，民间普遍认为星母就是真神真仙。意思是星母已经修到了真仙境。

不过，通过《逍遥练气》这本书的介绍，太郎认为星母不可能修到真仙。如果修到真仙，她早已飞升了。相反，星母执迷于权势，可能连阳神境都没有达到。

从民间传说星母的一些特异能力的细节来判断，星母很可能是阴神境圆满。而且，星母在阴神境圆满已经几万年了。

在星母家族隐藏自身实力，埋头炼器之时，星母就已经是阴神境了。在星母家族为平定卫羊星上派别林立的局面而四处征战时，从历史记录看，星母就是已经达到阴神境圆满境界了。也就是说，在近四万年的时间里，星母很可能一直停留在阴神境圆满的境界。纵然卫羊星灵气充沛，也未能助星母实现境界突破。

说是练气必须得到星母的批准，但星母批准的练气修士都是皇家近亲。除此之外，任何羊都没有得到过批准。准予练气的都是管理卫羊星的各部门的大臣，或皇家近卫军的军官和士兵。就算是他们，所能达到的境界也是有严格规定的。

首相的最高修行境界允许到阴神境初期。各部大臣的最高修行境界可以达到元婴境。皇家近卫军的最高首脑，也就是近卫军司令的修行境界可以达到阴神境初期。各级军官的境界限制从筑基境到元婴境不等。近卫军的普通士兵的最高境界为筑基境。除了这些羊，其他的羊民一概不准练气。

这些练气修士最为关注的不是如何尽快提升境界的事，而是到了限制的最高境界后如何自我限制不再升级的事。这是因为卫羊星灵气充沛，修行提升境界不太困难，而一旦不小心突破了境界限制，那就会大祸临头。一旦超过境界限制，他们随即就会被削职为民，并且要被废掉全部修行功力。从普通士兵到首相都是如此。

卫羊星的居民，寿命都比较长，长寿者能活五百岁，普通羊的寿命也能达到三百多岁。星母则已经活了五万多岁。星母有一套延续生命的秘法。当她的肉身日渐衰落，不堪使用时，星母就会自己孕育一个胚胎。胎儿分娩之时，星母会将自己的灵魂迁移到胎儿身上。这样，星母就可以开始新一世的生命。星母何时迁移灵魂，是高度保密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星母用这种秘法为首相和各部大臣、近卫军首脑延续生命。这些人如果足够忠心，管理卫羊星的能力也非常优秀，在身体衰老之时就可以请求星母续命。

星母会安排近卫军寻找合适的羊与请求续命者合作孕育一个胚胎，在胚胎分娩时，星母用秘法将请求者的灵魂移植到新生胎儿身上，从而使请求者得到新生。如果星母对请求者不满意，星母在迁移请求者的灵魂时，就会使他魂消魄散。

在这种方式控制下，所有的大臣和近卫军首脑都对星母绝对地忠诚，因为他们只有在星母的恩赐下，才能延续生命。这些大臣和近卫军都把星母遵奉为神，在他们的影响下，民间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得以延续生命的幸运只有首相、大臣和近卫军首脑才配拥有，他们之外的中低级官员和众多的羊民，都只能活最多五百年的寿命。

像太郎这样的，是不可能得到星母批准练气的。别说批准，提出申请都是大不敬。即便被批准练气，他也不可能得到续命。最多也就五百年的寿命。如果不经批准而练气，那寿命只会更短，因为一旦被发现，就会被立即处决。

以太郎目前的情况，由于他表现突出，不断收到上层羊的邀请，越来越多地出入高端场合，只要遇到一次有大臣和近卫军军官在的情况，他的练气修士身份就会被察觉。只要练气修士身份暴露，他立即就会从杰出的青年精英变成十恶不赦的罪犯，等待他的下场就是，被处决。

即便太郎放弃杰出精英的身份，做个普通羊，五百年的生命历程中，他也难以保证自己的修士身份不被发现。不过，即便他能隐藏自己的修士身份不被发现，修士身份一直秘不示人，那练气修行还有什么用呢？难道就是为了苟活五百年？五百年后，一切化为尘土，自己的修行有何意义？

在太郎的内心，他是坚决不同意自己苟活几百年的，他的目标是永生。他十多岁的时候阅读《逍遥练气》，发现练气修士的顶级境界是永生的真仙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开始了修炼，促使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因素，就是他对永生的强烈向往。不能永生的话，活十二年，三十年，三百年，五百年都一样，都不过是苟活。到时候，财富，名誉，本事，幸福等等，许多孜孜以求的东西，都会顷刻间化为尘土。没有永生，一切都不过是虚幻而已。

他不做那样的蠢事。既然有幸成为智慧生命，那就不能执迷于几十年几百年的所谓精彩一生，而应追求永生。在永生的基础上谈人生的成功与精彩才有意义。

如此以来，他的无可避免的结局就是，走向卫羊星的对立面，走向星母的对立面。这个结局从他练气开始，甚至是从他有永生的念头开始，就注定了。因为，星母不可能放弃对卫羊星的控制，在星母用她几万年的智慧精心布置的统治体系下，卫羊星也不可能脱离星母的控制。

星母控制卫羊星的根本手段，其实就是控制所有羊民的永生权。通过消灭卫羊星所有练气门派，她断绝了所有羊民对永生的期望和追求，让所有羊民都认为经历三五百年寿命后化为尘土是不可违抗的自然规律。她只给予少数羊练气特权，却又剥夺了他们的境界提升之路，就是为了把他们的生命长短支配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掌控高官的生命延续权之后，她再通过向这些高官恩赐生命延续权，来换取高官的忠诚，以此来强化自己的统治。而高官之下的所有羊民，他们的生命都无法延续，他们的知识、经验和能力都随寿命的终结而一次性清零。这样就保证了所有被统治者，他们的知识、经验和能力永远也赶不上他们这些统治者。这样，星母的统治就稳固了。这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愚民政策。

这种情况下，星母是绝不可能放弃对羊民永生的控制权的。太郎追求永生就走向与星母的完全对立。二者的矛盾不可调和。

从羊教授处，知道了卫羊星接收到来自遥远星空的信号的消息，曾经让太郎高兴了好一阵子。不但是星际空间发现了智慧生命的同道这件事让太郎感到高兴，对方持有的对陌生星际空间的开放性接触思想，更让太郎感到高兴。他觉得，对方的这种思想或许会给卫羊星高层带来启发，从而使卫羊星的政策发生松动。

从信号的情况看，发出这个信号的星球未必有多高级的技术水平——当然，或许对方隐藏了实力，或许只是为了让接收者破译信号更容易，而故意采用了不太高明的技术——但是，他们却有一种非常宝贵的思想，那就是对外开放，主动联络，主动接纳陌生世界的事物，通过与陌生世界的智慧生命交流而互相促进，共同发展。这么多么坦荡的胸襟哪！多么正确的思想啊！而且，这也是极其高明的发展策略啊。

卫羊星的技术水平可能远高于对方，但是卫羊星羊民的思想境界跟发出这个信号的星球上的智慧生命的思想境界绝对不能相提并论。可以预测，即便是这个星球的技术水平还落后许多，用不了几百年，它就会超过卫羊星。它一旦建立了同星际空间的联系，对它的发展的促进作用将是巨大的。双方稍微交流一些技术，都可能给对方带来巨大的技术变革。而卫羊星却只能瞪眼干看着别的星球的快速发展。

卫羊星的技术发展已经停滞了近两万多年了。这两万年来，卫羊星上几乎没有取得技术上的突破，羊群的生活一直停滞不前。虽然星府引导舆论一直大力宣传羊民的幸福生活，而普通羊民们也大都感到生活幸福，星报星视上连篇累牍地登载对星母和星府的赞颂和崇拜，但是两万年的停滞还不够吗？长期停滞不前的“幸福”会是真正的幸福吗？它最多是暂时的平安和温饱无忧而已。或者说，它不过是羊们无法期望更好的生活而表现出的对眼前安宁的一时满足而已。

如此下去的话，天劫星再次到来，卫羊星如何应对？天劫星狼族到处搞贸易，得势就进行劫掠。虽然免不了遭别的星球痛恨，但他们经常接触星际空间的智慧生命，狼族整体的进步必然是很快的。不断地从别的星球得到知识和经验，不断见识高级文明，不断劫掠低级文明，他们不可能进步不快。当然天劫星的轨道周期很长，狼族下一次到来的时间还很久远，但它总有一天还会来的。到时，卫羊星如何应对？

太郎猜想，面对狼族，卫羊星的应对手段应该跟上一次差不多，那就是献上自己的财富，让狼族满意，以此换取狼族不要对卫羊星大肆破坏。肯定是这样的！星母对羊民毫不手软，对狼族却肯低下她高傲的头颅。说她在强盗面前，卑躬屈膝也不为过。

太郎本来寄希望于这个遥远的星球的做法能够给星母和星府带来一些启发，把目光转向外部的星际空间，不要只盯着卫羊星内部，进而能检讨一下固步自封的倾向，做出一些改变。特别是为应对可能的来自星际空间的风险，星府会放松一些严禁练气修行的规定，以便培养应对来自星空的未知危险的人才。但星母的最新决定使他的希望完全破灭了。

是啊！怎么可能呢？她本来就是因为害怕内部不稳，而禁止民间练气修行的，因为害怕外部的危险而封闭了对外交流通道的，如今接收到星际信号，说明外部危险确实存在，她只会更加坚定她原来的想法，怎么能会放松她的政策呢。

太郎感到了自己的绝望。他卧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房间墙壁上的绿叶，一动不动。良久之后，他转头指令“小太”——他的随身智能终端——将羊教授给他的关于卫羊星接收到的星际信号的文件投射到屏幕上。

墙壁上的绿叶卷起，露出一块光洁的墙面，那块墙面很快变化颜色，变成了一块屏幕，一份文件被投射到这块屏幕上。这是一篇完全由数字代码组成的文章，每四个数字一组，代表一个字符。这些数字都是卫羊星上使用的数字符号，这篇文章显然是卫羊星接到光信号以后用本地代码表示出来的。他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就发布指令切换画面。

第二幅图片一出来，太郎就一愣。画面上是密密麻麻的字符，蚂蚁一般看不清楚。他急忙命令放大五倍。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了清晰的字符模样。看到这些字符的样子，太郎不禁身形一震。这里投射的字符竟然同《逍遥练气》附录上的奇怪字符长的很像！他仔细查看每一个字符的形状。不错！许多字符他都有似曾相识之感，应该是在《逍遥练气》的附录上看到过！

这一发现让他极为震惊。星际信号竟然是发明《逍遥练气》功法的神灵的母国发出来的？他立即查看后面的几张图。不错！《逍遥练气》的附录上也有这些图画，一张双鱼图，两张画满黑白圆圈的图。只有一张画有两腿直立生物的图，《逍遥练气》中没有。这种图显然是发明《逍遥练气》功法的神灵的种族，也就是发来星际信号的智慧生命的外形图。

卫羊星语的《逍遥练气》这本书的书写者是卫羊星人。据他的讲述，他年轻时有一次独自在山中游玩，遇到一位全身发光的神灵。这神灵两腿直立，跟羊们的长相截然不同。那神灵说他资质不错，可以修仙。然后，神灵就伸出手指在他额头点了一下。这一点之下，他脑子中突然多了许多东西，包括一套练气功法和一套武功指法，以及相关的讲解，基础知识和背景知识。这些东西都是神灵使用的字符描绘的。但神灵传给他了用卫羊星文字翻译神灵字符的方法。传给了他脑子里许多东西后，神灵就不见了。

卫羊星语《逍遥练气》书写者后来就练了这两种功法。但练到金丹圆满后，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无法隐瞒向元婴境突破时的巨大灵气波动。他怕被人发现，惹来杀身之祸。这位书写作者一直没有找到让他平安进行练气修行的办法，后来他遗憾地离世了。在他离世之前，他用卫羊星文字把两部功法写了下来，埋在他经常偷偷练功的山谷里，以待有缘人。但有些经典文章和重要图形，他还是保留了神灵文字的样式，以示对传他功法的神灵的尊重。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把神灵文字与卫羊星文字的对应关系写出来，就遗憾地去世了。

《逍遥练气》作者在书中还交代了他看到的神灵的长相，他叙述的长相和星际信号发出的智慧生命的长相十分相近。这位作者还交代了那篇经典文章，叫《道德真经》。他原本想把《道德真经》全文翻译成卫羊星文字的，只是，神灵的文字虽短，但翻译成卫羊星文后却变得很长，他没有来得及做完这个重要的工作。这位作者只译了很少一部分就离世了。有趣的是，他为了让有缘看到这本书的读者不但能看到神灵的字符，还能领略到这些字符的读音，他给这些神灵字符用卫羊星字符进行了注音。

太郎能清晰地用神灵的原始发音，背诵《道德真经》的许多段落。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道德真经》原文，他情不自禁地吟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